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徐黛是看不住安隅的,她想走,十個徐黛怕也攔不住這人。
磨山內,安隅起身,換了身衣物,冷冽的面容叫人有幾分害怕,欲要離開臥室時,卻見徐黛擋在門口,一副堅決不退讓的架勢。
且還苦口婆心勸著她。
無非是夫妻之間爭爭吵吵實乃常事。
用一個過來人的眼光告知安隅萬事都能解決。
而后者呢?
半句未曾聽進去,她望著徐黛,淡淡的,面色毫無波瀾:“管家知道你家先生為何頻頻包庇徐子矜嗎?”
這是一句輕飄飄的詢問,可問的徐黛心頭顫了顫。
總統府的那些事,年老的幾個管家都是知曉的,只是無人敢亂說。
且看自家太太現如今的模樣,似是不知曉。
徐黛更甚是不能說,只是勸到:“萬事都有因果,您何不等先生回來跟你解釋呢?”
聞言,安隅一聲淺笑從嗓間溢出來,嘲諷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徐紹寒要能靠的住,她會自己動手?
“讓開,”安隅開口,并不大想為難這個中年管家。
“太太,”徐黛輕喚。
“我不想為難您,”她開口,話語平靜,望著徐黛的目光帶著幾分客氣。
而徐黛知曉,她想走,是下定了決心,不想為難自己,或許只是暫時的。
總統府至磨山若是速度夠快,或許只需十幾分鐘的車程。
而徐黛想、十幾分鐘而已,僵持一下,未嘗不可。
只是她未曾想到,來的不是徐紹寒,而是、葉知秋。
當這個一國總統夫人攏著厚重的大衣前來時。
正好將安隅擋在了磨山大門口。
隆冬料峭的寒風呼呼的吹著,葉知秋站在寒風下,望著安隅,步伐未曾向前。
一內一外的婆媳二人,就如此對面而立。
葉知秋身目光看了眼徐黛,后者會意,遣散了所有傭人。
“安安、徐家欠你的會給你一個交代。”
葉知秋平靜的話語裹挾著料峭寒風送到安隅耳邊。
她望著安隅,視線中不再是一個母親的溫暖,更多的是來自長輩給的保證。
那不遠不近的距離給了她恰到好處的尊重。
二人之間的空間足夠安隅繞過她離開。
葉知秋站立于此,或許,
就是想給安隅一分尊重。
“這世間,沒有誰是欠誰的,”安隅開口,話語溫溫淡淡。
透著一股子不愿過多交談的陌生氣息。
“將你娶進門,卻不護你,便是欠,”葉知秋的話語說的異常冷硬,好似事實本就是如此,沒有什么其他話語可言。
安隅不得否認,這位婆婆的話語讓她狠狠的顫了顫心。
娶進門,不護,便是欠。
她看到的,好似不是一個長輩,而是一個有著同樣悲慘命運的女子。
那一秒鐘的震顫在某一瞬間有過徘徊,良久,安隅道:“人們對于欠不欠的定義總是不同的,我不認為徐家欠我的,我只是覺得,自己不該入徐家門。”
比起去怪罪徐家是否虧欠自己,安隅更愿意在自己身上找答案。
她想走,葉知秋攔不住她。
“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安安,”若說前半場的葉知秋是高傲的,那么此時的葉知秋無疑是卑微的。
見安隅未曾有松動,她在道:“人生當中,任何人都有那么些許不能言語的苦衷,紹寒也不例外,事出起因必佑由,安安何不聽聽紹寒的解釋呢?”
徐家人,都在隱瞞同一件事情,徐紹寒也好,葉知秋也罷,她們有著同樣的默契。
只道有苦衷,但那苦衷是何,至今未曾有人告知她。
安隅想了想,嘴角牽起一抹無力淺笑,她望著葉知秋,及其平靜的開口:“我嫁給一個男人,是想讓他護我余生,倘若他帶給我的是驚濤駭浪,我要他何用?母親是過來人,應當能理解我此時的心情才對,狂風暴雨下隱藏著怎樣的真相與我而言都不重要,我現在無比清楚,我要逃離的不是徐紹寒這個人,而是徐家這個大體的環境,我想要平穩的生活,想要安靜的余生,母親。”
安隅這聲母親喊得尤其濃重,她望著葉知秋,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開口道:“您能理解我嗎?”
