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聲音,看了過來,起身行禮:“見過楚王世子。”
楚王世子!
旁邊閑話的幾個漢子縮起了脖子,都對剛才阻止他們說楚王之事的中年男子感激不盡,差點差點就禍從口出了。
“不必多禮。”唐衸身后還跟著五六個人,余智林、晏同亮和李仹淳認識,混內宅的四個女孩兒不認識,“瀟瀟,你怎么坐在大廳里用餐?”
“想聽聽市井之言。”晏萩不可能跟唐衸說實話。
“市井粗俗之言不適合你聽,一起到雅座去用餐。”唐衸邀請道。
“謝謝世子好意,小妹養在深閨,從未見識過市井的生活,我今日特意帶她出來長見識的。”晏同亮搶先說道,
晏萩立刻附和,“這還是我第一次大廳里吃飯,很新鮮,好有趣喲。”晏家恨不能有王母娘娘的手段,劃條銀河以表明兩家關系之疏遠了,她又怎么可能隨唐衸去雅座,惹人非議?更何況同行之人里還有太孫妃姐弟倆,楚王父子的野心,京中有眼有耳的人,都看到了,聽到了。
東宮和楚王府之間是不可能調和的,為了那個位子,必然有一番龍爭虎斗。晏家既然選擇了東宮,就不可能幫著楚王府。腳踩兩條船,很容易翻船的。
“瀟瀟,聽話。”唐衸沉聲道。
晏萩聽這話,差點嘔,這唐衸以為他是誰呀?她憑什么要聽他的話?
“楚王世子,我們不是楚王府的屬官,用不著聽你的話。”余智林挺身而出。
晏同亮冷冷地道:“楚王世子,我們要吃飯了,您請自便。”
言罷眾人都不再理會唐衸,自顧自地坐回原位。送菜過來的伙計,抱著托盤,疾步跑開,怕被遷怒。
唐衸惱怒地抿緊了唇角,盯了余智林一眼,帶著他的人上樓去了。
這個小插曲,眾人都沒放在心上。先前在閑聊的人,都在暗自猜測他們的身份,沒人敢說話,一時之間,這個角落顯得異常的安靜。
吃完飯從酒樓出來,突聽到一陣驚呼聲,接著就見一輛馬車朝這邊橫沖直撞過來;這條街本就繁華,行人多,擺攤的也多,馬車經過此街時,都會慢行,可是這馬車卻反其道而行之,街兩邊的攤子遭殃了,連著幾個攤子被撞翻。
“小孩,你們快躲開。”晏萩看到街當中兩個手牽手的小孩,估計是被嚇著了,愣愣地站著,不知道避讓。
晏萩也只能喊喊話,讓她撲上去救人…算了,就她這小身板,她還是別去送人頭了。
眼見馬車就過來了,晏萩就感覺到身邊有兩道身影嗖地一下竄了出去,喬懷慬和余青青同時發出驚呼聲。晏萩看到她六哥和余智林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就地一滾,躲過了踩下來的馬蹄。
“六哥。”
“小亮。”
“五哥。”
喊六哥的是晏萩,喊小亮的是喬懷慬,喊五哥的是余青青。
晏同亮和余智林從地上一躍而起,看動作這么利落,應該沒有受傷,不過衣裳在地上打了滾,沾上了灰塵。
“太可惡了,大街上縱馬。”李仹淳憤怒地道。
那兩個孩子的父母從人群中擠出來,抱著孩子哭天搶地,都不記得來向兩位救命恩人道謝。晏萩皺眉搖頭,這兩對夫妻在人群,看著孩子出事了,不沖出來救人,枉為父母。孩子被旁人救了,又不感恩道謝,枉為人。
“救人,無愧于心。”余智林淡然道。
晏萩沖余智林嫣然一笑。
雖然被救的沒事,救人的也沒事,但還得找肇事者算賬。
馬車已停了下來,從車廂里鉆出一個身穿大紅錦袍、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從馬上車跳了下來,或許是剛才馬車太顛簸了,他頭上戴的玉冠歪到了一邊,模樣長得還不錯。
“你們這些人,怎么回事?做什么要擋小爺的道?”少年倒打一耙。
“明明是你縱馬,差點害死了,你還敢惡人先告狀!”李仹淳怒道。
“這種人跟他說是沒用的,打他一頓死的,他就才會知錯。”喬懷慬說著就要挽袖子揍人。
“不需要你動手,有六哥他們呢。”晏萩趕忙抓住她。
那少年見余智林三人氣勢洶洶地朝他走來,臉上閃過一抹懼色,解下錢袋,拋到三人面前,“不就是要銀子嗎?這里頭有三十兩銀子,夠你們買壓驚茶喝。”
李仹淳陰沉著臉,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揪住少年的衣襟。那少年頓時慌了,“你們想干什么?你們知道我姐夫是誰嗎?”
