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于奇正本來就黑的臉,因為生氣變得更黑,柳如煙的臉變得煞白。
柳如煙上前小心翼翼地問:“于郎,你是說的《洛神賦圖》的事嗎?”
于奇正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氣哼哼地坐到椅子上。
柳如煙接過小翠手里的熱水盆,用眼色示意小翠先下去。
接著擰干毛巾,遞到于奇正手里柔聲說:“先擦把臉吧。”
見于奇正不動,于是拿著熱乎乎的毛巾走到他身邊,準備給他擦臉。
于奇正急忙把毛巾接了過來:“我自己來。”
等于奇正擦完臉,柳如煙將水盆端下去,重新走回來,坐到于奇正對面的凳子上,輕輕嘆了一口氣。
“于郎,”柳如煙幽幽一嘆,繼續說道:“你心里是不是在嫌棄我的出身?”
“沒,沒有。”于奇正嘟噥著。
柳如煙站起身,走到于奇正面前蹲下身子,雙手握住了他的手,一雙美目凝視著他。
于奇正竭力想裝出一副穩如老狗的樣子,但四下躲避的眼神出賣了他。
柳如煙的眼波停駐在他的臉上:“你知道我為什么傾心于你嗎?”
于奇正的手不斷抖著,想要從柳如煙的手中抽出來,卻被她抓得更緊。
類似于“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我改還不成嗎”這種二幣話只能是段子,不可能真說出來的。
柳如煙開始講述了起來。
“我是一個女孩子。”
“我是一個沒辦法選擇自己出身的女孩子。”
“很小,我就被賣到了青樓。”
“和其他人相比,有一點我是幸運的。”
“他們看中了我,一開始就定位在高端。因此,從小就專門培養。”
“我每天都要不間斷習練坐、立、行、笑、樂、曲、歌、舞、詩、書、棋、畫等等。”
“這樣的生活過了差不多十年。那十年間,我每天睡覺的時間不過兩個多時辰。”
“很苦很累,很多時候都想要放棄。但我只能咬牙堅持。”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能做到最優秀,就會像其他姐妹那樣,淪落到去賣身的地步。”
“天可垂憐,我成功了。一出道就成了花魁。”
“但我知道,更大的陷阱在前面等著我。”
聽到這里,于奇正不由得對比起自己原來所在的現代社會。
在這個時代,如果去青樓,老鴇隔老遠就會打招呼:“公子爺來了。咱家的姑娘個個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小紅、翠花,快給公子唱個曲…”
在現代社會,如果你去夜總會,媽咪就會說:“老板,咱們這里的小姐個個波大腿長,千杯不倒…”
唉,傳統文化的丟失,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柳如煙繼續說了起來。
“只要哪天年老色衰,還是得落到那個萬劫不復的結局。”
“我不甘心,我要和其他正常的女孩子一樣,過正常人的日子。”
“我知道,要想實現這個夢想,有三個必須做到的前提。”
“第一點就是我能攢夠足夠自己贖身的錢,這樣才能真正站起來。”
“第二點就是能保證自己的清白之身。”
“第三點就是能夠找到一個真正內心純良的人。”
“這些年下來,前兩點我都做到了。只等出現這么一個人了。”
于奇正心道:那你等就等唄,關我什么事啊?
柳如煙眼波流轉,停留在于奇正臉上,聲音開始變得像糖一樣。
“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雖然我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反正我就是感覺,你是那個能把我帶到一個美好新世界的人。”
“接下來你隨口吐出的那句詩,讓我更加…嗯,仰慕。”
“你走之后,我就專門托人打聽你的事情。”
“你是一個都料,但是是一個與眾不同的都料。”
“這種不同不僅僅是技藝高超,更多的是你的為人。”
“曌建筑的模式,是從來沒有見過和聽說的,就如同你那句詩的格律一樣。”
“每個人在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及未來的方向。”
“每個人都生活在希望之中。這種希望并不是虛無縹緲,而是只要你肯努力就能做到的。”
“了解到這一切之后,我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我更加堅信,不僅是我,你能把我們所有人都帶到一個新世界之中。”
“于郎,你是無冕之王。”
“如煙不奢求做王后王妃,只求你看在如煙如此命苦的份上,收留做個鋪床疊被的打雜丫頭。”
“因為如煙心里,實在裝不下其他任何男人了。”
“郎君呀,你真的忍心拒如煙于千里之外嗎?”
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在面前如此楚楚可憐的神態和語氣,任你再怎么心如鋼鐵,瞬間也得化為繞指柔。
于奇正為難地說:“如煙姑娘,你是不知道啊,我是真的有難言之隱啊。”
柳如煙輕輕抓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龐上柔聲說道:“我知道。不就是那個病嗎?真的沒什么的。”
于奇正焦躁得想撞墻,但立即就泄了氣。只得無奈地說道:“好吧好吧,你先起來說。”
柳如煙站起身,但還是抓著他的手:“于郎,如煙不管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何況區區一副畫?你要算這么清楚,就是要把我推得遠遠的,如煙心里真的好難受。”
于奇正的五官成了一個囧字。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么呢?
得,咱惹不起,躲總躲得起吧。
想到這里,默不作聲的站起身準備朝外走。
柳如煙急忙拿了一件披風:“于郎,外面風雪大,披上這個。”
于奇正接過披風,甕聲甕氣地說:“我去采石場了。”
說完逃一般地離開勾家。
到了采石場,就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他走的時候,采石場也就二十個人左右,現在粗略一看,少說也有六、七十人。
今天已經是農歷臘月二十二了,北風像凍刀子一樣在刮。
盡管如此,采石場的工人很多都光著膀子,喊著號子奮力勞作著。
站在高處喊著號子的二俅看到遠遠走來的于奇正,大叫一聲“正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