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是加入邪教組織,就足以掉腦袋了,更別說攻打縣城這樣的反叛舉動。”李如斌繼續道,“這一條反駁一出,下官明顯看到,那些本來還氣勢洶洶的匪徒聲勢頓時一弱。”
“那后面幾條如何進行反駁的?”朱標繼續問道。
李如斌回道:
“第二點關于水患,犬子找到了上百名本來是參與了匪軍的災民作證,另外還有弘蘭商社社長劉二寶、下蔡縣令師爺費長青以及正陽關鎮、魯口鎮、豐莊鎮的保長等人。他們眾口一詞,說當時劉二寶作為弘蘭商社的社長,接受下蔡縣令和當地富商的委托,前來賑濟因水患避災的災民,并向幾位保長允諾,如果能從縣城帶回來災民,就給予一定的糧食獎勵。
然后那些從縣城逃回來的災民非常清楚的作證,自己當時是在教匪的哪個壇、什么香什么旗下面,然后又是經過了誰的勸導,回到了焦崗湖畔接受了賑濟,脫離匪軍。同時他們還指認那些被告,有的還指名道姓是哪一個人,非要留下來,還說要去博一次富貴。因此他們不是被迫劫掠,而是心懷不軌,存心反叛,荼毒生靈,罪無可赦!
同樣都是水患,有的主動避災,有的及時悔過,但在場的所有被告皆無悔意,繼續助紂為孽,并沒有情有可原這一說。所以第二條也被駁回了。”
李如斌繼續道:
“而關于第三點,犬子請到了那些幸存的縣民,其中有唐家三兄弟,他們當時躲藏在縣中,親眼目睹亂匪入城后大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奸女,連小孩子也不放過,那些女童的尸體就被掛在樹上成為了風鈴,極其可怖。普通縣民四散奔逃,何談舉兵反抗?是以他們說本無欲作惡,實乃是托詞。
另外關于第四點正陽關之戰,戰場使用武器殺傷實在是再正當不過了,打得過就勝利,打不過就失敗,何談受害者?第五點放下武器投降,乃至因為他們被包圍沖擊,覆滅只在片刻。投降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且投降與否與自己之前的罪惡完全沒有必然聯系,不足以作為抗辯事由。”
朱標頷首:
“不錯,當是如此,是非分明,有理有據,讓那些匪徒無可辯駁。”
“辯論結束后,那些匪徒一個個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垂頭喪氣,似乎是已經接受了他們的命運。但犬子認為這樣還不夠,在征得審判長同意后,又對他們的行為進行了總結。”李如斌繼續道,“犬子說道,他們如此這般,不過是想效仿陳勝吳廣之流罷了。陳吳還好些,最起碼借口誅暴秦,但他們流毒千里,每到一地便毀壞莊稼,窮兵黷武,逼迫所有青壯跟他們走,最終大敗。可他們這些人呢?
無名無實也就罷了,大明立朝不過二十年,政治清明,他們是當然的亂臣賊子。如果是鐵了心要叛亂,可也得有些實力吧,結果打也打不過,除了把怨氣撒在了婦女兒童身上什么都不會。稍微遇到一些強有力的阻攔就潰不成軍,還企圖利用自己投降理直氣壯逃脫懲罰,真是欺軟怕硬,貪生怕死,厚顏無恥,狼心狗肺。陳吳之流好歹還差點打進了咸陽城,與堪稱秦朝精銳的中尉軍對壘。可他們呢?
還沒有遇上大明最精銳的御林軍,也沒有遇上稍微正規的軍隊,三十萬大軍,二十萬被拐跑,剩下十萬反倒是被一個書生帶著幾百家丁就給打敗了,做反賊也做的毫無尊嚴,無能至極,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必然將臭名遠揚,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被后世千萬人嘲笑,遺臭萬年!”
小東哈哈大笑:
“痛快!罵的真痛快!我要是那些反賊,早就羞愧自盡了!”
李如斌輕松道:
“誰說不是呢?當場就有幾十個賊子羞憤地以頭搶地,企圖自殺,好在被旁邊的衛士阻止了。犬子見狀又道,那些人還算有些廉恥,知道自己的罪過想要自絕,那其他人呢,連自絕都不敢,真是一幫子軟蛋。連宮里面那些整天倒糞桶的沒卵子公公都比他們高尚一萬倍!”
“哈哈......”朱標也有些忍俊不禁,“這小子有點過分了,宮闈之事也是他能說的?”
李如斌哈哈笑道:
“殿下恕罪,我那犬子不懂事,不過這話一出,竟然有賊軍當場吐了血,昏迷不醒。其他人都畏畏縮縮跪在地上,有的已經癱軟了。的確是殺人誅心 然后又是那些霍山父老的一致控訴,聲淚俱下,圍觀的霍山縣民也都聲勢滔天,狂怒謾罵聲此起彼伏,城墻上面的縣民也都大聲的罵了起來,這幾萬人的聲音啊,真是太大了,下官當時想跟身邊的人說句話都得扯著嗓子大聲喊才行。”李如斌還掏了掏耳朵,似乎那萬人怒吼的聲響依然還回蕩在耳邊一樣。
“然后呢?”小東急忙問道。
“然后就是宣判。”李如斌輕松答道,“常指揮使作為審判長,當眾宣判,被告一千三百二十七名匪徒,皆涉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五大惡,害命、犟盜、謀財、妖書妖言四大罪,數罪并罰,判處斬刑,立即執行。陪審團一致同意,并無異議。
然后那些衛士揪著一千三百二十七人面向南邊的幸存縣民,依次跪好。縣民們人聲鼎沸,紛紛叫囂著殺了他們,那些匪徒一個個嚇得渾身發抖,尿了褲子。本來那些嘴硬的匪徒此刻也啞口無言,只是搖頭嘆氣,或者連連磕頭,連叫著‘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的人都沒有,都是被犬子之前殺人誅心的功勞。
午時三刻,那些衛士全都舉起了斬馬刀,在一個統一的喝令下全部處斬!嚯,那個場面啊,一千三百二十七人全部人頭落地,血噴了出來,到處都是。然后城墻上一片歡聲雷動,還有不少朝著北邊墳墓下跪的,大聲哭泣的,叫著終于是給他們報了仇。”李如斌搖頭嘆息道,“不過那些枉死的霍山縣民也終于是能夠安息了。這一番公開審判,所有罪徒都是俯首認罪,甘心引頸就戮,真是大快人心啊。”
朱標也是搖頭嘆息,嘖嘖感慨道:
“令公子一舉,猶如是一把尖刀,直刺匪徒的內心,惡有惡報,不過如此了。”他又看著眼前依然傻愣愣的茍小五,突然涌出了一絲憐憫:這樣的人本是無辜,卻被匪軍所連累,好在他是運氣極好,存活了下來,可那些在大水、匪亂、流竄、打仗中喪生的民眾,又是如何的不甘啊?亂世中人民如草芥,可這和平的時候,依然如此啊。
朱標閉上了眼睛,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有那么一天走上了九五之尊,那么這些災民會不會還是如此卑微?如此的艱難存活?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擁有像茍小五一樣的好運氣啊!
他看著茍小五,突然間做了一個決定。“李督造,如果這個茍小五身世清白,沒有什么不良嗜好,就讓他服侍本宮吧。不要求他能夠做什么,但本宮需要有人在跟前提醒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這亂世草民的悲劇。”
就這樣,朱標改變了茍小五的命運,可他并不知道,他的命運也隨之改變。歷史的車輪在這一刻,略微偏離,駛上了另外一條不一樣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