這番話語,干脆利落又直白,相反的還有那么些許簡單粗暴的意思。
明明是一句沒有沒有什么心機沉浮的話語,可這個能說會道的一國總統夫人此時張了張嘴,萬千言語哽在喉間,半字也沒有。
“我什么都有,不缺徐紹寒給我的一切,名利金錢不是我此生的追求,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期望徐家能為了我去改變環境,與其到頭來兩敗俱傷,不若放各自一條生路。”
“紹寒很愛你,”葉知秋在做最后的掙扎,她必須承認安隅的話語有一定的道理。
但也不想徐紹寒在這場婚姻中輸的一敗涂地。
“權力之巔不是個該擁有愛情的地方,他只是暫時的迷了心智,而我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
徐紹寒對于愛情,或許只是暫時的,他這一生的追求是權利,是金字塔的頂端,愛情?
不過是他那漫長人生中的一味調劑品而已,過去了,便就過去了。
而她呢?
她這幾十年的人生不可能堵在徐紹寒身上。
“娶你,是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后的決定,”葉知秋想起謝呈等人提起徐紹寒那段窩囊時光。
提及他夜間歸家總會慣性的去看看人際的窩囊樣兒。
不自覺的想為他在謀得一絲絲機會。
“我的榮幸,”她開口,用簡短的四個字阻了葉知秋接下來的言語。
料峭寒風呼呼的刮著,刮得樹葉左右搖擺。
將氣溫又降低了幾度。
安隅想,如果深思熟慮之后將一個人娶回家依舊是如此的話,那么這個深思熟慮當真是可怕至今。
她不敢想,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護她余生的徐紹寒若是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
是否會讓這天家的人將她啃食的尸骨無存。
原來,他的愛就如此?
安隅想,她可真的好好感謝感謝徐紹寒祖宗十八代。
這夜,葉知秋與安隅僵持在磨山。
而總統府,姍姍來遲的左封終究是將人送回了家門。
一場狂風暴雨因著徐子矜的到來而便的濃郁。
葉蘭大抵是知曉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將傭人直接驅離了主宅。
葉蘭這日,乍一見徐子矜是震撼的,只知曉二人發生了矛盾,卻不曾想這人是坐著輪椅回來的。
且看面色,還傷的不輕。
徐子矜將一進屋,便撞見怒氣沖沖從書房摔門出來的徐紹寒。
一上一下,二人四目相對。
本是怒火沖天的人那陰狠的目光在撞見坐在輪椅上的徐子矜是有片刻鎮定。
徐紹寒目光落在她腿上,眉目微微擰了擰。
隨即,及其冷靜的跨步下來,若是細看,定能看見這人面色較之前冷了許多。
片刻,他站定徐子矜跟前,沉靜了數秒,似是在想什么。
良久,才用泛冷的腔調開口道:“既然傷了,就好好在家養著。”
“好。”徐子矜淺應,目光落在徐紹寒身上,亦是平靜的很。
“以前不是總說想去走走看看,傷好了,給你放個假。”
這不是簡單的放假,徐子矜知曉,聽這話的人也知曉。
她望著徐紹寒,擒著濕潤的眸子笑望他:“是要將我送走,對嗎?”
“是度假,”他開口,及其強硬的糾正她的話語。
徐子矜笑容更甚,“我太了解你了,紹寒。”
“你早就對我不滿了,倘若你我之間不是還有這層關系在,想必我早就成你手下亡魂了,今日你明知她傷我在先,卻還能如此平靜的同我言語,她今日即便是拿刀子捅我,你徐紹寒也會覺得這是我的錯,對嗎?”
徐子矜清明的很,她大抵是聽聞徐紹寒如何收拾了那群造謠者,也知曉他這是在殺雞儆猴。
為何知?
徐子矜是徐紹寒帶出來的,她的一言一行,她的公關手腕都是徐紹寒教的。
她就好比他的影子。
知曉這人說的每一句話的深意,也知曉這人做決定是的內涵。
徐子矜的話說的直白,可徐紹寒的回答比她更甚,他說:“是。”
而后,許是覺得這個是,還不夠。
在道:“即便安隅今天拿刀子捅你,我也會覺得是你的錯。”
“你何不說是我該死?”她急切的、匆忙的搶過徐紹寒的話語,高漲的話語聲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徘徊。
環繞。
徐紹寒未言,冷硬的身子異常挺拔,他就如此站在徐子矜跟前,而后者,坐在輪椅上仰視他。
膝蓋上蓋了一張毯子,落在上面的手骨節分明。
萬分隱忍。
“送三小姐上去休息,”這話,徐紹寒是對葉蘭說的。
言罷,他似是不想多留,欲要轉身離開。
而身后一聲咆哮聲讓他狠狠的頓住了步伐:“你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說要護我余生,可如今呢?君子言必行、行必果,你徐紹寒算什么君子?”
她伸手轉動輪椅,望著本是要離開的徐紹寒,再度咆哮道:“你說你要護我余生,可我的余生在哪里?”
