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還是解開比較好。”我站在鏡子前反復擺弄衣領上第一枚紐扣,對著鏡子轉了一圈仔細檢查衣服上有沒有破損。為了盡可能在卡蘭宴會上看起來不太寒酸,我前些天便從商店購買華麗的衣服。最終我還是決定扣上那枚紐扣,對鏡子中的自己扮個鬼臉,“好,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整理好自己的儀表,與站在樓下等我的索夫和瓦爾雅會和。瓦爾雅因為機械手臂的緣故不能脫下單肩長袖,所以她依然穿著自己的衣服。反觀索夫,脫掉縫縫補補的寬松長袍,換上與我一樣的緊身衣服,甚至還將自己的頭發梳順,做出貴族樣式。
“奧兄,這身衣服真是太不舒服了。脖子就像被什么掐住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順我心意。”索夫扯幾下袖口,又拽兩下衣領。
“前幾天去見乞丐王的時候我不就這樣穿,知道當時我有多難受了吧。”
索夫抻抻胳膊說:“我們的衣服倒是好了,但是瓦爾雅的衣服哪?”
我皺起眉頭審視瓦爾雅寒酸的裝扮,唯獨能跟富貴沾邊的只有我在奧特蘭珠寶店給他買的藍寶石吊墜,結果那個吊墜還是珠寶店中最便宜的。我不好意思地把視線從她胸前的吊墜移開,“瓦爾雅,現在時間還很充裕,不如我們現在去服裝店給你挑件衣服?”
她看一眼索夫,又看了看自己的單肩長袖,“奧維奇,你認為我能選擇什么禮服?”
“你可以買那種長袖的連衣裙。”我補充道。
“我不相信試衣間能遮擋著那么嚴密,我拒絕到那里試衣服。”
“但你也不能只穿這一件衣服吧,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件衣服,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直到現在你這衣服沒變過。”
“當然沒有。”瓦爾雅故作驚訝,“奧維奇,你認為我只有這一件衣服?我有很多件,它們只是一模一樣。”
我抖抖手,“好好好,那你不能一直穿一種款式的衣服吧,你不想試試新裝?”
“我當然想。”瓦爾雅晃動自己的左臂,“你知道的,我不行。”
她失望地看自己的左臂,她想換掉這粗糙的布衣,可她的機械臂并不會允許。我開始后悔剛才與她進行無用的爭論,并用道歉的語氣說:“這場宴會結束后,我就帶你解決這個問題。”
我沒有夸下海口而是想起確實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人——瑞爾·澤斯。
她以為我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隨便應付我,“好的,好的。伯爵先生,我們目前的首要任務不是討論我要穿什么吧,而是去卡蘭公爵的宴會。你看看索夫,他都無聊到查路上有多少只螞蟻了。”
索夫從地上站起來,“沒關系,我們的時間很充裕。”我能聽出他的話中略微有一絲不快。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在領主堡壘的前院中,木制餐桌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小食,有糕點師傅精心制作的糕點、還有香氣四散的烤肉,等一系列垂涎欲滴的美食。最顯眼的莫過于那個超大的展臺,我和索夫來的那天,那個展臺連基座都沒修好,可現在它足夠容納十幾人同臺唱歌跳舞。此城的達官貴人幾乎全都聚集于此,他們端著酒杯互相吹捧,互相試探,虛偽的笑聲充斥整個堡壘。
我們一行人的出現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就連仆人都在看向我們。我和索夫的裝束并沒有什么問題,而是瓦爾雅的裝扮讓他們評頭論足。穿著問題成功讓瓦爾雅成了宴會上的奇葩,就像在寶石中混入了一顆不起眼的石頭。可能那些貴族看到我感到面生,時不時有幾名貴族端起酒杯與我略微談幾句,得知我是阿加維托伯爵,若是知道我的名號,還會禮貌地繼續說下去,不知道的淡淡一點頭便離開了。我和瓦爾雅與這個宴會格格不入,而索夫與我們恰恰相反,他撩撩長發對那些貴婦動動嘴皮編編故事,就讓一堆女性對他笑臉相迎。
雖然沒有人來找我,但這樣也好。我看著一旁生悶氣的瓦爾雅,戳了戳她的臉蛋,“不來欣賞卡蘭領主花園嗎?”
