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許延壽此話,錢奉國心中也算是有底了,在此后的交接工作之中,倒是如實和少府來的徐先生不卑不亢的商討著財物的相關事宜。
而漢武帝則也已經下令對這些孩子們的背景一個個的調查。
在調查期間,這些孩子們一直呆在許延壽的府中。
因為孩子們太瘦弱了,還不能跟著兩個羽林郎訓練,因此許延壽便令錢奉國找了幾個教書先生,教這些孩子們讀書認字。
并且隨著漢武帝承諾的錢財由宮中出,少府也開始和錢奉國這邊交接,工坊那邊原本緊繃的資金鏈一下也緩和了許多。
貨物都有驚無險的全部交接了。
畢竟此前許延壽曾經說過可以用三倍的定金換區工坊的股份,而許延壽這邊也被漢武帝起復了,雖然還沒封侯,但是明顯大家都知道,只是早晚的事兒。
因此,十幾家工坊的經銷商對工坊的前途自然看好了,竟然全部決定拿出這筆錢財入股許延壽的工坊。
這筆錢許延壽此前已經說好了,是購買錢奉國和許家的股份的。
自然,并未流入工坊公中的賬戶之后,而是讓錢奉國和許家給留下來了。
確切的說,這筆錢根本沒有許延壽的,只有錢奉國和許廣漢一家的。
之前許延壽已經將工坊的股份給了許廣漢和錢奉國兩人。
但一個幾乎奉許延壽為主公,另外一個則是許延壽的親哥哥,兩家對于許延壽做出支配這些錢一點意見都沒有。
但許延壽卻想著,公是公,私是私。
待撐過這段時間,還是將錢財的事情厘清為好,不然早晚要埋下禍患。
隨著十幾家經銷商的贖買股份的錢財到賬,經錢奉國一算,竟然有七十多萬,除此之外,此前買受災孩童、供孩童吃喝的錢少府也已經結清了。
林林總總的加一塊,錢奉國和許廣漢掌握的錢財竟然朝過了一百二十多萬錢。
當然工坊不算。
錢奉國有些惴惴不安,這筆錢怎么花,他心里沒底,但是許延壽最近卻忙于宮中之事,幾乎沒什么事件休沐,因此也只能將錢財壓在手中,等什么時候許延壽有空再商討這筆錢的用途。
許延壽此時在宮中跟在劉弗陵身邊,經常能夠長時間接觸漢武帝。
許延壽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漢武帝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勁了。
十天前,漢武帝還可以沒有人扶著,自己能起身,拄著拐杖走幾步。
這幾天沒人扶漢武帝幾乎站不起來了,得別人攙扶著,才能站起來。
許延壽知道,恐怕漢武帝沒幾天了。
然而,越是如此,宗正越是著急,幾次上書請求漢武帝立太子,以防禍事。
但是漢武帝卻留中不發。
這種情況之下,眾人干著急,卻也毫無辦法。
而劉弗陵這邊,一開始還聽關心此前許延壽給他找的那些孩童,后來見久也見不到之后,有些失望,不再經常想許延壽詢問了。
終于,挨著許延壽休沐了。
許延壽先是前往許府查看了一下自己嫂嫂的情況。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了,天氣日漸寒冷。
而許夫人也已經懷胎九月,即將臨盆了。
至于許廣漢,已經離開將近三個月了,按照時間計算,也快該回來了。但是前些日子來了書信,父親要拜別家鄉,和家中親朋好友拜別,這一牽絆,竟然耽誤了十多天,再加上家中資產處理,還有前來追隨許延壽的人家,有拖兒帶女的。也讓許廣漢的來長安的速度拖慢了好多。
不過算算也快了,應該能趕上許夫人臨盆之前到達長安。
看許夫人無事,又囑咐了許夫人安心養胎之后,許延壽又前往了府中看看這群孩子們的訓練情況如何。
“蒼頡作書,以教後嗣…”還未進入家門,就聽到一群孩子郎朗的讀書聲。
許延壽心中一喜,一腳邁步進入了府中。
發現這些孩子一個個搖頭晃腦的在教書先生的帶領下讀書識字呢。
這段時間因為營養跟得上,孩子們的體格要比之前壯實了不少,起碼不像是之前一樣瘦骨嶙峋的了。
而段彭祖和何忠武二人無聊,在許府平整好的平地上光著膀子,掄著石鎖玩兒。
看到許延壽過來,兩人趕緊將石鎖扔一邊,走到許延壽身邊道:“許郎中。”
許延壽微微點頭,笑著說道:“二位好生壯實!恐怕這石鎖四五個人等閑不能抬起吧?”