“仹弟別…”李依淳剛從驚嚇中緩過來,就見自家弟弟要動人,趕忙道。
她話沒說完,李仹淳已然動手,一拳頭打下去,打得那少年哇哇哭了起來。那少爺被打了,還不收斂,還口出狂言,“你敢打我,我不叫我姐夫整死你,小爺跟你姓。”
“小亮,小亮,去揍他,揍得他爹娘都不認識他。”喬懷慬叫喊道。
晏同亮如她所愿,也動手了。余智林攔住了那少年的隨從,不讓他們過去。等李仹淳和晏同亮打夠之后,才讓少年的隨從將少年抬走。
“不知道他的姐夫是什么人?不會惹出什么事端來吧?”李依淳憂心地問道。
“李姐姐,這事我們占理,即便有大麻煩,也不用怕。”晏萩鎮定地道。
余智林看著晏萩,唇角上揚,眼中滿是欣賞。
回到家,晏萩等晏同亮回院子換了衣裳,才去春暉堂見祖母,再去四房正院給母親請安,然后晏同亮把妹妹送回怡年院。
晏萩凈臉更衣,清清爽爽地坐在東居室喝西瓜汁,忍冬來了,“小姐,今天上午賞月又出門了,她去了三葉柳胡同,去見了一個叫吳成賢的舉子,小虎子打聽到他是淮陽人。”
“也就是和郁芳菲是一個地方人。”晏萩蹙眉,這位吳舉子該不會是郁芳菲的備胎吧?“讓人盯緊這個姓吳的舉子,看他出門去哪兒,又跟哪些人見面?”
“小虎子一直盯著他,他平常就和那些落魄舉子在一起,到沒發現什么異樣。”忍冬答道。
晏萩將杯中的西瓜汁喝完,道:“郁芳菲不會無緣無故結交這樣一個人的,現在沒有發現異樣,不表示以后沒有,多盯一段時間。”只要讓她抓到郁芳菲跟姓吳的見面,她就成人之美,省得郁芳菲跟唐衸糾纏不清。
第二天,晏萩在春暉堂陪晏老夫人吃過早餐后,照舊要往安國公府去,卻不想郁芳菲追了出來,“十二妹妹。”
“郁表姐,有什么事?”晏萩在知道郁芳菲跟唐衸有來往后,就把郁姐姐改回了郁表姐。
“十二妹妹,這是又要去安國公府?”郁芳菲明知故問。
自打讓人盯著郁芳菲,晏萩就發現晏薌雖重活一世,也比不得郁芳菲心機深。這郁芳菲就是一條不叫的咬人狗,晏萩不動聲色地道:“是呀,有什么問題嗎?”
“十二妹妹,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懂事了,你總這樣往安國公府跑,會惹來閑話來的。”郁芳菲擺出規勸的姿態道。
“什么閑話?我怎么沒聽到?不如表姐告訴我。”晏萩似笑非笑地道。她和傅知行的年齡差距大,沒有人會往男女之情方面去想。兩家原本就走的近,而韓氏身體不好,京中眾人皆知,她去看望韓氏,會惹來什么閑話?
“我也是為了你好。”郁芳菲到還沒有無品到自己編閑言,當然也有可能是急智不夠,一時之間編不出來。
“我祖母,我爹娘都沒有讓我不要去安國公府,表姐是真為了我好嗎?依我看是表姐過于庸人,哦,不對,應該是杞人憂天。”晏萩也是會擠兌人的。
郁芳菲臉色難看,抿唇不語。
“六姐姐去寺里也有些時日了,佛法無邊,六姐姐想來得菩薩教誨,已改惡從善了。”晏萩考慮是不是把晏薌弄回來,讓這兩人狗咬狗,免得郁芳菲對付她,可想到晏薌那瘋狗性子,逮誰咬誰,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但用來嚇嚇唬唬郁芳菲,還是可以的。
言罷,晏萩揚長而去,理都不理面沉如水的郁芳菲。不過今天注定是個讓晏萩鬧心的日子,在路上,準確來講是在快到安國公府的路口,被人攔下了,“晏小姐,我們縣主請你過去說話。”
京中數得上號的縣主,晏萩基本都沒怎么來往,一聽是縣主,微微皺起了眉頭,只是礙于對方的品級,晏萩不得不下馬車,走了過去。近了就看清上面汝順郡主府的標識了,眸光微閃。
來請晏萩過去的婆子稟報道:“縣主,晏小姐來了。”
車門被拉開了,溫和縣主端坐在里面,身旁是她的兩個貼身婢女;溫和縣主對站在車外的晏萩,微微一笑,“晏表妹,請上來說話。”
“縣主有話盡管吩咐,我就不上去了。”晏萩可記得兩人的母親不和,這溫和縣主是善意還是歹意也不明,她上了馬車,溫和縣主突然露出猙獰,到時候她是跳車呢還是不跳?
