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耳頓市中心,騎士團公會頂樓,團長辦公室 下午的陽光剛好與透過窗縫吹來的寒風中和,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就站在堆滿了文件的辦公桌邊,用一把小巧、精致的銀剪刀打理著桌角已經有些泛黃的盆栽。
她感覺雙腿有些酸痛,畢竟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一直站在辦公室里打掃了。其實她身邊就有一把椅子,是寬敞而舒適的軟皮旋轉椅,還專門應著氣候的變化鋪上了一層松軟的羊皮,想也知道坐上去該有多么舒服。
但那是為團長定制的,它并不僅僅是一個座位,同時也象征著站在刻耳頓城頂端的地位,是她這樣的助理一輩子也難以企及的。
“稍微休息一會兒,應該沒人發現吧…”她壞笑了一聲,拉開皮椅癱坐了下去。
啊…這樣松軟的質感像是能融化脊椎一般,米哈伊爾那老家伙一天還向自己抱怨工作繁忙,能坐在這樣的位置上整理文件簡直是皇帝級的享受!
毫無預料地,大門被忽然踹開,懷中夾著文件的老騎士氣洶洶地快步走來,甚至沒抬頭看那姑娘一眼,就轉身坐在了辦公室另一側的沙發上。
“團…團長!您回來了。”姑娘急忙站起,挺直了腰板向米哈伊爾行禮,“文件已經整理好了,按照您的囑咐以輕重緩急從上向下分為三沓…盆栽也修剪好了!”
“娜斯佳…拜托了,先讓我安靜一會兒…”團長靠在沙發上,眉頭久久無法舒緩,只是仰起頭望著被騎士浮雕填滿的天花板出神,試圖擺脫那些糾結于自己腦海中的擔憂。
那姑娘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團長幾乎不會坐在那些為客人而準備的位置上,但他看起來異常疲憊,似乎連多走兩步來到辦公桌前的力氣也沒有,不知道就在他離開的五個小時內到底發生了什么。
沉默了許久后,她終于開口試探性地問道:
“您是想讓我先出去嗎?”
團長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摸索著胡須搖了搖頭。
“不,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說。”他拍了拍右側的座位向那姑娘說道,“過來坐一會兒吧。”
娜斯佳向茶幾走去,猶豫了片刻后還是選擇坐在了正對著團長的沙發上。
“我們捕獲了兩名斯諾威的調查員,根據他們提供的信息,斯諾威的軍隊將在三天之內抵達刻耳頓北部邊界…”
“斯諾威!?”娜斯佳瞪大了眼睛,那個恐怖的名字讓她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寒顫,隨后又強迫著自己保持冷靜,“也就是說斯諾威已經準備好了?可我們只有不到三天的時間,就憑現在的納格修斯…”
“聽我說完…確實,納格修斯才剛剛從之前的戰役中恢復過來,就憑目前的情況很難保證能完全抵御斯諾威的入侵。但就像我一直說的,要相信我們偉大的十字城,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我們收獲了很多精英級的騎士,而且這是場防御戰,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物資儲備我們都有相當明顯的優勢…”
說著,米哈伊爾將一封文件推到了那姑娘的面前。
“我剛向都城匯報過這件事,皇家騎士團表示會派遣最頂級的軍力支援刻耳頓騎士團。總而言之,大戰將至,從今天起你不用再留在公會里了,我已經叫人備好了馬車,晚飯后就會送你前往都城。”
“你想讓我當逃兵?”娜斯佳忽然改變了語氣,站起身來憤怒地盯著對方,“不可能!我是刻耳頓人,你忘記那些騎士宣言了嗎?”
“娜斯佳!”團長低著頭吼道,又像是嘆息般地接了一句,“聽話,我不想讓你走上你母親的老路…”
“我知道了,你是想讓我像個懦夫一樣逃走,然后自己率領騎士團締造又一個傳說是嗎?”
團長沉默不語,這反而又一次地激起了娜斯佳的怒火。
“別拿母親說事!她是為了刻耳頓而死的,是為了納格修斯的和平而犧牲的!只要我還佩戴著這枚徽章,就不能忘記騎士的天職!肩護納格修斯的榮耀,哪怕獻出生命!這不是你從很久以前就教給我的嗎?父親!”
“不是這樣的,孩子,戰爭的犧牲是…”
“閉嘴!你不是米哈伊爾,我的父親不可能讓他的后代背負懦夫的恥辱!不用多說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躺倒在戰場上,用身軀代替刻耳頓的城墻!”
娜斯佳摔門而去,辦公室只留下了米哈伊爾孤獨地坐在原處。
“亞歷山德婭…你聽到了嗎?這孩子簡直和你一模一樣…”
老騎士抬起頭望著浮雕上手持獵犬旗幟的女騎士,無奈地、絕望地嘆了口氣。很快,他摸著胸口閃爍著金光的徽章,感覺像是突然回到了記憶中那個久遠的年代。
“但這次,刻耳頓城的命運該由我們一起背負了。”
與此同時,德利爾區,“戈登”槍械鋪 “先生,這已經是店里最好的一桿槍了。三種開火模式,琉晶粉末驅動,一體彈也能用。”
德拉諾望著擺在眼前的火銃,相比起自己之前那把要短了一些,可光是看起來就感覺很有分量。反應匣下方有兩個彈槽,一是用來填充一體彈,另一種是他熟悉的散熱填充口。
他將那桿槍抬起來掂量了幾下,稍微有點吃力。對于一個遠程武器而言,這樣的分量足以讓它在來不及填充彈藥的時候還能被當做錘頭之類的近戰武器…
“之前說好的價錢,一百六十德利,拿好。”德拉諾在老板面前倒了一大摞金幣,將配套的兩盒彈藥塞到包里,又把火銃插回背后那還算合適的槍套中,離開了槍械鋪。
“怎么這么久?”隊長抬起那只被熏得焦黃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從街邊的座椅上站了起來。
“要確保質量,在戰斗中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德拉諾向背后指了指,露在右肩的金屬槍托反射著夕陽的赤色光暈。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為啥突然想到要買槍了?”隊長先一步蹬上了馬車,同時向他問道。
“雖然火銃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至少能讓問題變得簡單一些。現在斯諾威人就要過來了,為戰斗做好準備不是應該的…嗎?”
話還沒說完,德拉諾忽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據他所知,自己在審訊室中聽到的情報還沒有被正式公開,自己擅自向同事透露信息的行為嚴重違反了騎士團的規定。
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可迪諾卻沒有表現出自己預料之中的驚訝,反而望著窗外,像是裝作沒有聽見一樣。
“不用擔心,我之前在門口等你的時候團長已經通知我了。”隊長嚴肅地說道,“他讓我待命…大戰將至,可我卻只能像個工具一樣坐在這里待命!什么都做不了…但最讓我在意的并不是這個。”
迪諾回過頭來,用那種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盯著他。
“那兩個來自斯諾威的俘虜,他們為什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