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濃重的戰場上,霍去病在李穆的幫助下將身軀漸冷的武三背上了背,阿爺身上流下來的鮮血浸透了玄色披風,霍去病則是抬著頭,穩穩的向前邁著步子。
如果說以前的霍去病在李穆的心中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戰神,那么此刻,他就像是一位兄長,背起了自己已然逝去的父親。
李穆被霍去病此番行為震撼了,因為從未見過一個將領對手下如此隆重,就算是有人覺得那是為了穩定軍心而故意做出來的動作,李穆也堅定的認為這是霍將軍對阿爺最深刻的肯定。
李穆雙手攥著旗桿,跟著走在霍去病后面,周邊的將領紛紛跟過來,卻是見到邁著沉重步伐的霍去病忽然緩緩轉過身,抬起頭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霍去病的眸子在眾人的身上掃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緩緩的說道。
“我不希望以后我會背著你們下山,我希望你們,自己走下去。”
說完這句話,霍去病扭過身背著武三的遺體緩緩下山,下方正在清掃戰場的士兵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霍去病的動作,主動的讓出一條路,默默的站在兩側,看著一行人緩緩的走下。
有人看出霍去病背上的是武旗官,又看到了李穆扛著的將旗。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眾人盡皆明白這是一位老兵的死去,此刻紛紛低下頭,雙手放在胸前。
李穆默默的跟在后面,而自己的眼前卻是出現了紅色的框格。
主動傳送時間結束,宿主自動進入深層體驗階段鐵血戰場模式啟動宿主當前傷勢全面愈合,自動獲得無菌傷勢能力 注:非系統設定任務,傷勢將與現實連通,能量點不可恢復傷勢。
各項獎勵翻倍,宿主瀕死或完成心愿即強制被動傳送出戰場能量點結算:1005,可進行技能選擇,選擇人物,霍去病,武三,孫狗子,陳軍候 一條條的紅色句子出現在李穆的面前,李穆突的感受到自己左手臂上有些發癢,同時看著上千點的能量點,李穆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天級執旗術。
看著能量點變成五點,同時腦中多了一些東西,手中有些難以執掌的大旗變得有些輕松。
李穆平靜的體會著這一切,心中想要回到現實的想法卻是在此刻稍稍淡了下去。
李穆邁步往前走著,看著自己的步子,卻是不由地想起了十來天前自己剛剛到達這方世界時候的模樣。
當時阿爺一臉怒容的不由分說的就對著自己動腳,大聲的怒斥著自己為什么不好好的學習執旗,而后自己在戰場遇險,阿爺卻又改變了自己的主意,一臉固執的命令自己隨著押解隊回去。
再后來,那些往事歷歷在目,只是十幾天的相處,武三將李穆當做了親人,李穆也將他當做了親人。
這些天武三的一切都不停的在李穆的腦中回想,揮之出去,讓李穆在想到每一個細節的時候都心中疼痛。
抬頭看著趴在霍去病背上的阿爺背影,李穆又覺得悲傷直沖腦門,臉上擦干凈的淚痕又被淚水打濕。
阿爺的使命,就交給自己完成了。
今日的漢軍獲得了一個慘勝,雖然斬敵無數,但同樣有無數的袍澤倒在了這片戰場上,軍中旗陣更是損傷慘重,舉目望去,整個大軍之中能夠執旗的人,竟然已經不足之前的五分之一,李穆從阿爺那里學到了執旗的知識,霍去病又將執旗這個任務交給了李穆,李穆便將旗桿死死的攥在手中。
這一刻,李穆有些明白當初為什么阿爺那么固執的不準任何人動這面旗幟了。
