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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朕要誅你九族

  何瑾很不喜歡這個時代的晚上,因為沒有電,那種黑真的是一片漆黑,幾乎覆蓋到了人的心里。

  百姓也都早早睡下了,偌大的城里就沒一點聲響。偶爾傳來刁斗和幾聲犬吠,非但沒帶來幾分生氣,反而還有些說不出的瘆人。

  唯一的好處,就是史阿騎馬不會很快。

  因為夜間策馬非但容易暴露,而且很危險——人和馬都看不清道路,一個不小心崴了馬腿,便是人仰馬翻的后果。

  兩人就乘著一匹馬慢行,史阿不愧是游俠出身,很熟悉京城,盡找那些巡邏將士不關注的小路走。

  中間何瑾忍不住悄悄問了幾遍,還詐唬了一下。可史阿就是閉口不言,死活不提前告訴他見面的地點。

  但穿越這些時日,何瑾也將雒陽城逛了個差不多了。發現史阿雖然七拐八繞的,但最終是在往北走,而且一直還出了谷門,來到了城外。

  至于怎么出的城門,就更簡單了:史阿是羽林軍,又有宮中的符令,讓城門丞打開城門通行,只是一句話的事。

  且眼下朝中局勢動蕩,各色朝廷大佬走馬觀花地換。一個小小的城門丞,斷然不會因為這等小事,去上報自找麻煩的。

  出了谷門后,史阿便打燃了一支火把,加快了馬速。何瑾也是第一次知道騎馬是什么感受,實在太......特么難受了。

  身子一顛一顛的,簡直都快散了架,而且夜風還呼呼地往身體里灌,又冷得不行。最后不管史阿如何氣急敗壞吵嚷威脅,他還是一把摟住了史阿的腰,才感覺舒服了些。

  行了大概半個時辰后,史阿才熄滅了火把,又開始放緩了馬速。

  接著又是一炷香的時間,當何瑾已完全掉向后,兩人才來到了一處小山麓,在一處獨棟小屋前停住了。

  這小屋方方正正,門口陳有兩尊石駝,四周種植的都是松柏。夜風一吹,有陣陣低沉的沙沙聲。

  “下來吧。”一路被折磨快瘋的史阿,沒好氣地說道。

  何瑾有些驚異:“我們......不是去見太后么?”

  “是的,不過我只能把你帶到這里。”史阿神色不變,還是一板一眼地道:“太后就在前面的屋子里。”

  說完,不管何瑾還要追問,他便牽著戰馬走向一旁的樹林。何瑾這才發現樹林里人影綽綽,原來自己已進入明松暗緊的包圍圈中。

  當下心不由沉下了去,抽了抽鼻子仔細打量了周遭。然后才......止不住悚然一驚:去你大爺的史阿,居然將本公子帶到了邙山的皇陵邊兒!

  不錯,松柏、石駝,這些特有的擺設只意味著一件事——前面的那間屋子,是祭祀死人的祠堂。

  而出了谷門往北就是邙山,邙山水深土厚,枕山蹬河,乃是絕佳的風水寶地,自東周以來,多名帝王便葬于此處。

  一想到這里,何瑾頓覺陰風陣陣,遍體生涼。

  身為穿越人士,他當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說,但這種詭異的環境確實令人感到不適。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向著前面那座祠堂走去。

  好歹,那里面亮著燈火。

  可剛一推開門,他忽然便愣住了,反應過來后急忙小步趨身上前,行了莊重的叩首禮,口中稱呼道:“白身何瑾拜見陛下,參見太后!”

  不錯,此時祠堂當中并不僅有何瑾那個名義上的姑母,還有他那個表弟——當今的漢室天子,劉辯。

  何太后和劉辯此時均一襲白衣,明顯是白天祭祀靈帝后,還未來得及換裝。

  時年虛歲才十四的劉辯,面容青澀,真沒什么值得說的。

  可何太后卻眉目如畫,容色秀媚。尤其一身素衣化雍容華貴為簡單樸素,樸素中又顯出玲瓏有致的身段兒,不愧是能迷住閱盡美色帝皇的美少婦。

  但下拜的一瞬間,何瑾卻分明看到,何太后雖極力擠出一絲溫馨的淺笑,然而眉宇間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滄桑,以及說不出憂懼。

  倒是劉辯似乎無知者無畏,不耐煩地一擺手道:“表兄不必多禮,平身吧。”言罷,似乎就要再說些什么。

  何太后卻當即截住了劉辯的話頭兒,起身一副要扶何瑾的樣子,笑吟吟地道:“瑾兒多年未見,真是愈加一表人才,快讓姑母看看......”

