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有些歌只能自己聽,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下午時分,在總統府花房里修剪枝葉的葉知秋被突如其來的踹門聲驚住,猛然回頭,卻見徐啟政怒氣沖沖站在身后。
她原以為這人又發神經病了,便不大想搭理人。
轉身回眸之際,只聽徐啟政怒氣沖沖道“打電話讓徐紹寒那個王八蛋給老子滾回來。”
“你發什么瘋?”
“我發什么瘋?他見天兒的要娶的女人將刀子對準了自家人,外界強敵沒將我們弄死,只怕都會毀在這個新婦手上。”
“你說清楚,”葉知秋擰眉輕喝開口。
“太太”一旁溫平開口解釋道“四少夫人將三小姐送進了醫院,小腿縫了八針。”
哐當,葉知秋手中剪刀落地,驚得她猛然驚醒。
“什么時候的事?”
“年度商會會議上,”溫平在開口。
葉知秋面色徹底寡白一片,年度商會會議,往壞處想,或許這是一件公眾事件。
葉知秋望向徐啟政后者甩手離去,那怒火滔天的模樣不難讓人多想。
“夫人該是讓四少回來趟較好,閣下已經命人去接三小姐了。”
溫平在一旁柔聲提醒,徐啟政之所以讓葉知秋告知,大抵是知曉,他若跟徐紹寒正面嗆上。這人不見得回來。
天家人最為注重臉面,此時安隅與徐子矜的戰爭,即便是放在平常人家里,也不見得能接受。
更何況是出不得任何差錯的天家人。
醫院內,警衛長左封來時,謝呈正從病房內出來,將將帶上門,乍見這人,來不及從門把手上撤回的手緊了緊。
“左叔怎來了?”他笑著開口詢問,話語間帶著些許的探究。
“來接人,”左封開口,話語硬邦邦的。
“接誰?”謝呈似是不懂,詢問了句,左封見這人揣著明白裝糊涂,不由的輕笑了聲。
“閣下讓我接誰,我就接誰,”左封這話應的巧妙,許是不大想同謝呈甩嘴皮子。
他伸手,將謝呈落在門把手上的手撫開,話語溫溫帶著警告之意“年輕人做事情不知輕重,胡鬧時,該勸得勸。”
這話,無疑是在點評安隅與徐子矜今日之事。
謝呈心想,他要是有這個本事還當什么秘書?
另起爐灶不是更直接?
但左封到底是閣下身邊的人,心有想法,也只能心想,他道“您說的是。”
這日,左封前腳將人接走,謝呈后腳電話就撥給了徐紹寒。
磨山主臥里,沙發上的男人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在將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人兒身上,道“謝呈電話。”
此時的徐紹寒,是小心翼翼的,爭吵之間他哪里在敢放肆?
以至于這通電話,問的及其小心翼翼。
安隅未言,他起身接起。
起居室內,謝呈簡短的告知事情,將將掛電話,葉知秋的電話緊隨而來。
那側,許是知曉事情嚴重性的葉知秋亦是直奔主題。
“安隅如何?”她問。
徐紹寒側眸望了眼臥室,話語溫溫淡淡“不大好。”
“護好她,你回來趟。”
“恩、”他應允。
正欲掛電話,只聽葉知秋在道“人生中有許多事情是需要做抉擇的,但母親希望你,不要去依權勢而走,選你想要的,才不枉此生。”
葉知秋大抵是這座城里最清明之人了,她活在權利下,卻不被權利蠱惑雙眼。
這日,徐紹寒離去,吩咐徐黛照顧好安隅。
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
且還目送徐黛進二樓臥室,他才跨步離開。
總統府書房內,香爐里燃著淡淡檀香。
裊裊香煙,飄向天際,書桌前,徐啟政微彎身,手持狼毫在行筆墨之事。
徐紹寒推門而入時,步伐未曾向前,被一身冷喝止在原地“站著。”
數分鐘過去,父子二人未有交談,而徐啟政一心沉醉于他的筆墨之中。
屋內,氣溫漸高。
徐紹寒站在原地,也不急著言語。
這父子二人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
天家的斗爭,素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徐啟政那顆算計之心或許一開始,葉知秋便已知曉,只是靜默不言罷了。
但靜默不言,并不代表沒有動作。
左封接到徐子矜時,將把人弄上車,電話響起。
葉蘭的聲響從聽筒里傳來,不咸不淡,只是簡單的告知“夫人說,北街老陳家糕點店的桂花糕很是不錯,勞煩左警衛走一趟,捎些歸來。”
聞言,左封動作僵在原地,許久未曾動彈。
“煩請葉管家指條明路。”
左封即便是徐啟政身旁的人,但一個素來習慣用武力解決一切的人,怎猜得透內閣里那群千年老狐貍的心思。
他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但握不準。
“路在腳下,左警衛長,還得自己走。”
宮廷內閣之間的斗爭說殘酷也殘酷,說溫情也溫情。
左封待在徐啟政身旁數十年,尚且還是第一次參合到內宅斗爭中去。
不知是這寒冬臘月里的風太過陰涼,還是葉蘭這話讓他輕顫。
“前路無燈,岔路眾多,勞煩葉管家了,”他道。
“首都交通繁忙,左警衛長路上注意些,莫要堵車了。”
“多謝葉管家,”臨了收了電話,左封一身冷汗。
站在車旁扶著車身狠狠喘息了片刻才拿著手機上車。
許是剛剛那通電話太過令人膽顫心驚,以至于這人系安全帶時,數次插錯地方。
葉知秋有心不讓徐子矜回家。
有的是辦法。
但這辦法,不能使得太明顯。
書房內,徐啟政在等,等誰?