兩人憨笑一聲,段彭祖開口說道:“許郎中,孩子們還小,時受不得訓練,我兄弟二人閑來無事,訓練一番,生怕功夫退步。”
許延壽笑道:“段兄何必緊張,你我三人皆是同僚,非是上下級,不必向我解釋。
且孩子們訓練之事,我乃外行,自然不會插手。
不過段兄、何兄。二維感覺,這群孩子何時可開始訓練?”
段彭祖和何忠武對視一眼,卻是何忠武先開的口道:“許郎中,我查看了一番孩子們,其中有幾個已經養回虧空了。
但是…”
何忠武神色有些為難。
“何兄有話不妨直說。”許延壽看何忠武欲言又止的樣子直接開口道。
何忠武點點頭:“但是這群孩子,其中一半乃是女孩子。恐怕…”
后面的話,何忠武沒說,但許延壽也已經明白了。
許延壽沉吟片刻道:“二位你看這樣如何。女孩子只要讓她們能夠強身健體便可,不必強求。
但男子,聽六皇子意思,須得將他們訓練成上陣領兵的將軍,須得好生操練,且讀書識字不得拉下,畢竟成為將軍須得熟讀兵法。
你們看如此安排可否?”
何忠武和段彭祖聽此,紛紛點頭,道:“有許郎中此話,我二人便知如何做了。
許郎中你就瞧好吧,我等必將為六皇子訓練出一批合格的將軍!”
“那就勞煩二位了。”許延壽拱手對二人行禮道。
就在此時,外面一個敲門聲傳來。
眾人盡皆向外面看去。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在門外,此人穿著一身黑綢袍子,一雙眼睛透漏著精明。
“不知許延壽許郎中可在家中?”這男子探著頭對許延壽這邊問道。
許延壽沒見過此人,便開口說道:“沒錯,我就是許延壽,不知足下來此可有何事?”
那男子聽此,送了一口氣,此前他來這里多次,然而,許延壽沒有休沐,都沒有碰上,這次總算是碰上了。
那男子趕緊招呼外面道:“快將禮物呈上來。”
接著,一群奴仆從外面大包小包的將東西往這邊送過來。
許延壽皺眉,直接將人堵在外面道:“諸位,無功不受祿。不知幾位可有何事?”
那男子滿臉堆笑道:“許郎中。我乃李家管家李千秋,此前李家有眼無珠,得罪了郎中。我家主人令我前來給許郎中賠罪來了,還請許郎中饒恕我李家過錯。”
許延壽一聽,心中了然,原來這群人就是在自己失勢的時候落井下石的李家啊。
此前許延壽已經聽說了,這段時間李家過的挺慘的。
李家在宮中任職的侍中因為犯錯,被人給撤了職。
外地的貨物每每被人被人給搶了個干干凈凈的,沒有一條商線是安全的。
還有,準備送入宮中的幾個李家的女子,也因為犯錯,被遣返回李家了。
顯然,霍光出手對李家的打擊可謂是不輕松。
不僅如此,甚至鄂邑公主都親自代燕王劉旦、廣陵王劉胥向許延壽求情饒恕李家的過錯。
此時李家人更是主動上門賠罪。
聽到這男子說話,許延壽一笑:“諸位,你我無親無故,此前我更為與李家有所接觸。何來賠罪之說,我有如何饒恕李家?
諸位,還是將禮物收起來吧。我許某人斷不能收!”
