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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昨日殘骸

  杜非羽知道,那雙眼睛完全睜開之時,就是花洋夜市的毀滅之日。

  眼看陣法就要發動,杜非羽和阿白一左一右,朝著樂玄急攻過去。

  樂玄的手下已經全部折在了李牧白那里。

  這兩人沖上前來,樂玄只得躲開。

  但是他的兩手必須合在一起發動陣法,因此就沒有辦法空出手來應付兩人。

  面具還戴在他的臉上,他還保持著氣化的狀態。

  而且,對李牧白的勝利給了他很大的信心。因此,他只是稍稍后退一步,召喚出伏獸血鏈來迎戰。

  阿白對伏獸血鏈相當忌憚,人形閃躲不便,她向后一翻,重新變成了雪狐。

  然后狐貍借著杜非羽的肩膀,直沖向樂玄的懷里。

  樂玄知道阿白怕那鎖鏈,直接用伏獸血鏈招呼。

  誰知杜非羽雙手憑空一卷,清氣襲出,方才海潮一般涌出的血鏈,竟全被砸到霖上!

  這一招移花接木,原來是用在了烤肉上,今終于在樂玄面前獲得了實戰的機會。

  眼看著阿白的寒氣無法阻擋,樂玄“嘖”地一聲,只得拆開雙手,去擋阿白的攻擊。

  阿白身影綻開,這次已經是白發獸耳的完全狀態。

  四掌相對,寒氣就像藤蔓一般,緩緩地滲入樂玄的身體。

  雪狐的冰寒之氣,陰柔至極。

  它的可怕之處并不在于正面對抗,而在于它無孔不入的特性。

  樂玄心里煩躁,拼命催動功力,靈氣暴漲。

  而陣法里的紅霧,也開始逐漸匯聚到他的身上。

  “阿白,撤手!他在用陣法吸收饒靈氣!”

  杜非羽大喊道。

  他知道,魔宗在借著陣法吸收人靈。阿白越是奮力攻擊,腳下的人群就越要受害。

  阿白當即撤了手,但是樂玄的靈氣已經蓄積完畢。

  她這一撤走,樂玄的攻擊便隨之排山倒海而來!

  “雷訣!”

  千鈞一發之際,杜非羽沖上去乒阿白,同時左手結印,右手畫符。

  左手的印是瞬身印,右手的符是雷符。

  一道雪白的雷光直劈到樂玄的身上,而一人一狐的身影,已經在能量爆炸的瞬間逃走。

  “哎喲!”

  杜非羽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閃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抱著阿白,然后砸在了一棵樹上。

  阿白一屁股坐到了杜非羽的胸口,杜非羽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

  “咳咳,阿白…你,你好重…”

  他推開阿白,掙扎著從地上爬起。

  出現在他面前的,竟是一棟高檔別墅。

  “…這是哪?我怎么從來沒來過?”

  杜非羽道。阿白咳了幾聲,向四周看了看。

  “哦,我們到方欣欣家里來了。”

  “你什么?”

  “嗯,東城別墅山莊,是方欣欣的住處呀。”

  杜非羽努力回想了一下,想起自己是以阿白的妖氣為標記,跳躍至感應到的最遠點上。

  他本以為可能會跳到城北的區里去,但沒想到掉到了這里。

  “喂,你怎么還跟蹤姑娘呢?”杜非羽道,“方欣欣可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能把她帶歪啊。”

  阿白瞪了一眼杜非羽,只是道:

  “那奴家和魔宗交手,怕姑娘有意外,就悄悄陪她回家。順手在這留了標記。沒想到,在這時候竟然派上了用場。”

  她壓著杜非羽的肚子爬了起來,后者發出了一聲痛呼。

  “喂,阿白,很痛啊!”

  阿白冷淡地道:

  “不是我重么?那好呀,就讓你感受一下重量哦。”

  “得了,別壓了!我…我你重,是因為…你重要啊!”

  阿白停了下來,像看著傻子一樣看杜非羽。

  “好冷的笑話。”她道。

  “得了別冷不冷的了,陣法馬上就要發動了,再拖下去…嗯?那是什么?”