徐紹寒落在身旁的手緩緩握成拳,而后松開,如此,反復多次之后,他才壓住心中奔涌而出的怒火,望向徐子矜道:“以我徐家為天,護你余生安穩,這是護,以我徐氏集團給你立足之本,讓你余生無憂,這也是護,以總統之聲望,給你榮華富貴,這更是護。”
“我要的不是這些。”
“我只能給你這些。”
二人的爭執,對峙,讓磨山的氣溫更是低之又低。
一旁候著的葉蘭,顫顫巍巍的似是恨不得能將腦袋低進地縫里。
那垂在身旁的雙手狠狠交疊在一起,不敢亂動。
“這一切,我本就有,”她開口,話語狠厲,絲毫沒有留情的余地。
徐子矜望著徐紹寒,那冷漠的視線中夾雜著冷酷與恨意。
而那一抹恨意足以讓這個而立之年的男人微微失穩。
權利,金錢,聲望這些,她本就有。
又何苦需要旁人在來給自己?
徐家?思及這二字,徐子矜冷冷笑了笑。
徐家是位高權重,是權利滔天,可是、、、有人喜有人不喜,有人要,有人不要。
“冤有頭,債有主,傷害安隅,你就已經是去了優勢。”
說完,徐紹寒微微轉身,在道:“明天周讓回來安排一切,你做好準備。”
“做好什么準備?”猛然,身后一聲冷冰冰的詢問傳來。
讓徐紹寒前行步伐一頓。
他回眸,只見老爺子滿面怒容站在身后,雙手落在拐杖上,陰沉狠厲的視線落在徐紹寒身上,帶著濃厚的不悅。
“爺爺,”他開口輕喚。
“我問你要做好什么準備,”老爺子怒氣沉沉開口問道。
“晚輩之間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處理,”他開口,并不大想讓長輩插手到這件事情中來。
就如同對待徐啟政一般。
“你的解決之道就是傷害自家人?”哐當、木質拐杖砸在地板上的聲響尤為厚重。
徐紹寒擰了擰眉頭,垂在身旁的手緊了緊,在松開:“安隅也是自家人。”
“你拿她當自家人,她呢?”
老爺子杵著拐杖從玄關之處走出來,凝著徐紹寒在道:“那個冷酷無情的女子對徐家的哪一個人上心了?”
“對你上心了嗎?她心里但凡是有點你的位置,也不至于現如今還跟唐家那小子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以為老爺子我是瞎子?看不見外面的流言蜚語?”
“這是我們晚輩之間的事情,”徐紹寒開口,話語冷硬。
“你是認不清事實。”
“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換言之,這一切,乃他心甘情愿,旁人說在多也是徒勞。
老爺子聞言,氣的一哽,話語在喉間繞了半晌都沒道出來。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徐紹寒或許包庇了徐子矜,但他對于安隅的呵護一分不少。
不將毒手伸到徐子矜身上,或許是因為愧疚。
但這絕不能否定他對安隅的愛。
“你最好能一直愿意挨下去,”老爺子陰森森的話語帶著無限深意,徐紹寒想,他不該跟一個耄耋之年多的老頭子計較。
微微欠身,畢恭畢敬道了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你以為你先走一步便能讓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回心轉意嗎?”
這是一句殘酷的言語,直戳徐紹寒內心。
他太了解安隅了,所以知曉,即便此時,他以最快的速度飛回家,也不見得能將安隅的心收回來。
但知曉是一回事,從旁人口中聽聞又是一回事。
“最起碼,我努力過,”最起碼努力過,沒有放棄。
即便到頭來安隅真的不要他,他也不曾后悔。
這日,徐紹寒離開總統府。
安隅離開磨山。
站在身后的葉知秋目送安隅離去,未曾有半分言語。
安隅下山時,恰見宋棠的車停在路旁。
停車,搖下車窗望向宋棠。
后者會意,啟動車子緊隨離開。
這日午后,宋棠離開磨山,并未歸家。
反倒是不放心安隅,將車停在磨山大門口,時時刻刻后者,以防萬一。
她不是什么會籠絡人心之人,但對于安隅,是真心實意。
只因,人心換人心。
安隅前腳離開,徐紹寒隨后歸家。
倘若、他速度在快些,磨山與總統府交叉的十字路口會是他們之間新的開始。
可他終究,是慢了半秒。
歸家、見葉知秋站在院落里,微微失神,徐紹寒心頭一緊。
猛的推門下車快步過去,急切問道:“安安呢?”
葉知秋回神,望向一臉焦急的徐紹寒,輕啟薄唇,道出堪比這寒冬臘月里的冬風還陰涼的話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