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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殺人誅心

  朱標聽了李如斌的介紹,再向茍二蛋看去,眼神就不一樣了。不過他也發現了一些異常,這茍小五腳上還帶著腳鐐,想了想他的來歷,就問道:

  “是因為他之前是匪軍,被俘虜了,所以才被戴上了腳鐐嘛?這么說來,我看這周圍也有不少人是這樣的。”

  李如斌點點頭道:

  “正是如此。那一仗俘虜了八萬流民和一萬教匪,經過篩選甄別,放回去了六萬流民,把他們打散,并在當地父老保長的監督下,興建房屋,重建家園。那一萬教匪按照陛下的旨意是不能濫殺的,常指揮使按照俘虜流民的舉報,從中找出了一千三百二十七個罪大惡極且死不悔改的教徒,準備全部斬殺。

  霍山人慘啊,攻破縣城之后,躲起來的,被關押起來的,還有戰亂中逃到附近山里面的總共還不到兩萬人,另外五萬多人全都被殺了,而且那些暴徒管殺不管埋,被殺掉的縣民尸體臭氣熏天,都把淠河堵住了。那些幸存的百姓回來以后,那個哭聲震天啊,哀鴻遍野也不過如此了。

  當時打完仗,下官急忙趕到霍山,準備接手鐵礦的事情,要知道光是處理那些俘虜就是一件頭疼的事情,畢竟肯定會有心懷鬼胎的人,要是他們暗中串聯,再搞個什么暴動,誰也受不了。陛下又不讓全都殺掉,所以當時的常指揮使非常頭疼。不過還是下官的犬子想了一個好主意。”

  朱標感興趣的問道:

  “什么主意?”

  “公開審判,明正典刑。”李如斌頗有激情道,“在北城門前五百步的地方興建高臺,組建臨時法庭。由于縣令被殺,新縣令還未到任,按照大明律令,由常指揮使臨時接管霍山地方事務,也就是說,擁有無可指摘的司法審判權和執法權,自任審判長,并邀請霍山縣幸存的名望父老前來,作為陪審團,監督審判。”

  朱標糊涂了:

  “什么審判長,什么陪審團啊?”

  李如斌苦笑道:

  “我那兒子說,既然要進行公開審理,明正典刑,那就得有個說法,不然隨隨便便就是幾個老頭上法庭了,豈不是有礙律法的尊嚴嘛。用犬子的說法,大明的縣令其實是當地的執法、司法、保安、民政等諸多權利的集合體,這里的審判長其實就是代行縣令的執法和司法權,并不代行其他權利。而霍山民眾深受匪患之害,也必須要參與進去,所以犬子才搞了一個陪審團,邀請那些有名望的父老代表參與進來。但只是陪同審理,決定最終判決結果,并不對審理過程進行干預。”

  朱標若有所思:

  “有點意思啊。就是師出有名嘛,讓這樣的審理從上到下,涉及到全部的民眾。如此一來,就算那些民眾不能夠手刃仇人,也能夠通過這樣的形式出一口惡氣了。”

  李如斌不著痕跡拍了一記馬屁:

  “殿下英明,的確如此。那一天人山人海啊,霍山上下凡是能夠喘氣的能動彈的全都來了。高臺下面站不下就站到了城墻上面,那些幸存的縣民還備上了臭雞蛋和爛菜葉石頭塊,審判還沒開始,那一千多教徒就已經被砸的鼻青臉腫滿頭包了,連帶著看守那些教徒的衛兵們也都倒了霉。

  審判還未開始,常指揮使莊嚴肅穆,帶著全體官兵和全縣上下焚香祭祀,面對著收攏在城北山中的五萬個墳墓,進行了盛大的招魂儀式。讓那些還未瞑目的鬼魂都從軀殼中離開,聚攏在這高臺附近,一起看接下來的審判。除了那一千多名暴徒被強制著向墳墓磕頭贖罪之外,其他八萬俘虜也都一起向墳墓磕頭,為自己贖罪。

  然后審判開始,本來下官以為,所謂的審判也就是當眾宣讀罪狀,然后眾人一致同意,面對墳墓殺掉了事。可是沒有,我兒子居然還給那些暴徒找了訟師,為他們辯護。”

  朱標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為暴徒找訟師?他吃錯藥了?”

  李如斌攤開雙手,苦笑道:

  “的確如此。本來常指揮使不同意,可犬子不知道與他說了什么,他就同意了,居然還點頭笑了。”

  朱標旁邊的侍從小東插話了,還怒氣沖沖道:

  “李督造,貴公子怎么如此偏袒?還給暴徒找訟師?這樣讓霍山上下的人怎么想?”

  李如斌微微拱手道:

  “東侍衛,您別急嘛,聽下官說下去。那個訟師是犬子的好友,中都的有名訟師章正章相公,他為那些教徒辯護。而我兒子則作為公訴訟師與他打對臺。

  審判開始,章相公代表那些暴徒提出了五點辯護意見。第一,他們只是教徒,聽從教主命令從事;第二水患無道,天災無情,自己等人被迫劫掠,情有可原;第三,攻下縣城后,本無欲作惡,實乃反抗過于激烈,不得已殺傷過多;第四,自己等人在正陽關之戰中,被燃燒彈手榴彈殺傷過多,十不存一,自己才是受害者;第五,被包圍后,自己等人并沒有殊死抵抗,反而是放下武器主動投降,理應得到寬大處理。”

  朱標思忖了片刻:

  “別說啊,這五點辯護意見頗為公道,如果我是審判長,我也得考慮一下,是不是對這些暴徒寬大處理。”

  李如斌笑道:

  “誰說不是呢?這五點意見一出,臺下的那些縣民的聲音也小了,的確是天災人禍,而且首惡確實不在他們,況且他們這些人也被我兒子殺的血流成河。但大家也都心有不甘啊,畢竟霍山縣幾乎是被屠戮一空,如果他們沒有罪,那應該向誰討債呢?

  好在這個事情既然是我兒子主張的,那他也是有著相對應的手段的。下官說到這里您應該也猜到了,如果簡單列舉罪狀全部斬殺,而不給那些暴徒說話的機會,那么他們也是不服氣的。殺人容易,誅心難啊!”

  朱標點點頭道:

  “沒錯,從古至今,最好的報復,就是殺人誅心,得讓他知道他的罪過,然后心甘情愿贖罪,并被砍上一刀,這樣,那些被屠殺的縣民鬼魂也才能安息。”

  “所以我兒子也針對章正代表提出的五點辯護意見,一一進行了駁斥。”李如斌笑道,“第一點,就是從根子上進行否定。”

  小東眼睛一亮:

  “如何從根子上進行否定?”

  李如斌淡然一笑:

  “很簡單,教主吳柳七作為證人被押到了現場。他親口承認,自己是洪武二年,被官府圍剿的白蓮教余孽,后來不安心,逃到了霍山這里,慢慢組建了無為教。因此,無為教就是白蓮教的分支,不在官府頒發度牒文書的教派內,是非法組織,是邪教,任何活動都得不到官方認可。因此,這些教徒雖然也是聽從了教主的命令,但他們加入了邪教,進行反政府反人民的活動,本身就是大罪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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