許延壽這話說的大義凜然,正氣十足的。
而那李家的男子聽此,臉上僵了一下,不知該如何說。
此前李家陰許延壽的時候,乃是在暗處。許延壽說不知道也能說的通,但是李家焉能不知道這段時間打擊報復,除了想要侵吞許延壽錢財的李家,其他人又哪能如此不遺余力。
然而畢竟是陰暗做事,不能拿出臺面。李家人也是難以啟齒。
這男子只能說道:“許郎中,此前或多有得罪,我李家朝中、宮中、家中都已經受到打擊了,我想我李家受到的懲處也夠許郎中出氣的了。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望許郎中海涵。”
許延壽似笑非笑的看著這男子道:“你李家受到打擊,和我有何關系?我也沒那么大的能耐打擊李家。孟子說過‘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知道這句話什么意思吧?”
這男子一聽,面色惱怒:“許郎中。我李家畢竟是燕王、廣陵王的母家。凡事別做的太絕。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而此時在一旁看熱鬧的段彭祖和何忠武二人一聽,冷哼一聲走了過來,瞪著剛剛說狠話的男子。
這男子一看,嚇的縮了一下腦袋。
許延壽繼續說道:“拿著你們的東西,給我滾吧。我許家受不起你們李家這么大的禮!”
聽到這話,段彭祖和何忠武一手拿起一個包裹便向外面扔去。
那男子被許延壽如此不給面子的做法,羞惱的是臉色通紅,喘著粗氣道:“好,好!你一個小小的郎中,竟然這么不給我們李家面子!咱們等著瞧!”
說著灰溜溜的走了。
看著眾人和喪家之犬似的,許延壽心中一陣快意。
雖然許廣漢被陷害之事乃是何人所為,許延壽目前還沒能力查到,但是落井下石,謀奪自家財產的家伙今日被自己羞辱,可算是出了一口氣。
快意的目送李家之人滾蛋,許延壽這才正色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對段彭祖和何忠武二人深躬拜道:“延壽在此多謝二位!”
段彭祖滿不在乎的說道:“許郎中不必如此。我就看不慣這些大家大戶的無恥嘴臉。”
眼神之中帶著輕蔑,語氣之中透漏著鄙夷。
顯然,這段彭祖定然是草根出生,甚至還受過那些世家大族的氣。
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許延壽莞爾一笑,沒附和什么。
但此前李家撂下的狠話,許延壽卻也不是一點不在意,畢竟除了知道李家乃是燕王劉旦、廣陵王劉胥的母家之外,其他信息許延壽尚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抱負。
許延壽已經想好了,稍后得了解一下李家的底細,防范李家的報復。
其實,弱肉強食,許延壽失勢,沒辦法保證自己的利益,別人前來吞噬,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若是其他商家的競爭,或許許延壽事情不會做的這么絕,面上過去就算了。
但是誰讓李家是燕王、廣陵王的母家呢?
許延壽是六皇子的郎中,天然就是六皇子的人,而六皇子無論是和廣陵王還是和燕王,此時漢武帝還沒有定下到底誰是太子,若是許延壽接受了李家的道歉,漢武帝怎么看、劉弗陵及其手下的人怎么看?
定然認為許延壽蛇鼠兩端,墻頭草。
自古以來,這樣的人都得不到信任!
許延壽怎么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畢竟靠山是劉弗陵,已經和無論是廣陵王還是燕王站在對立面了,索性往死里得罪。
這樣一來,和劉弗陵綁定更深一層,也更能得到劉弗陵的信任。
而且,漢武帝如此賣力的培養劉弗陵,不說許延壽已經知道歷史發生了什么,就算是不知道歷史上漢武帝立誰為太子,許延壽整天跟在劉弗陵身邊,豈能不知道漢武帝的想法?
不過,加強自身安保,許延壽卻也是提上了日程。
料想就算是往死里得罪李家,恐怕李家也掀不起什么大風浪。
當然,該防范的還是要防范的,誰知道李家會不會狗急跳墻,打擊報復。
想到這,許延壽思慮是不是近期就在宮中,待劉弗陵真正被立為太子之后再說其他的。
考慮了一番,許延壽還是搖了搖頭,許夫人馬上要生了,這群孩子的相關事宜還得負責,錢奉國那里事情還需要溝通,若是留在宮中恐怕很多事要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