等左封將人帶回來。
可久等不來,難免讓他起疑。
隨即高喚溫平,后者戰戰兢兢推門而入,見徐紹寒站在一旁,視線落在這位一國總統身上,這人,即便矗立不動,那周身陰沉的氣場足以叫人害怕。
“去、問人到哪兒了。”
這是一句不可反駁的話語,強勢霸道且帶著陰戾之氣。
溫平退身出去,在進來,微彎身告知道“左封說,堵在了路上,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啪,”手中狼嚎段成兩截。
徐啟政猛然抬頭,獵豹似的目光落在左封臉面上,陰戾問道“在說一邊。”
猛然之間,溫平微彎的身子往下壓了壓,情不自禁的,從骨子里散發出來得虧恐懼。
外人看到的一國總統或許是溫雅的,體恤人民疾苦的,可溫平看到的一國總統,是手段陰狠,足智多謀,老謀深算,且還陰狠手辣的。
溫平顫顫驚驚的將剛剛的話語在陳述一遍。
哐當手中的半截毛筆飛向了站在一旁的徐紹寒身上。
嚇得溫平一個驚顫,將驚恐的目光望向徐紹寒,這人,紋絲不動,背脊依舊挺拔。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徐紹寒,這就是你娶的好老婆?”
“年輕人有點矛盾是正常事,父親讓我們自己解決會更好。”
“讓你們自己結解決就是當著媒體的面把人送進了醫院?徐紹寒,你當老子是死的嗎?”
“您長命百歲。”
“徐紹寒,”咆哮聲在書房里環繞著。
“我還是那句話,年輕人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
他態度強硬,沒有任何緩轉的余地。
“解決個屁,”徐啟政猛的一拍桌子,這個素來教養良好,控制力極佳的一國總統此時正伸著食指指著這個商界大亨。
及其沒有禮貌的一個動作,這幾十年的人生里徐啟政也鮮少做這個動作,今日,怕是被氣的不輕。
“你要知道,一念之間,足以釀成大錯。”
“政場容不得你們過家家,你也休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搭上整個家族的命運,倘若被我發現如此,別怪我從根源解決問題。”
問題出在誰身上,誰就會消失,這是一國總統該有的心狠手辣,也是一國總統必須有的心狠手辣。
徐啟政身后不只是整個徐家,還有哪些追隨者,旁人看到的只是徐紹寒的婚姻是否幸福,而他看到的是整個家族的命運。
“您什么意思?”徐紹寒望著自家父親,話語間帶著些許疑惑,在問道“若要追根溯源,這件事情的根源決不在安隅身上。”
“那在誰身上?引起家族內斗,難不成是我讓她去干的?”
