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十二月,一場爭吵,讓安隅對這場婚姻起了拋棄之心。
如她所言,她要的,徐紹寒不能給。
竟如此,她要這個丈夫何用?
綠苑,才是她最終的歸宿。
這日,歸家,宋棠幫著將這個許久沒有主人住的屋子給收拾了番。
臨了,安隅將床單扔進洗衣機時,靠在墻邊問她:“怎沒走?”
宋棠道:“怕你受欺負。”
簡單,直白、但卻暖人心窩子。
安隅站在洗衣機旁,默默想,人跟人之間,除非你不愛對方,否則很難對人沒有要求。
或許,她愛徐紹寒,所以才會對他有忠貞不渝的要求。
而徐紹寒,或許是因為愛她,才會對她起了掌控之心,
歸根結底,她也好,徐紹寒也罷,都是沒有錯的,錯的、是愛情這個鬼東西。
洗衣機的工作聲轟隆隆的響著。
即便如此,都掩不住門外那急切的敲門聲。
不、也應當說是砸門聲。
她前腳到家,徐紹寒后腳緊隨而來。
宋棠忘了眼安隅,見她面色平平沒有要開門的意思,便也未動。
任由門外的砸門聲此起彼伏接連響起。
但宋棠與安隅未曾想到,徐紹寒這人,三分客氣是有的,但剩下的七分都是手段。
當物業電話撥到安隅書房座機時,安隅才知曉,這人是何等的陰險狡詐。
宋棠望向安隅,抿了抿唇,說了一句中肯的話語:“問題能解決才好,不若讓他進來?”
行至如今,宋棠若說看不出來徐紹寒愛安隅,那是假話,也是昧著良心。
正因為知曉徐紹寒對她的包容與寵愛,站在客觀角度,她才會有如此一句話。
而安隅呢?
她沉默了,沒有任何言語。
宋棠等了良久都未曾等到答案。
換言之,安隅不想給任何人答案。
這日,安隅讓宋棠先行離開,她需要靜靜。
宋棠出門時,見這位商場上意氣風發的商界大亨此時像個得了失心病的患者似的站在電梯旁的垃圾桶抽煙。
他心情不佳,但素質依舊,煙灰與煙頭都未曾掉落在地。
聽聞開門聲,徐紹寒循聲望去,見是宋棠站在門口,眉眼微微的瞇了瞇。
“徐董讓她冷靜點或許會更好。”
冷靜?
思及此,徐紹寒伸手在垃圾桶上方摁滅了手中煙頭,冷靜?
就安隅的性子,靜著靜著或許就沒他什么事兒了。
冷靜?
不存在的。
他冷著嗓子問宋棠:“密碼多少?”
宋棠望著他未言,這人在道:“她一個人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是你的責任還是我的責任?”
宋棠沉吟片刻,稍稍思忖了一番,才道:“014020。”
聽聞,徐紹寒眉眼悶猛然一瞇。
轉身之際,眉頭緊鎖。
014、她十四歲離開首都,被人驅趕出境。
020、二十歲回歸這片土地,從此扎根于此。
安于此生,大抵是不能忘卻這中間的六年了。
他打開門,行至玄關處,便見安隅抬手塔在眼簾上,躺在沙發上,若非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徐紹寒定會嚇死。
他站立許久,而安隅妄以為是宋棠去而復返,見人進來久久未言,便微抬手臂,透過縫隙看了眼,見是徐紹寒,猛然將臂彎落下來,望向他,帶著防備。
而徐紹寒站在原地,望著她,未曾挪動步伐。
話語平靜道:“我會送徐子矜走。”
話語落地,安隅有一秒錯愕。
而后,帶著懷疑的眸子落在徐紹寒身上。
良久之后,她不只是不想應允還是如何。
復又重新躺了下去。
數十分鐘過去,她只覺身上一暖,撲鼻而來的是熟悉的氣息。
徐紹寒脫了身上大衣蓋在她身上。
輕柔的動作中夾雜著小心翼翼。
她雖未睜眼,但內心一顫。
“你的柔情蜜意給了多少人?”她冷冷開腔,伸手推開這人蓋在自己身上的大衣。
而徐紹寒,因安隅剛剛那句話內心狠狠額刺痛了一下。
望著安隅的眸子里,帶著絲絲點點的猩紅。
他說:“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聞言,她冷笑了聲,望著徐紹寒,清明的眸子里跟帶著刀子似的;“是嗎?”