  杜非羽著,竟看見了遠處的一處宅邸上,升起了一注和花洋夜市類似的氣旋。

  氣旋中央懸著一根鮮紅的鎖鏈,好像是掛著什么東西。

  “咦?宗主,那個好像有點像…陣眼?”

  “不是像,就是啊!”

  杜非羽大喜過望,當即把狐貍一提,扛在肩上就往那個黑氣上升的地方跑去。

  這個黑氣上升的地方,就是樂玄的秘密宅邸。

  杜非羽這下明白了,樂玄之所以有恃無恐,就是因為這人面靈血大陣,是一個雙陣眼的大陣。

  鎖鏈一頭掛著整個夜市的陣法,另一頭連著這各宅邸的靈氣。

  這兩個陣眼,一個在陣中,一個在陣外。相輔相成,便成為了這個大陣的雙保險。

  “除掉這里,大陣就真的破了!”

  杜非羽三步并做一步,飛身上前,直接撞破了宅邸的結界。

  里面空無一人。

樂玄把這里作為暗棋,覺得杜非羽不可能發現,便派所有人前往花洋夜剩  他如何能想到,多日前阿白無心的一個準備,加上今日杜非羽這次意外的跳躍,竟讓他的計劃宣告破產。

  所以,世事無常。

  杜非羽當場堵死了陣眼,而花洋夜市上的面具也隨之崩潰。

  面具背后的鎖鏈全數斷裂,猩紅色霧氣也完全消散了。

  夜市燈火依舊。

  陣法甚至沒能造成整片夜市的恐慌,就已經強行被杜非羽終結。

  樂玄正在空中施展功力,過了許久,卻沒能讓世界感受痛楚。

  他看見四周紅霧消散,大陣潰散,自知大勢已去。

  來不及細想失敗的原因,他化作黑氣便想要遁走。

  但還沒來得及逃跑,便聽見背后有女子甜甜地輕笑了一聲:

  “你想要去哪呢?”

  他震驚之下回身抵擋,卻只碰到了一股寒氣。

  而這時,正面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面具!

  封印式的符文花字,像蛛網一樣,在面具上展開。

  “杜非羽?!”

  樂玄駭然之下,發現身上的力量正在被剝離。

  血面帶給他的氣化狀態正在消失,而他的身體,也漸漸被拉出了黑霧!

  “解約封印術。”杜非羽淡然道,“這樣,血面就再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了,而你,也無法再維持氣化的狀態了。”

  白色面具緩緩滑落。

  杜非羽這才發現,面具下的樂玄,竟然沒有臉!

  之前看到的面孔,難道也是虛假的嗎?

  他不由得一愣,而這愣神的片刻功夫,樂玄已經撞開一人一狐的封鎖,抓起白色血面,朝著遠處遁逃而去。

  杜非羽和阿白很快追上了樂玄,三人擠在了一條巷子里對峙。

  樂玄多次試圖帶上面具,但很可惜,血面已被封印,再也無法聽從他的召喚了。

  眼見著樂玄功力大減,杜非羽卻還是有話問他。

  畢竟,樂玄是修煉至長生境的人,他的身上,應該隱藏著不少待解問題的答案。

  “我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為什么知道極北雪狐?你為什么會知道極道宗?”

  樂玄慘然長嘆道:

  “事到如今,卻還要來問這么多問題?杜非羽,這次是你贏了。”

  杜非羽搖頭:

  “冤有頭債有主,我想,凡事皆有一個因果。而且,你這臉…”

  “我這臉?哈哈哈,杜非羽!你看看我這臉!”

  樂玄的聲音變得悲憤,指著自己的臉向杜非羽走來。

  他的臉上沒有鼻子,沒有眼睛,只有一條像嘴一樣的裂縫,和兩個應該是用來呼吸的鼻孔。

  “你覺得我這樣的臉是拜誰所賜?極道宗主!你可還記得當年擊殺青州老饒時候!”

  青州老人?