“有這些人在,再美好的花也失去芳香。”她惱怒地說。
“我們賞的又不是人,而是花。”我拉起她的手,“走吧。”
幽靜的后花園中規規矩矩地開放著五顏六色的花朵,陽光照在嫩綠的草地上,顯得生機勃勃。不過還是因為初春的緣故,耐寒的花朵要比草更高一些,這讓原本喧賓奪主的草變成了沉默的客人,安靜地襯托花朵的鮮艷。瓦爾雅蹲下身,溫柔地捧起花朵,嗅了嗅,站起身背過手朝我露出笑容。
“這里的花比宴會上的人好多了。”
看到她高興我也很開心地說:“但你比花更動人,能在花園中邂逅一名美麗的小姐,是我的榮幸。”
她害羞地后退一步,“奧維奇,你又開始無端奉承我了。”
“哪有。”我哈哈地笑,“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而已。”
“看來我出現的時機不對,打擾到你們了。”奧拓不知從哪走出,成功打斷這不錯的氣氛,他微笑地朝我們走來,“阿加維托伯爵,你終于來了。旁邊這位是…”
“我的名字是瓦爾雅·德·哈特,很榮幸見到你。”瓦爾雅朝奧拓做出標準的禮儀。
“哈特家族嗎。”他做出遺憾的表情,“我沒聽說你的家族,但我認為你絕對出生在顯赫的家族。你的禮儀很標準,這并不是普通人的現學現賣。”
“不過現在可不是談論家常的時候,伯爵,索夫先生哪?”
“公爵先生,他現在應該正在宴會上與某個貴婦交談,需要我把他叫來嗎?”
“那就算了。”奧拓看瓦爾雅一眼,“伯爵,我們的計劃…”
“我同意了,她也是參與者之一。”
“那就好,那么二位請隨我來吧。”
我們跟隨奧拓來到二樓的房間,歐文·布朗克正坐在椅子上等待我們。他看到我們入門起身行禮,“卡蘭公爵、阿加維托伯爵、這位是…”
“哈特小姐。”奧拓走到書架上,拿出羊皮地圖在桌子上攤開,“伯爵,最初我的目的是想讓你引發一場暴動,但是后來我的手下發現教士與市長互相勾結,貪污了不少的財產。這次的暴動若利用好,甚至可以變成清教對正教的審查。”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派你的手下去,讓我這個外城人來干什么?”
“就算我去了,把主教換下去,新上來的主教也不是我的人。但是以清教去代替正教,上去的主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就是說這次的暴動,會變成一場審訊,可以減少流血?”
他搖搖頭說:“不不不,有些事情不要想得那么好。這次宴會結束,卡蘭城就會分成兩個派系,一方是支持我改革的,另一方是反對我改革的。”
“可是你之前說過大部分貴族與商人都支持你的計劃。”
“從人數來說,貧窮的貴族肯定要比富裕的貴族多,但掌握城內的權力往往是那一小部分人。”奧拓長出一口氣,“伯爵,卡蘭城的流血是少不了了,我不懇求你參與完整個事件,我只希望你完成我要求的事情。”
“我會的遵守到底,但我的報酬一分都不能少。”
“當然,我不會失約。”
“所以我要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會面你的士兵?”
“別著急。”他轉過身對歐文說,“到你了,布朗克。”
“好的,我的大人。”布朗克動動胳膊,用粗重的手指用力戳在地圖上,“這里,我會同公爵的士兵在這里等待你的出現。士兵們會身披清教徒的衣服,但我不會。我的身份是伯爵的調停者,而你的身份是清教的激進教徒。不過我敢說,當你們拿出武器來到教會前,那些衛兵可能就要先讓你們流血了。”
“那我們怎辦,束手就擒?”
“當然不,如果衛兵敢對你們做什么,你們就可以燒了那個教堂。隨便你怎么做,你的目的就是去推翻教堂。”
“暴力解決?”
“暴力往往更有作用。”歐文雙手抱胸,趾高氣揚地說,“有時候只有暴力才能解決問題。”
“那我們在什么時候碰面?”
“本周周五,當人們入睡之后,我們就行動。”
“又是午夜行動,看來我很難睡個好覺了。”我撣了撣地圖上的灰塵抱怨道。
“你想正面硬碰城市的衛兵與貴族的軍隊,其實是可以在白天行動的。”歐文用他不適合開玩笑的臉,說了個冷笑話。
“算了吧。我可不想失敗之后被綁在火刑柱上燒死,按你說的辦吧。”
之后我們又詳細地討論士兵組成與行動路線,甚至我們還談到成功后卡蘭公爵將會怎么處理正教,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直到仆人敲響房門,我們才意識到距離海倫表演不到一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