“你的余生都能許給別人,我又如何能信你呢?”
安隅每每想到徐子矜那穩操勝券勢在必得的容顏就恨不得能伸手撕了眼前人。
可她知曉,塵世間,有必死更讓人痛的東西。
“你不能用年幼無知的話語來定我這一生的罪。”
“話語是年幼無知時分許下的,可行動卻是成年之后,徐紹寒,我現在能否問你,新婚第二天離家,你說人命關天,到底是誰的人命關天?”
安隅現在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新婚第二天,她成為首都笑柄,也在徐子矜的算計之中。
而徐紹寒明明知曉一切,卻無動于衷。
她有時回想,徐子矜即便是在不喜歡自己,但到底是徐家人,不會不要臉。
可現如今,她不得不深思這中間的關系。
徐紹寒直視她,目光中的堅定,絲毫未曾退卻。
反倒是安隅,在他如此目光中期了退縮之心。
“鄧易池,”他答,直接告知安隅姓甚名誰。
而后者,被他一本正經且極其認真的話語給駭住了半秒鐘。
“背后的始作俑者又是誰?”她在問。
徐紹寒沒說話。
深如古井似的目光望著她,凝著她。
有那么一瞬間,徐紹寒起了退縮之心,只因安隅的目光太過清明。
清明的讓人抗拒。
安隅是聰明的,她知曉這中間隱暗的一切,但她從未曾言語。
許多事情,她看破不說破。
在趙家那些年,讓她學會了藏住本心。
“敵人去年攻入城門,今年你才想反撲回去,天時地利人和,你占了哪一樣?”
“徐紹寒,你到底是太過信任徐子衿還是太過信任我?”
信任徐子衿不會對她有所傷害。
還是信任安隅不會鬧的天翻地覆。
她望著他,等著這人的答案。
而徐紹寒呢!他該如何回答?
告知覺得是自家人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可徐子衿到底是沒將安隅當成自家人。
這個話語說出來,只怕是更傷人心。
“因為我的寬容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
“我后悔了,”安隅望著他,一字一句開口,話語冷漠。
“后悔第一次沒直接弄死徐子矜,而是給了她第二次機會。”
她萬分后悔,從一開始,就不該看在徐紹寒的面子放她一馬,她不該為了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原則,,不該的。
倘若直接將人扼殺在搖籃里,哪里還有剩下來的事情發生?
這日,下午五點,徐紹寒被一通十萬火急的電話喊走,臨走前,他喚了徐黛過來,且還將葉城喚了過來。
下了死命令。
不能讓安隅出這間屋子。
可安隅出不去,總得有人進的來。
這日,當老爺子帶著警衛來綠苑時,葉城潛意識中的第一反應便是給徐紹寒卻電話。
可將將拿出手機卻被老爺子伸手奪過去,阻了他的動作。
葉城乍一見此,后背冷汗涔涔。
微彎身望著老爺子,畢恭畢敬道:“老先生還是莫要為難我了。”
“不為難,”老爺子說著,伸手將手機揣進了兜里,。
且還拿起拐杖指了指門口,道了句:“敲門。”
葉城未動,換言之,是不敢動。
他哪里敢動彈?
萬一是引狼入室出了什么叉子,只怕他得提頭去跟徐紹寒交代。
“怎?讓我自己動手?”老爺子開口,威懾力依舊。
這人,即便從高位上退下這么多年了,曾經的那股子王者氣息依舊存在。
葉城額頭汗水直涌。
望著老爺子,許久沒敢動作。
到了,還是他自己動的手。
而屋內的徐黛妄以為是葉城,開門時,乍見老爺子,內心的首要想法竟然是想要關門。
她確實也如此做了。
那微微的動作讓這位上位者的目光冷了冷。
大抵是活了幾十年,未曾有過如此待遇。
徐黛的動作,在這位老爺子凌厲的目光中頓住。
老爺子推門而入,打量了這間公寓。
站在門口微微望去,便見沙發上橫躺了一身影。
老爺子目光落在安隅身上,復又看了眼徐黛,示意她將人喊醒。
此時。倘若安隅在臥室,徐黛或許有借口將人推了。
可眼下,如何推?