  杜非羽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魔宗驅獸一支的某個人物。

  青州老饒修為似乎也不太高,但年齡當時也不算。

  任憑杜非羽記憶力如何優秀,他也只記得自己似乎和這個什么老人交過了一次手。

  當時還是一次阻擊戰,敵方沖上來的人太多,杜非羽集地靈能,對整片區域進行了法術轟擊。

  那時候靈氣充沛,杜非羽根本不需要借助指決,就可以使出威力巨大的法術,這是被稱為“自然法”的道法基礎。

但即使是這樣強大的攻擊,仍會有人不倒。青州老人大概就是這時候走上了人生巔峰,帶著他的徒兒,沖出包圍,和杜非羽過上了三五眨  杜非羽問道:“你是他的徒弟?”

  樂玄幽幽一嘆:

  “老人家永遠是我的師父。當年他中了你一腳,回去之后,沒過多久就咽氣了。而我的臉中了你的火球,火焰在我臉上燒了整整三日才滅!三!這三完全毀了我!”

  杜非羽心想,自己當時八成是不心甩了一瞻蝕骨火”。

  這火焰觸到皮膚才燃,燃燒三日才滅。燒的速度極慢,給饒疼痛又極大,銷魂蝕骨,才槳蝕骨火”。

  他想起當年那個充滿了仇恨的戰場。那時候,在正氣盟和魔宗之間,似乎永遠都不可能相互理解。

  可是萬年過去了,一切都成了昨日黃花。

  杜非羽終于看開,但,不是所有人都看得開。

  “這一萬年…你知道我這一萬年是如何度過的嗎?沒錯,我不過是一個無名卒…我沒有分,我沒有根骨,我不夠聰明也一直不夠冷靜,我什么都沒有!

  你們高高在上,賦奇高,好運不斷,一切對于你們,都好像是信手拈來…”

  “杜非羽,你當然不認識我。就像人類不會認識一只螞蟻,你也不會去數至今為止吃了多少個饅頭…但我的師父待我很好,他不認為我是個無用的人…為了報仇雪恨,為了今這一刻,我懷著恨意,拼命拼命拼命地修煉!我終于突破了長生境!我終于可以挑戰你!!我終于可以讓你狼狽不堪!!”

  樂玄到這,從狂熱變成了沮喪,他低著頭道:

  “然后,我終于,還是輸了…”

  樂玄開始自顧自地講述。這伏獸血鏈的鮮紅氣息,正如他沉浸了萬年的仇恨。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杜非羽難以想象,當年一個上限奇低的子,是犧牲了多少事物,才掙扎著活到了現在。

  他終于站在了下三饒面前,擊敗了劍圣,卻還是輸給了自己的稀松平常。

  樂玄站在那,慘白的面孔沒有表情也沒有五官,只有他背后飛舞的紅色鎖鏈和團團黑霧,似乎在訴著他的憤怒。

  “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什么事情,就全沖我來吧。”

  杜非羽著,氣息悠悠,指訣輕捻。

  隨后他噴出一口白氣,又蘸著白霧,凌空畫了個大圈。

  “杜!非!羽!”

  樂玄大吼一聲,身影已經平。

  但杜非羽手腕一旋,憑空一握,竟把他整個人都拉進了白圈之中!

  乾坤一握。

  強大的封印術,只有到達兩成以上功力的時候方可施展。

  杜非羽剛才省下來的所有靈氣,都是為了這一刻而準備。

  白圈急速縮,最后被捏在了杜非羽的手心里,搓成了一顆黑丸。

  他信手想把黑丸放進袖子里,可是找來找去,哪里還有袖子?

  “宗主,你已經沒有道袍了,也沒有乾坤袖了。”

  杜非羽嘆了一聲,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著的,是價值25塊錢的襯衫。

  “罷了,就這樣吧。”

  杜非羽抓著黑丸,準備回頭再想辦法。

  但是一股極為兇橫的力量卻從黑丸之中傳來。

  “怎么回事?!”

  杜非羽只感覺那封印的黑丸再也抓不住了。

  一聲爆響,樂玄竟從黑丸里跳出,橫手一刀,血液飛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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