這是一份天大的責任,這是用一個人的肩膀,扛起了整個部隊的信念,等同于自己的身上肩負著所有人的性命。
這一刻,李穆才真真切切的懂了阿爺。
紅日西沉,打掃完戰場的漢軍騎通過這片狹長的平原,在一片寬闊的地帶休息,而這個夜晚,整個營地都沉浸在悲傷之中。
隊伍里的人將同袍們的尸體都收集起來,然后與那些匈奴的武器和雜物堆積在一起,將所有的尸體一同燒化。
武三的遺體同樣在其中,李穆就在一旁看著霍去病將火把捅下去,看著阿爺在火中燃燒,最后消失不見。
將那不多的骨灰用布層層包裹起來,李穆將它小心的放在短甲下面,本想著在上面寫下阿爺的出生地,但是想到自己并不知道這隸書一樣的字該怎么寫,去找陳軍候,但是陳軍候已經滿身傷痕的被包扎著。
李穆在營中詢問能夠書寫隸書的人,不知不覺之中又來到了霍去病的營帳。
這時候的李穆已經是掌旗官了,所以衛士并沒有攔著李穆,李穆也往里走進去,當下挑開簾子,卻是看見霍去病赤著上身,嘴里咬著刀鞘,一個軍官正在給他的肩膀出拔一個深深嵌在肉里的箭頭。
李穆見到這個場面頓時一驚,沒有想到霍去病早就已經帶著傷了,目光和霍去病對上,霍去病沒有說什么,眉頭緊緊的皺著,咬著刀鞘的牙也用力,肩膀上的那個箭頭被剜了出來,而那個軍官還沒有停,拿著燒紅了的小刀將周邊的一些肉也割了下來。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麻醉措施,冷汗不停的從霍去病的額頭上滲出,李穆僅僅是站在那里,也能夠感受到霍去病此刻經受的痛苦。
不過當這些都做完之后,那個軍官往霍去病的肩膀上敷藥,然后用布條扎緊,霍去病當下也松開了咬著刀鞘的牙齒,有些虛弱的抬頭看向李穆,開口問道。
“武禾,你來做什么?”
李穆往前走上兩句,在昏黃的燈光下看到了霍去病那一身的傷痕,當即頓住了腳步,眼中充滿震驚,但還是將裝著武三骨灰的布包拿出來,對著霍去病說道。
“將軍,這是阿爺的骨灰,我想讓你在這上面寫下阿爺的祖地,這樣就算是我有事,別人撿到看到上面的字,阿爺也能回到故鄉。”
李穆聲音越來越小,霍去病則是抬起頭看了看李穆,咧了咧嘴抽了口冷氣,然后開口說道:“拿來吧。”
李穆趕緊將布包遞過去。
霍去病拿著毛筆沾了沾墨水,顫顫巍巍的在上面寫下了一列字體。
將布包重新交給李穆,霍去病重新將衣服穿好,卻是看向李穆,然后有些沉重的說道:“武禾,你一定不會死的,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你親自帶著你阿爺回去。”
李穆抬起頭,與對方對視了一眼,然后點了點頭。
霍去病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他對阿爺的重視,他忍著自己身上的傷勢,獨自將阿爺背下山,讓戰士們收攏一體,打掃戰場,直到這深夜,才在營帳之中處理自己的傷勢。
而那滿身的傷痕,有力的證明了他是一個合格的將軍。
而這位名垂青史的青年將軍,同樣承受著諸多的傷痛和壓力。
他那滿身的傷痕,是他的榮譽最有力的證據,是他從尸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鐵證,他也才因此受到敬仰,也因此是一個真正的戰神。
李穆帶著布包重新回到自己的營帳,躺下卻是絲毫沒有任何的睡意,最后起身從外面找了一塊石頭,抽出阿爺原來隨身的那把切肉的小刀,借著皎潔的月光,對照著布包上的字,在這塊石頭上一點點的刻了起來。
李穆刻的很用力,將布包上的字都刻了上去,對著月光仔細的看了看,似乎覺得有些不夠,翻到背面,然后拿著小刀在上面刻著。
李穆的刀頓了一下,低下頭繼續刻下去。
武禾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