“歸根結底,一切事情的本因出在你們這群做長輩的身上,沒有年幼時的事情我又何苦在這場婚姻中陷入兩難的境地?追根溯源,我跟安隅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因為我心有愧疚,便讓我的妻子受盡委屈,您別把自己說的那么高尚無私純潔無瑕,說到底,您不過是及其殘忍的將那些罪狀都安在了我身上,讓我去承擔這一切,讓我的妻子跟著我去承擔這一切。”
這些話,若是徐子矜在,徐紹寒不會說。
只因說了,跟拿著刀子捅她沒什么區別。
而徐啟政,大抵是知曉這一點,所以才讓左封去接徐子矜歸來。
卻不想被葉知秋截了胡。
“我的立場很堅定,我可以承受這一切,但安隅,不能因為嫁給了我就跟我一樣套上了家族的枷鎖。”
“這個擔子壓了整整我二十年,您的內心不會痛嗎?”徐紹寒堅定的話語在這個書房里顯得異常有力。
如同每一次護著安隅一樣。
在長輩面前,絲毫不退縮。
他與徐子矜之間是有些許故事,但那絕不是因為愛情,用徐紹寒的話語來說,他也是受害者。
承了二十年的重擔,直至今日,才有了放棄的念頭。
“所以呢?你現在要如何?將徐子矜送出國門?讓你的妻子安心?”徐啟政猝然失笑,且還緩緩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伸手書架上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她們孩童時的照片,照片里,有徐紹寒、徐落微以及徐君珩,同樣的還是有徐子矜以及另一個未曾出現的男生。
他道“你做決定之前先想想。”
“好好想想。”
徐紹寒沉默了,他順著徐啟政的指尖望過去,落在那張年幼時的照片上,眼底,是一片陰暗與苦楚。
陳年往事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消失不見,相反的,如同埋在地底下的老酒,越老越濃厚,此時的徐紹寒,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內心的波濤洶涌何止是言語能形容的出來的?
“您非得這么逼我?”
“這是你人生中必須面臨的選擇,”徐啟政糾正他的話語。
樓上的風起云涌與樓下的風平浪靜行程鮮明的對比。
窗旁,葉知秋攏著米色披肩站在落地窗前,細尖高跟鞋踩在地上讓她整個人跟家挺拔。
葉蘭候在一旁,不敢上前。
只因這位一國總統夫人身上的陰霾之氣太過濃厚。
這日午后,徐紹寒進書房開始,葉知秋矗立窗旁許久,她給安隅去了通電話,但無人接聽。
知曉此時這人或許正傷心難過,便不打擾。
期間,葉蘭給她端了杯花茶。
葉知秋默不作聲接過,端在掌心,緩緩轉著。
“如何了?”她問,聲線清冷。
“定下了,”葉蘭答。
聞言,葉知秋點了點頭。
總統府落地窗旁,常年擺著著綠植,此時,葉知秋身旁一盆綠意盎然的綠蘿正發著光輝,那修長的枝條從高架上一直順延到地盤上。
葉知秋轉身之際,身形微頓,將目光落在那過長的枝葉上。
她伸手,將杯子抵出去,葉蘭識相邁步前來接住茶杯。
只見這人,緩緩頓下身子,看著這伸展出來的枝葉。
隨即伸手、緩緩的將枝葉放在指尖輕揉著。
倏然,啪嗒一聲,那延展下來的藤蔓被葉知秋下狠手這段,且直接折到了最底部。
轉而,之間這人緩緩起身,手中拿著一截過長的枝葉。
目光落在綠蘿上,話語喃喃道“營養過剩,只怕有些人承不住這恩惠。”
葉蘭聞言,內心一驚。
“養花養草跟育人是同一個道理,”她說著,伸手將手中的藤蔓繞了幾圈,打成一個結丟進了垃圾桶。
隨后喚來傭人拿來毛巾,緩緩的擦著手心。
“首都城里若是有卓爾不群的豪門子弟,該留意得留意。”
葉蘭聞言,驚駭。
詫異的目光落在葉知秋身上。
似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
她這是,要斷了徐子矜的念想?
如此做,老爺子怕是最不能同意。
“小姐,”許是太過驚愕,葉蘭開口的話語都錯了。
她是跟著葉知秋進總統府的管家,在母家時喚她一聲小姐,如今在總統府,鮮少有失誤的時候。
今日,可見這人心底是何等震驚。
“老先生怕是不同意,”葉蘭這話,說的及小聲。
葉知秋聞言,反倒是不以為意,猝然冷笑,說出來的話語輕飄飄的,可卻帶著殺意。
“棺材里裝的人,可不限歲數。”
語落,她將手中毛巾甩到茶幾上,那干凈利落的動作讓葉蘭內心狠狠顫了顫。
葉知秋的溫文爾雅之下掩藏著是一個國母該有的心狠手辣。
葉蘭知曉,自上次徐子矜在宴會場上公然與安隅對立時,這人內心便有了隱隱不悅。
許久之前埋下的線今日一事,無疑是導火索。
葉蘭望著葉知秋精瘦的身影,微微失神。
行至知命之年,一切應該是溫淡的。
可今日的葉知秋讓葉蘭覺得,恍惚回到了三十年前,讓她看到了那個初到總統府來的女子。
書房內,爭吵中的父子二人,阻在了徐紹寒的電話中。
只因,磨山內。
安隅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徐黛苦口婆心百般勸阻不得其果,無奈之下,只得將電話撥給了自家先生。
徐紹寒接到這通電話聽聞徐黛的話語時,整個人都是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