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死寂沉沉的戰場上只有呼嚎的冷風颯颯卷過,風聲在一個人的耳邊響起,又呼嘯著灌入另一個人的耳中。
正應了那句鬼哭狼嚎的意境。
李穆瘋狂的的嘶吼聲漸漸低落,頻頻揮動的拳頭也漸漸的慢了下來,最后坐在那已經快要沒了生息的匈奴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旁邊的一只手拉來,李穆將其猛地甩開,那來拉扯的士兵便沒再上前。
李穆心中的悲郁雖然稍稍散去了些許,但是心中的痛卻是一陣陣涌來又退去,眼中的淚水完全止不住,李穆便干脆不用手去擦,拽著旁邊插在地上的環首刀重新站了起來。
扭過頭,李穆一抬頭便看到了遠處小山丘上跨立站著的霍去病,他身后的玄色披風正隨風搖擺,一手拿著長戟,一手掌著腰間刀柄,直面自己。
兩個人的目光相對,一人在上一人在下,李穆淚水迷蒙的眼睛看不清霍去病的面龐,李穆的眸子里也少了許多的神采,下一刻便眼神低垂的看著地面。
可步子才剛剛邁出,那個千呼萬喚不出的藍色的框格卻是恍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眸之中,李穆腳步一頓,突然精神一震。
戰場體驗新手階段任務完成,獎勵結算完畢,是否傳送離開(距離主動傳送結束00:10:00)
李穆正要在心里說出自己的想法,映入眼簾的卻是這樣的一句話,李穆看完當下心中一沉,卻是繼續在心中大聲的念道。
復活阿爺,用所有的獎勵復活阿爺。
本世界任何既定事實不可更改,是否傳送離開(距離主動傳送結束00:09:53)
復活武三,用所有的獎勵復活他,我還可以拿壽命換!
本世界任何既定事實不可更改,新手任務已完成,可選擇回歸主世界,是否傳送離開(距離主動傳送結束00:09:47)
李穆在心中大聲惱怒的喊著,狂嘯著幾乎賭上了自己所擁有的任何東西,包括生命,就是為了向這個該死的系統換一次阿爺重新活過來的機會,可它竟然說不行!
那么多小說之中的系統一個個手段通天,救宿主于危難之間,自己的這個卻是個廢物!十足的廢物!
那當初為什么要到自己身上來!為什么要讓自己經歷這樣慘痛的事情!
李穆只覺得下一刻自己就要崩潰,那濃重的悲傷再一次的涌上自己的心頭,此刻只覺得這方世界是那么的黑暗,而自己的一生,究竟做錯了什么,要經歷如此的悲痛。
“武禾!”
突然一聲清脆的厲喝傳來,李穆惱怒的情緒被打斷,恍然間抬起頭,發現是山坡上霍去病對自己喊著。
“武禾,你記住了,從今以后,你姓武,你的兒女也姓武,祖祖輩輩,千千萬萬代都姓武,告訴你的子孫,你們的祖宗,叫武三,是大漢騎兵的掌旗官,是保家衛國的真漢子!”
“聽見了沒!”
霍去病站在山丘上,身姿挺拔,整個人都在用力的大喊著,聲音傳遍整個峽谷平原。
李穆甩了甩頭,將那個藍色框格從腦中晃去,重新抬起頭,然后緩緩的邁步向前,霍去病的眼神一直盯在李穆的身上,而李穆只是低頭上前,一步一步的,緩緩的爬上山坡。
爬到山丘上,李穆在霍去病旁停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同樣滿臉悲痛的霍去病。
李穆不怨恨霍去病來晚了,也從沒有這樣想過,戰場上死人是常有的事情,這是阿爺一直在和自己說的。
“將軍,我早就姓武了。”李穆頓了頓,與霍去病直直的對視。“從認識阿爺的時候,直到永遠。”
“武禾,回去吧,你阿爺是益州武都郡人,一個叫做楊樹村的地方,帶著你阿爺回去,武旗官的軍餉我多發給你,你在那村子安定下來,娶妻生子,給你阿爺留個種。”
霍去病輕輕的開口,盡量讓語氣平和,但是其中依舊帶著莫大的悲傷。
李穆看著霍去病清澈的眸子,這位年輕有為的將軍眼中此刻滿是悔意,這樣的神情,即使部隊傷亡自己也從未看到過霍去病這樣神情,這位鐵血將軍,似乎對于對于阿爺的死有著莫大的悔意。
霍將軍在乎阿爺,而阿爺也在乎他,所以才鐵了心要給他撐旗,甚至絕不讓將旗倒下。
但霍去病這個自己十分敬仰的將軍,此刻提出的這個請求,李穆卻是一點也接受不了。
李穆此刻不想回去,不是因為失去了回到原有世界的機會,而是因為李穆心中有了不一樣的信念。
這一次,為了阿爺,前進。
自己平淡了安穩過了二十三年,就任性一回吧。
“將軍,以后我給你撐旗吧。”
“什么?”霍去病猛地一愣神,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問道。
李穆繼續看著對方,堅定的說道:“將軍,以后我就跟著你撐旗吧,我跟著你繼續向前。”
“不行,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你得回去,給你阿爺留個種!”霍去病堅定的搖頭,李穆看著他的眼神卻是那么無神。
在聽到霍去病這么說后,卻是緩緩的扭過身,向著山丘中間走去。
在那里,已經有士兵將武三的遺體放了下來,此刻他安詳的躺在那里,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李穆再次緩緩的向著武三走過去,霍去病臉色復雜的扭過身來,沉沉的出了一口氣。
“武禾,你不能死,你死了,武旗官便就再也沒了后人了。”
“將軍,阿爺很高興能夠給您撐旗。”李穆突然輕輕的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嗯?”