徐黛盯著老爺子嚴厲的目光邁步前去,而后緩緩的蹲在安隅身旁,輕聲告知;“太太、老先生來了。”
這是一句淺顯的話語,安隅此時,本可以繼續裝睡。
但到底,不大想讓徐黛為難。
微微掀開眼簾,側眸望了眼站在門口的老爺子。
緩緩撐著身子起身,斜靠在沙發上望著老爺子,話語間沒有絲毫的客氣:“不請自來是你們徐家人的一貫作風嗎?”
她開口,火藥味濃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應該說,這是天家人的一貫作風。”
老爺子說著,邁步前來,坐在她斜對面的沙發上。
安隅聞言,笑了笑道:“應當錄下來的,讓z國人民都知曉,這天下是徐家的天下。”
“只要你有這個本事,”老爺子開口,霸氣渾然天成。
她淺笑,伸手將垂在耳邊的碎發撩了撩,余光瞥見徐黛轉身欲進廚房,話語淡淡道:“老爺子位高權重,養尊處優慣了,我這的茶水太過廉價,就不拿到您跟前來賣丑了。”
安隅這不大不小的話語一出,正準備看茶的徐黛猛然將動作止住。
轉身看了眼安隅,見其笑意悠悠。
渾身泛起一陣冷寒。
而老爺子呢?
她本就瞧不起安隅出身卑微,此時,更甚了幾分。
只道是小家子氣,上不了臺面。
老爺子此番前來,除了因為徐子矜的事,安隅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但她也不急,秉著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
老爺子深沉如海底的視線落在安隅身上帶著打量。
“自古、利刃不可對內,你母親沒有教過你嗎?”
“沒有。”
老爺子片面的夾槍帶棒的說她沒教養。
而安隅呢?
如同宋棠所言,她素來覺得自己不要臉。
所以,今日、當老爺子意有所指時,她倒是萬分直白的承認了。
“趙市長也沒教過你?”
“他為何要教我?”安隅反問,嘴角擒著一抹譏諷的笑容。
望著老爺子道:“您想說我沒教養?我一直如此。”
好似怕他繞彎子繞的太累了,直接給他指出來了。
“將刀子捅向自家人的感覺如何?”老爺子瞇著眼睛問她。
“自家人?”安隅呢喃著這三個字,笑了笑。
“您要是將我當成自家人,今日、怕是不會來。”
天家人的變態之處在于,需要你的時候便是自家人,不需要你的時候什么都不是。
誰敢保證那個曾經一心想拉她入伙的徐啟政背地里有沒有想過要弄死她?
“徐家、你可以死,但徐子矜不能走。”
安隅的生死在這個耄耋之年額老人眼里還遠不及徐子矜的離開重要。
這種感覺,明明在意料之中,但安隅還是忍不住的捏緊了拳頭。
她半靠在沙發上望著老爺子,努力克制住內心的波瀾,用及其平靜兇狠的話語回應老爺子的話語:“您放心,即便要死,我也會帶著徐子矜。”
“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老爺子開口,話語狂妄至極。
“在天家人面前,誰敢說自己有本事?”她冷笑反問,望著老爺子的目光帶著不屑與譏嘲。
老爺子行至如今,不管去哪里,都是備受擁戴,可就是這么一個讓全國人名敬仰,就連外國總統見他都得尊稱一聲老先生的人,在安隅這里得不到半分尊重。
安隅對于老爺子,無甚好感。
只因這人,即便是老了,那股子陰狠之勁兒,可從未減少半分,相反的是愈來愈狠厲。
徐家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從老爺子到徐子矜,她們的手段或陰狠或毒辣,安隅隱隱都有所耳聞。
她今日,笑的次數頗多,可即便如此頗多,沒有一次是真心的。
更多的是不屑、冷酷,以及譏諷。
她說:“弄不死徐子矜,弄死徐紹寒也行啊!東晉孝武帝的故事您應當是聽過的。”
在老爺子面前,安隅稍有些口不擇言,她想,能氣死老爺子也是一種本事。
天家人,看重門面與家族名譽,那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她們越是看重的東西,她便越要去踐踏。
恨不得能在言語之間,直接將這個耄耋之年的老東西給送進地獄都是好的。
哐當一聲,老爺子手中的拐杖落在茶幾上。
安隅想,若非自己隔得遠,這一拐杖怕是要落到自己身上來了。
“狐妖鬼魅。”
這惡狠狠的話語足以彰顯老爺子現在這暴怒的脾氣。
若非有所顧及,想必他掐死安隅的心都有了。
自古紅顏禍水紅顏禍水,這話,眼下看來誰能說不是真的。
娶一個女人回家,滿門風雨。
而將整個徐家扶持起來的老爺子怎會看的入眼這等事情?