“晏表妹,你不必這么見外。”溫和縣主笑道。
晏萩笑而不語,站在原地沒動。
“晏小姐,我家縣主讓你上車,你沒聽到嗎?”婆子不悅地道。
“縣主若沒事吩咐,請容晏萩告退。”晏萩理都沒理那婆子。
“晏表妹,你這是要去安國公府吧?”溫和縣主問道。
晏萩微蹙眉,今天是怎么了?一個兩個的問她這個問題;晏萩淡笑道:“是。”
“我親手做了一盒糕點,想請傅伯母嘗嘗,我們一起去安國公府吧。”溫和縣主昨天是有意沒來,她不想表現的太過急切,后來知道那五人都沒能進到安國公府里去,她自鳴得意后,就開始盤算,才有今天攔下晏萩之舉。
晏萩消息沒有溫和縣主這么靈通,并不知道昨天的事,再者她的確是要去安國公府,是同路,即便覺得溫和縣主此舉有些奇怪,卻無法拒絕溫和縣主,就這樣被溫和縣主利用了一把。
看到和晏萩一起進來的韓氏,拉著晏萩在身邊坐下,然后才指著椅子道:“縣主請坐。”親疏立見,“昨兒縣主沒來吧?昨兒我去洗石庵了,害得那幾位小姐撲了個空,真是失禮呀。”
晏萩眸中閃過一抹懊惱,她這是…引狼入室了!她怎么就這么傻呀?
婢女給溫和縣主上的是茶水,而晏萩則是玫瑰清露;溫和縣主的鼻子很靈,她聞到了那股淡淡的,似有若無的玫瑰香。這樣的區別對待,令溫和縣主心里很不舒服。
更讓她氣悶的是婢女上茶的順序,先客后主,先長而幼。婢女先給她這個客人上茶,按理說,第二杯應該是給晏萩,可婢女卻給韓氏先上,后給晏萩。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晏萩是主人。
“夫人,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您嘗嘗。”溫和縣主捧著食盒湊到韓氏面前。
“縣主,你太客氣了。”韓氏笑著接過食盒,擱在榻幾上,并沒有拿著吃。
溫和縣主眉尖微皺了一下,“瀟瀟,你也嘗嘗呀。”
“我不愛吃糕點。”晏萩把頭埋在韓氏懷里,她才不吃溫和縣主做的東西,她怕有毒。
韓氏抿唇悶笑,府里廚子做的糕點大半都進了這丫頭的肚子,不過她不會拆穿晏萩,溫柔地撫著她的背,“不愛吃,就不吃。”哄過晏萩后,韓氏對溫和縣主笑道:“我脾胃弱,吃糕點不克化,瀟瀟又不愛吃,這糕點放在這里就浪費了,縣主還是拿回去送給其他人吧。”婢女在她的示意下,把那盒糕點放回了溫和縣主身邊的茶幾上。
溫和縣主的表情又瞬間的扭曲,“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夫人脾胃弱,吃不得糕點。”
韓氏笑,“我身體不好,京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晏萩在韓氏懷里翹起了唇角。
接下去韓氏都沒給溫和縣主留面子,棉里藏針,扎得溫和縣主坐不住了,起身告辭,她一走,韓氏就笑問道:“瀟瀟,你怎么會和她一起來的?”
晏萩就把路口發生的事說了出來,韓氏冷哼一聲,“心思不用在正途上,空有才女之名,無有才女之德。”
“傅表哥那張臉,還真是招桃花。”晏萩悶悶地道。
韓氏認真地問道:“那瀟瀟喜不喜歡他的臉呢?”
“我不是那么膚淺的人,傅表哥很有才華,對我好,當然長得也…也很好看啦。”晏萩為自己辯白,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始于顏值啊。
韓氏摟著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