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高興,你的問題還沒說完呢。”
陳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只不過現在紅紅的臉蛋實在和冰冷沾不上邊。
經過打岔,周金儒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想這算不算情景劇帶來的一點小福利。
“我能有什么問題,無非就是有些事情瞞著你們,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這方面我有數。”
陳咬著牙:“你真的有數?”
“我沒做什么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吧?”
周金儒想了想他最近的所作所為,沒有坑蒙拐騙,也沒有強搶民女,說對不起干員們,實在太過了。
陳見周金儒仍然一副不知道發生什么的表情,忍不住提醒道:“你在情景劇里怎么又連夜跑了?”
原來是這件事,周金儒原先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情景劇而已,他解釋道:“我原本想直接去西大區,沒想到西大區和東大區對立起來,雙方都封鎖了各自的據地,變成了一次小規模內戰,碰巧又撞上王室強襲雅各賓派,于是就暫時流落派系了。”
“只是這樣?”
面對陳的再次逼問,周金儒意外道:“阿陳,這是一幕戲劇,對于你來說并非現實,你別把劇情里的情緒帶到現實啊。”
“我沒有。”
“真的?”
這次換周金儒主動伸手,放在陳的雙肩,用力握住,語重深長道:“阿陳,你不會真的認為我是你的男朋友吧?”
他的話讓陳的瞳孔猛然收縮,探出雙手甩開周金儒的爪子,道:“你在說什么?”
“這我就放心了,阿陳,情景劇里的關系是不能代入現實的,否則你會陷入現實與夢境的困惑,比較麻煩。”
周金儒弄不清陳現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能探知一個人情緒,卻沒有辦法感知他人的心事,陳表現出的冷漠反倒讓他松了口氣,因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人極其容易陷入迷惘,以至于做出難以挽回的傻事。
陳哼了一聲:“你不是向我要走能定位自己的東西了么?”
上次陳給周金儒的東西一直都存放在他的行李箱里,周金儒點頭道:“東西確實在我這里,你包裹很嚴密,我想可能是你的隱私,所以就沒有打開。”
“其實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你想看就看吧。”
陳逃也似的離開會議室,匆忙的腳步讓周金儒認為她想去洗手間。
站在酒店大堂的飲水機前準備泡咖啡的星熊聽見有匆忙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她連忙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前上司從二樓樓道飛奔而過,往房間去了。
“阿陳?”
她遲疑了兩秒,隨手將咖啡杯放下,雙手按在樓梯護欄,腳下用力,一個翻身迅速爬上二樓,翻過護欄后,走向搭檔的房間。
不久之前搭檔還在會議室里和博士說話,一轉眼的工夫就跑出來,難道他們之間發生了口角?
星熊沒有敲門,只是站在門前喊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伸手去摸門把手,輕輕一擰,門就開了,原來房門是虛掩著的。
“阿陳?”
走進房間的鬼族看見搭檔正側臥在大床上,抱著枕頭,口中低聲吟誦著龍門粗口,不禁失笑道:“博士又招惹你了?”
剛剛還好好的,能招惹阿陳的人只有博士,星熊從心底認為根本不需要去猜測。
“除了他還有誰?!”
陳停止龍門粗口,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死死的盯著星熊,一直盯到后者頭皮發麻,她才緩緩開口道:“我們博士的腦袋是木頭做的么?”
星熊鄭重的點頭:“理論上,是的。”
陳:“…”
她有些懊惱地說道:“我可能跑得太快了,什么都沒來得及說,現在回去還來得及么?”
星熊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還是幫著分析道:“這取決于你想說什么。”
陳的表情一滯,仰面躺在床上,柔軟的大床將她小幅度地彈起來,她小聲道:“那我還是不去了。”
星熊眼前一亮:“哦?難道你想說什么令人害羞的話,沒關系,你可以把我當作博士,先說給我聽,我幫你參考一下。”
“你?”
陳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思前想后一番,拉過被子蓋在臉上,悶聲道:“阿星,我怎么覺得你在占我便宜?”
星熊矢口否認:“哪里的話,我們之間能叫占便宜么?”
“那我也不能說。”
陳扭動幾下,就像一條蟲子,她猛然拉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用嚴肅的語氣說道:“阿星,你感覺情景劇里發生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星熊愕然:“都說了是情景劇,肯定不是真的啊,難道你真想和博士成為男女朋友,以后再嫁給他?”
陳若有所思的撐著下巴:“那就奇怪了,我總有種感覺,情景劇里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剛剛我在會議室里看見博士時,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臉,好像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會不會是你的內心就是這么想的?”
星熊的話讓陳再次愣住了,她下意識忽略了這個方向,莫非她一直都對博士有感覺?
“阿陳,你聽我說。”
星熊抓住陳的手,認真道:“你和博士之間是不可能的,即便你有此類想法,到了魏彥吾大人那邊,也不可能過關,魏彥吾大人絕對不會同意。”
“我知道啊,舅舅是什么樣的人,我還不清楚么…我也分不清啦,也許有一點感覺,也許只是錯覺,總之,等情景劇完結后,應該就會好一些吧。”
陳頗為苦惱,星熊的看法是對的,她的舅舅,也就是龍門最高長官,魏彥吾,絕對會反對她和博士在一起。
“我為什么要想這些,還在為這些事情苦惱?”
陳幡然醒悟,只覺得自己是出于本能才這么想的,看向星熊的神色不禁復雜了一些,可惜現在沒有人能給她有用的意見,或者她只想聽想要的意見。
在陳陷入困擾時,周金儒對這些一無所知,他的會議記錄才寫完一半,擺在會議桌一角的終端就響了,是蘇蘇洛發起的通訊。
放下手中的筆,周金儒接通電話:“蘇蘇洛醫生,有什么事?”