徐家的江山是他多年前在馬背上打下來的,是他拼了命才換來了今日的成就,倘若毀在安隅手上,他一定會視線弄死這個狐妖鬼魅。
狐妖鬼魅?
安隅細細揣摩了這四個字,隨即笑道:“不敢當,自古狐妖鬼魅皮相都是極好的,您這話,是抬舉我。”
“安隅。”
“你別以為我不能拿你如何,”老爺子咆哮開口。
“您能拿我如何便如何,反正我一界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也不能與您這位高權重的上位者作斗爭,您想弄死我,不是及其簡單的?”
哐當老爺子伸手隨手抄起桌面上不知放了多久的雜志往安隅身上來。
好巧不巧,落在她肚子上。
砸的安隅猛一彎身,面色寡白一片。
本是云淡風輕斜靠在沙發上的人彎了身子,落在腹部的手狠狠往下按。
“太太。”
徐黛聽聞砰的一聲響尋出來時,見安隅如此,嚇得面色都白了。
“太太,”安隅疼的面部扭曲,整個人栽倒在了沙發上,徐黛扶都扶不住。
而一旁的老爺子見此,握著拐杖的手微微緊了緊。
但卻未曾有半分動作。
他站在茶幾跟前,雙手掌心落在拐杖上,居高臨下望著扶著肚子面色蒼白的女子。
他竟然認定她是狐妖鬼魅了,就一定覺得這女人是在作假。
眼睜睜的看著安隅疼的倒在了沙發上,眼睜睜的看著徐黛險些扶不住這人,卻未曾喚人進來。
且還是徐黛,嚇得驚慌失措大聲呼喚葉城。
而這方、徐紹寒接到電話趕過來時,赫然發現,華慕巖跟鄧易池都被綁在了別墅的樓梯上。那專業的打結手法只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才會知曉。
手腳皆被束縛,沒有一點點緩轉的余地。
屋子里的人皆是如此,這諾大的別墅內,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稍有警覺,目光環視四周,卻未曾見人。
“怎么回事?”他問。
一邊問一邊伸手將二人解開,只聽華慕巖道:“老爺子身邊的警衛過來,以為是自家人便沒防備,結果哪里想到,她們將我們綁了撥了你的號碼就走了。”
這是一出場算計,赤裸裸的算計。
猛然之間,徐紹寒似是想起什么。從驚駭中回過神來。
快速驅趕至綠苑。
老爺子今日謀了一場好戲。
這場戲的主角是他和安隅兩個人。
其他人在場,便是多余。
所以今日,這個本該歸隱山林退出江湖的老爺子,親自策劃了一場豪門大戲。
一個耄耋之年的老家伙,算計起自家孫子來,毫不手軟。
今日的他,不知是為了家族,還是為了給徐子矜出口惡氣,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徐紹寒想,他都不能接受。
這日,徐紹寒心驚膽戰奔回綠苑時,遠遠的便見總統府的車輛停在路邊。
他萬分焦急,連車都未曾熄火,直接跨大步往屋內奔去。
將將出電梯,聽聞的便是徐黛那此起彼伏的高呼聲。
猛然推門而入,乍一見渾身發顫的安隅,這個歷經過大風大浪多的男人險些栽倒在地。
而確實,他也踉蹌了下,僅是一秒之間火速爬起來,朝安隅而去。
安隅素來是個能忍的人,可這日,這個正在跟徐先生冷戰的人倒在徐先生的懷里,疼的眼里嘩嘩嘩的流淌下來。
那寡白的面色看起來何其駭人?
“安安,”他焦急輕喚,話語間隱著顫栗。
側眸望去,男人將陰狠的目光落在老爺子身上,帶著鮮少才會有的毒辣。
“您非得插手我們晚輩之間的事情?”
“事關家族,”老爺子沉厲開腔,話語陰沉,且帶著不可忽視的霸氣。
“您最好祈禱安安無事,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