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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沒有西耳房

  一時九思會同宮殿監的五品太監前來回話,請皇太子妃和廿廿分住毓慶宮后殿“繼德堂”的東西耳房,劉佳氏、侯佳氏分居左右圍房,王佳氏住后罩房。

  這個住法,對于劉佳氏、侯佳氏和王佳氏三人來說,沒算什么變化。

  真正變化了的,是皇太子妃和廿廿。

  原本在擷芳殿的時候兒,點額因是嫡福晉,自然居正房;十五阿哥也沒有單獨的臥寢,便是想單獨住的時候,也只是在外書房罷了。

  廿廿是住西廂房。

  可是如今十五阿哥身份已經不一樣,他是皇太子,家中一切自然以皇太子為上,于是毓慶宮的后殿繼德堂便成了皇太子的寢宮。

  原本正室而居的皇太子妃,如今只能退一步,居后殿東耳房。

  而廿廿從原來的廂房所居,則進一步,居后殿的西耳房。

  兩人的住處規制,一進一退,又形成了一種嶄新的微妙平衡。

  安排是這么安排,可是廿廿帶人走入繼德堂西苑,這才發現不對勁。

  ——繼德堂壓根兒就沒有西耳房啊!

  東邊倒是有耳房的,通過耳房可與東邊圍房相連;可是西邊到暖閣這兒,就是山墻,沒有耳房了。

  四全趕緊自動請纓,去請總管太監九思來。

  九思來一看,也有些為了難。畢竟他是從擷芳殿一起跟著主子過來伺候的,不是毓慶宮里的老人兒,更之前沒機會看過毓慶宮的平面圖。

  九思也不敢聲張,趕忙去找那宮殿監的五品太監去了。

  從前阿哥所里的總管太監,雖說叫“總管”,可也只得個八品;如今他跟著一起來太子宮當總管,自然要晉升。可是再晉升也只能暫時是個七品總管,比不得那位宮殿監的五品太監去。

  宮殿監的幾位大總管們,包括宮殿監督領侍,也都是五品。可見這位五品太監的品級之高。

  那五品太監抿著嘴兒,掛了一臉的喜慶笑模樣兒就過來了,進了月洞門趕緊先給廿廿行跪安禮,柔聲細語地并不高聲道,“…太子爺吩咐了,就是叫側福晉住西邊兒。太子爺這是規矩嚴明,既然是東高西低,那自然是皇太子妃娘娘住東邊兒,側福晉主子您就得住西邊兒啊。”

  九思都有點翻白眼兒,“可是,我說爺爺,這西邊兒壓根兒沒耳房啊。總不能叫側福晉主子挨著山墻搭氈房吧?”

  那五品太監又聽著什么好玩兒的事兒了似的,女性化地舉起袖子來掩了嘴兒地“嘁嘁喳喳”地笑,“…怎么不能啊?依著老奴的眼力見兒瞧著,太子爺就是要讓側福晉主子挨著山墻根兒底下安置呢。”

  九思都有些要急赤白賴了,倒是廿廿終于回過味兒來,這便也是笑了,瞟星桂一眼。

  星桂趕緊上前扯了扯九思的袍袖,示意他不必再爭了。

  廿廿含笑道,“多謝老諳達提點,要不然啊,我今晚兒上就打算睡露天地兒了。不過也好,正好能看看天上的星星。”

  那五品太監一雙眼已是笑成了一雙月牙兒,“瞧側福晉主子說的,哪兒能吶?如今這都深秋了,便是天高月朗,可是太子爺可也舍不得不是?”

  星桂那邊廂已是笑著摸出一對賞人用的荷包來,上前雙手遞給了那五品的太監。

  那太監也不推辭,又行了個跪禮受了,這便笑呵呵地告退而去。

  九思還有點兒愣眉愣眼地覷著廿廿。

  廿廿自己當然不方便說,還是星桂笑著道,“虧思大爺聰明一世,這會子倒是糊涂一時了。那位爺爺說的好,太子爺就是叫我們主子貼著山墻根兒住呢…”

  “思大爺想想,貼著山墻根兒住,誰說山墻只有一面兒,就非得挨著山墻的外立面兒住啊?”

  叫星桂這么一提醒,九思“啪”地拍了自己腦門子一下,“哎呀,我怎么給忘了這茬?真是老糊涂了!”