  一聽這熱切的語音,何瑾當即微微后退了一步,道:“君臣有別,草民不敢亂了尊卑,萬望太后恕罪。”

  話音一落,便看到劉辯眉頭不由豎了起來,顯然就要作怒。

  但何太后比他穩重太多了,神情一愕后便擋住了何瑾的視線,仍舊笑著言道:“都是一家人,瑾兒怎么還見外了?”

  何瑾當時就挺奇怪,堂堂一朝太后,竟會這般拉下面子跟自己套近乎。而且,此番見面還偷偷摸摸的,約到了死人比活人還多的陵墓群......

  一時間,他忽然便明白了什么,神色也凝重了起來:“太后,可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哪有什么風聲?”何太后卻還在裝模作樣,拉著何瑾的手跪坐在一旁,道:“無非家兄亡故,我們何家沒了頂梁柱。你表弟一人要擔起這漢室江山,姑母這不尋摸著,讓你倆兄弟倆多親近親近......”

  一聽‘親近親近’這詞兒,何瑾止不住覺得膩歪:董胖兒還想讓我跟董璜多親近親近呢......有啥事就直說,整這么些個套路干啥?

  但既然要玩套路,他也不是吃素的,當即便回道:“多謝太后抬愛,然如今先父喪期未滿,我等兄弟只能在府中閉門守喪,縱是有心亦無能為力。”

  “唔......”何太后似乎也沒想到何瑾如此圓滑,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不由有些心浮氣躁:“瑾兒,你可知今日這是何等的機遇和榮幸?”

  “你表弟貴為一朝天子,執掌江山,一句話便可讓我們何家東山再起。而你甚至可以襲承家兄的權勢,統御天下兵馬,龍驤虎步......至于守喪,家事哪比得上國事還重要?”

  “哦?......”何瑾就挑了一下眉毛,揶揄道:“太后的意思,是想讓朝廷奪情?”

  奪情,是守喪制度的一種變通之法。

  官員遭父母喪,應丁憂守孝。但朝廷可命其不必棄官去職,不著公服,素服治事,不預慶賀,祭祀、宴會等由佐貳代理,稱‘奪情’。

  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哎呀,你實在太重要了。江山社稷可離不開你,你就舍小家為大家,繼續為天下操勞吧!

  但何太后一介女流,雖貴為皇后,卻顯然對這些禮制不太熟悉。

  聞言后,下意識地就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奪情......讓你表弟下一封詔書奪情,不就可以不守喪了嗎?”

  “嗯.....”何瑾這才微笑了起來,卻故意一臉愁苦地言道:“可是,奪情也只能奪兄長的,畢竟他才是有官身的議郎。而我本來就是一介白身,又用奪什么情?”

  這話一出口,何太后登時面色羞慚。

  然后,劉辯終于忍不住了,怒而拍案道:“何瑾!朕乃九五之尊,言出法隨,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何瑾這就望向了何太后,而這次何太后便裝作了沒聽見的樣子,實則等著他的回復,也算圖窮匕見了。

  當下,他便連忙裝出一副惶恐的模樣,問道:“不知陛下,意欲草民何為?”

  “呃......”劉辯似乎一下就詞窮了,但隨后又勃然大怒的樣子,道:“效忠于朕,難道不是你的本分?自然是你能做什么,便要為朕做什么!”

  這下何瑾心中就完全有數兒了,不慌不忙地起身,笑著望向劉辯道:“陛下,假如我要是抗旨呢?”

  “朕乃天子!”劉辯勃然大怒,強調一般呵斥道:“朕言出法隨,你就當聽命行事。你敢抗旨,朕就誅你九族!”

  “九族?......”聽到這里,何瑾忍不住大笑起來,環手一指何太后和劉辯,道:“陛下已十四歲了啊,連九族包含何人都不清楚?真要誅我九族,你們也在其中......陛下,這道圣旨真是溜的很呀。”

  “逆臣,你,你敢藐視朕,這可是大不敬之罪,朕要誅......”

  “來呀,誅我九族啊......”

  “朕,朕!.......”

  “朕什么朕,一個快要被董卓廢掉的小屁孩,還裝什么大尾巴狼?”突然之間,何瑾便冷下了語氣。

  這話猶如一道利劍刺中了劉辯的胸膛,非但瞬間刺穿了他色厲內荏的本質,還讓他臉色一下慘白起來。

  而一旁的何太后,也終于變了臉色,驚恐不安地問道:“瑾,瑾兒你也知曉了?我,我們可是一家人,我們完了何家也好不了,你要幫幫我們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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