“雖然我和阿爺相處的日子并不長,但是阿爺時常和我說,他能夠給將軍你執旗,是這輩子莫大的榮幸。”
“雖然阿爺總說不讓我執旗,但是只要看到我做好了執旗的動作。”
“他的眼里就有光。”
李穆緩緩的跪在武三的旁邊,這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形也同樣在旁邊跪下,李穆抬起頭,看到竟然是滿身浴血的陳軍候。
此刻他是被人扶著過來的,而他在見到地上已經沒了生息的武三時,神情也是頓時大變,臉上布滿驚容,愣神片刻后將旁邊扶著的士兵甩開,身子支撐不住撲通一下跪倒在武三的旁邊,身上還有鮮血直接滴在地上。
陳軍候臉上的表情頓時抽搐,輕輕晃動著上半身,一雙手停在空中,沙啞至極的嗓子低吼著。
“老武…”
李穆就跪在另一側,陳軍候抬起頭,一張臉都緊皺了起來,嘴唇顫抖著看著李穆。
“娃子,你阿爺,這是咋了,咋就…”陳軍候顫抖著說著,卻是被話語堵住了喉嚨,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下一刻流起了眼淚。
李穆神色同樣,抬頭看了眼陳軍候,低下頭,擦干凈自己臉上的淚水。
片刻之后,李穆豁然站起身,沒有管跪在武三旁邊的陳軍候,徑直走到那人堆里,雙手握住了那桿粗壯的將旗旗桿,咬著牙,用力的拔出,踉蹌了一步,旗桿卻是牢牢的攥在手中。
場中的人都默默的看著李穆的動作,李穆緩緩的扭過身,手執著這片厚重的大旗緩步走了下來。
陳軍候這時候也抬起頭,看到李穆拿起了旗子,緩緩開口說道:“娃子,回去吧,別跟著繼續走了。”
李穆卻恍若未聞,徑直的走到武三的旁邊,將旗桿杵到地上,然后低著頭,看著地上的武三。
“李穆,你真的想好了?”
這時候的霍去病走上前來,神情凝重,一臉嚴肅的看著李穆。
李穆看著對方,最后閉了閉眼,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默默的點了點頭。
就算是在這世界為阿爺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霍去病的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李穆,場中一片安靜,片刻后,霍去病緩緩的說道。
“武禾,既然你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那么從現在開始,這桿將旗,就由你來執掌。”
一旁的陳軍候聽到霍去病這么說道,一臉驚訝的看過來,旁邊的將領也是滿臉震驚的看過來,卻是聽到霍去病繼續說道。
“武旗官給我撐了三年旗,三年之中,我從未嘗敗績,今日,這桿將旗到你的手中,他日,我要看到它在匈奴的大營中飄揚!”
“武禾!這是你選的路,那就給我走到底!”
“還有,絕對不準死嘍!”
霍去病的聲音震天動地,李穆也是抬起頭,滿臉凝重的看著霍去病,然后重重的點了點頭。
霍去病神色沒有什么變化,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武三,抬起頭,突然語氣溫和的對著李穆說道。
“走吧,和我一起,帶著武旗官,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