  九思是十五阿哥從小兒的哈哈主子太監,今年十五阿哥才多大,九思倒是口口聲聲說自己“老糊涂了”,廿廿和星桂等一干人都是忍俊不已。

  九思趕緊道,“側福晉主子,別在這院子里站著了,趕緊,奴才親自伺候側福晉主子進西暖閣吧!”

  毓慶宮后殿繼德堂沒有西耳房,可是東耳房卻是格外大的。

  旁的宮殿的耳房,一般是與正房并排;繼德堂的東耳房,不但有并排這一塊的占地,另外還向東拐了一下,與東圍房連在一起,這便占地能有普通耳房的兩三倍大。

  原本皇太子妃進來看了這東耳房,心下自是高興的。

  雖說是從正房挪進耳房來,可是好歹這占地這樣寬敞,而且必定是比西耳房還要大的,這便不僅僅是東比西貴,更能從占地上顯示出來。

  她是安頓下來之后,才聽九意抿著嘴笑著進來回稟,說繼德堂沒有西耳房,側福晉那邊兒一干人等都在西邊兒月洞門內的院子里站著呢,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兒。

  皇太子妃終是忍不住淺淺而笑。

  “想來咱們家太子爺叫我跟她分住后殿的東西二房,是仿照皇上在養心殿的例。當年我剛跟太子爺完婚的時候兒,去養心殿給額娘們請安,皇額娘彼時是皇貴妃,就是住在養心殿后殿東耳房的;”

  “皇額娘之下,有時候是容妃娘娘,有時候是穎妃娘娘住養心殿后殿西耳房;其余嬪妃都在東西圍房有下處。”

  “太子爺凡事以皇上為藍本,這自是沒錯的,可是想來咱們太子爺卻也沒來得及細看這毓慶宮的安排,倒不知道繼德堂只有這個超大的東耳房,卻壓根兒就沒有西耳房吧。”

  之前那個小丫頭也跟了進來,笑瞇瞇道,“奴才倒忖著,這怕是大舅爺故意的安排!大舅爺是皇太子妃主子的親兄長,自然之道總有一日皇太子妃主子是要住這東耳房里,而側福晉是要住西耳房的,故此大舅爺主持修建的時候,就將這東耳房擴大兩三倍之多,而壓根兒就將西耳房給裁剪了去!”

  皇太子妃聽得順耳,這便含笑點點頭,“直到眼前兒,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兒呢?”

  含月瞟了那女孩兒一眼,忙道,“回主子,她是上回側福晉在擷芳殿里攛掇著要往外放人,星鎖、星泓她們被放出去,內務府里才又挑的小女孩兒,補充進來的。”

  “因她年歲小,在外頭一邊兒粗使,一邊兒學規矩,輪不到她到主子跟前來當值和應差,故此便還沒給她按著咱們所兒里的規矩按‘月’字來取名兒。”

  含月說著瞟了那丫頭一眼,“對了,你原本的小名兒叫什么來著?”

  既然主子沒正式給賜名,這女孩兒用的便還是自己在母家時候兒本來的小名兒。

  那女孩兒便甜甜地笑,“回皇太子妃主子,奴才在母家時候兒小名兒叫榮姐兒。不規整的,家里人胡亂叫著罷了,不好意思在皇太子妃主子跟前說起。”

  皇太子妃瞇了瞇眼,“榮姐兒?這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所謂‘花開為榮’,你正是花骨朵兒似的年歲,長得也如剛開的花兒似的新鮮好看;又所謂‘榮華富貴’,這個字兒何嘗不是你母家人期望你能有個好命數的去?”

  皇太子妃一邊兒說,一邊更多用一點心,細細打量這個榮姐兒去,“還有,‘榮’字本指梧桐,而梧桐引鳳,這可不是說你來日的運道更是不可限量去?”

  含月聽著都是一凜,不由得悄悄兒瞟了一眼皇太子妃。

  偏那榮姐兒或許是年歲小的緣故,又或許是從小對這名兒的含義聽得多了,倒有些麻痹了,這便只是一臉的笑,竟然都不知道趕緊跪下道一聲罪去。

  含月忍不住皺眉,“當著皇太子妃主子的面兒,你倒還是如此不知檢點!”

  那榮姐兒一驚,有些驚慌失措。

  倒是皇太子妃笑著搖搖頭,“含月…瞧你,嚇著她了。這是她母家長輩給她取的名兒,她自己哪里知道這些含義去?”

  “況且,她既然能穩穩當當被挑選入宮來,而且就被指進咱們家來當差,安知不是冥冥之中,她就是有這個命數,誰都攔不住的呢?”

  皇太子妃說著,向榮姐兒招招手,“你過來,叫我仔細瞧瞧。”

  那榮姐兒雖說頭一次在福晉主子跟前回話,卻也不驚不慌,反倒帶著一股子堅定和冷靜,直直朝皇太子妃走過來。

  皇太子妃伸手向她,她也沒有惶恐不安,而是勇敢地將自己的手當真放進了皇太子妃的手里去。

  皇太子妃當真是有些驚喜,托著榮姐兒的手,仔仔細細地看。

  看她的臉,又看她的手。

  這姑娘雖說是挑進來當使喚女子的,可是這手卻是半點兒都不粗。可見原本從小兒在家里,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

  她既然是安排了管胭脂水粉的差事,便也見得這丫頭怕是旁的灑掃、縫補等事全不擅長。這也反面更加印證了,她在母家的確就是嬌生慣養出來的。

  所謂女孩兒家的嬌生慣養,有的是因為家境殷實,自然而然;而有的,則可能是父母有意為之了。

  ——也唯有嬌生慣養出來的女孩兒家,養得這樣細致新鮮,才有可能被嫁入大戶人家,又或者被皇上、皇子等主子們收了為妾的。

  既然如此,那這嬌生慣養出來的女孩兒,取了“榮”為小名兒,便也不足為奇了。

  皇太子妃含笑點頭,“嗯,越是細看,越是看著你年輕好看。好孩子,你今兒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我都愛聽。這么想著,從前沒叫你到我眼前來說話兒,當真是可惜了呢。”

  “從今兒起啊,榮姐兒你就到我跟前來當差。胭脂水粉這些東西,我便是素常用得少,也不打緊,你只管到我跟前來多說說話兒就是。”

  榮姐兒歡喜得趕緊行禮,“奴才謹遵皇太子妃娘娘的旨!”

  榮姐兒高高興興地下去了,含月心下頗有些不痛快,只是面兒上不敢露出來罷了。她只上前問皇太子妃,“…既然主子叫榮姐兒到前頭來伺候,那便是該也按著‘月’字給她換個名兒了。依主子看,該叫她什么月才好?”

  皇太子妃卻笑了,輕輕搖了搖頭,“她自己的名兒叫得挺好,我也愛聽。就不必取別的名兒了,依舊叫她榮姐兒吧。”

  “若是你們覺著叫她‘姐兒’不合適,那就將‘姐’子去了,只叫一聲‘榮兒’也就是了。”

  含月都是不解地一怔,可是知道暫且從主子這兒得不著答案,這便只好回頭去跟望月對了個眼神兒,將自己心下的疑惑暫時壓下去罷了。

  就這么一會子的工夫,倒是太監四德從外頭進來,神色之間略為有那么一點子不對勁。

  含月心里那股子不得勁兒,正好找著由頭發了出來,“你這是做什么呢,竟這樣苦著一張臉進來。便是主子素日里寵著你,你也得仔細著回頭叫旁人瞧見,到時候兒免不得要罰你去。”

  當太監、女子的,在主子跟前都得是笑呵呵兒的,誰都不準苦瓜著一張臉。這事兒就如同之前那位宮殿監五品太監的模樣兒,那就是多年在宮里訓練出來的,你一瞧見他,就甭管什么時候兒、什么事兒,就都是喜氣洋洋的,叫主子心情好。

  皇太子妃也瞟了過來,“…怎么了?”

  四德趕緊先跪下告了聲罪,然后才小心翼翼道,“回皇太子妃主子的話兒,奴才、奴才方才瞧見,側福晉主子那頭兒,是挪進后殿西暖閣兒了…”

  “你說什么?”點額之前面上的那點子舒心勁兒,一下子全掉到了地上,“西暖閣?她憑什么?”

  雖說暖閣與耳房之間,也不過是一墻之隔,但是西暖閣是后殿本身的,而耳房是規制要低于后殿的,這便有了不同。

  皇太子妃自己還住東耳房呢,再大的耳房,再是東邊兒的,那也終究是耳房;可是西暖閣卻是正殿了。

  “去傳九思來!”皇太子妃厲聲道,“我倒要看看,他這個總管太監是怎么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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