“博士,請你來一趟臨時診療室,我們碰到一些問題,也許只有你才能解決。”
蘇蘇洛的話說得很委婉,甚至沒有表明究竟是什么事,但周金儒卻已經明白過來,他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起身離開會議室。
“我過來了,你們維持現狀就可以。”
蘇蘇洛作為一名正經好醫生,接受過優良教育,又在羅德島實習一段時間,業務水平相當不錯,她今晚的工作只有一項,就是為葦草體檢,這件事周金儒很清楚,當蘇蘇洛說解決不了問題時,他立即就想到了葦草可能不配合。
在這里的醫療干員能為葦草體檢的人只有嘉維爾和蘇蘇洛,微風由于身份問題,根本不在周金儒的考慮范圍內,嘉維爾不是不行,她是個暴脾氣,葦草也是個暴脾氣,兩個人弄不好會打起來,因此嘉維爾也不能參與,唯一剩下的醫生就是蘇蘇洛了。
周金儒匆匆來到臨時診療室,這里原本是酒店的醫務室,被羅德島干員臨時改裝后,不但具備基本的醫療條件,還有一個簡易手術室,用于應對突發狀況。
蘇蘇洛見周金儒過來,不由松了一口氣,雙手抱著診療記錄板,小聲道:“博士,我實在沒有辦法啦,葦草小姐拒絕所有檢查項目。”
周金儒點點頭,這在意料之中,他拿過蘇蘇洛抱著的記錄板,發現多個檢查項目都處于停工階段,因為葦草的不配合,讓原先制定的計劃擱淺了。
“葦草有沒有說為什么拒絕檢查?”
“沒有,不過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沒有安全感。”
醫療檢查容易觸及他人隱私,葦草又是一個特別敏感的姑娘,難免因為自身原因,無法接受檢查。
“我先進去跟她聊幾句,你就在門口休息一下,有結果了我再通知你。”
蘇蘇洛連忙點頭,如果不是博士的要求,她在被拒絕之后,根本不會再做堅持。
周金儒推門進去,只見德拉克姑娘穿著單薄的衣服,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里,與檢查相關的醫療器材都丟在一邊,她看見周金儒進來,抬起頭想說些什么,兩秒鐘后又將頭低了下去,埋進雙臂之間。
“怎么了?”
在進來之前,蘇蘇洛遞給他一件白大褂,因此現在看起來像個醫生,他來到距離葦草兩米左右的位置,蹲下來,看著德拉克姑娘,試圖從她復雜的情緒里感知到什么。
“那個醫生要給我做檢查,我不喜歡。”
“原來是這件事,蘇蘇洛醫生是很好的人,技術也很棒,你完全可以放心,現在做的檢查都是常規檢查,沒有半點風險。”
周金儒的話并不能讓葦草安心,她盯著他的眼睛,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那個醫生說你也是個醫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周金儒的確是個醫生,當初抵達羅德島時,還是個兩眼一抹黑的新手,但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突擊訓練和實踐練習,他的專業程度可能不及凱爾希和一部分醫療干員,但應對一般的檢查項目和傷員急救已經足夠了。
再加上理智對源石活性的壓制,讓他足以躋身羅德島核心醫療項目。
“對,我也是個醫生,如果你不放心,蘇蘇洛醫生,那么你能放心我么?”
周金儒投去探詢的目光,葦草微微點頭,表示愿意相信他。
“好,那我們開始檢查項目吧,早一點結束,你也可以早一點回房間休息。”
診療室里的醫療設備都是一些簡單的影像檢查,沒有條件做血液分析,不過影像檢查也能大致確認葦草是否為感染者,以后回到羅德島時,填寫客觀履歷有參考價值。
基礎檢查項目包括但不限于性別、年齡、身高、體重、出生日期、種族以及內臟影像,周金儒將這一圈做下來之后,讓葦草穿好衣服再出來。
他在診療室門口寫登記報告時,守在門口的蘇蘇洛低聲道:“博士沒有為葦草小姐做血液分析么?”
“診療室里做不了。”
“但是我們有條件做啊…”
周金儒停下筆,認真道:“我知道現在就能做,但真的不合適,葦草對于我們的信任非常有限,想抽她的血做分析報告,實在太勉強了,目前有這些信息就足夠了。”
蘇蘇洛紅著臉:“嗚嗚,還是博士想的周全。”
“這不是你的錯。”
周金儒劃掉種族一欄,繼續說道:“葦草的情況特殊,要特殊對待,放心吧,如果以后出了什么問題,我負全責。”
話說到這里,葦草穿好衣服走出來,不知道為什么,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
“好了,所有手續都準備完畢,這是你的臨時身份卡,不過我有一個建議,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出房間。”
葦草從周金儒手中接過小小的方片,重重點頭,如果只是不出房間,對于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周金儒領著葦草前往房間,介紹道:“在這里,生活設施齊全,你想要的基本都有,每天用餐時間都會送飯過來,暫時先委屈一下,如果你想要找你的姐姐,我認為應該等到風頭過去,畢竟能好好活著,誰都想活著。”
給葦草安排的房間比較偏僻,如果不是刻意去找,基本不會被注意到,周金儒用門卡刷開房門,他站在門口,而葦草看了一圈后回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還是缺了什么東西,現在就告訴我,我立即安排下去。”
周金儒的話沒能讓葦草更安心,她那雙用于握住長槍的手緊緊捏著衣角,眼中流露出期盼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你會來么?”
周金儒愕然,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葦草缺的不是生活物資,而是一個能說話交流的人,她平時能信任的人極為有限,作為姐姐的影子,連說話都要受到嚴格限制。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身邊有能信任的人,會極大提升安全感。
“嗯,我會來陪你,真的。”
“謝謝你。”
葦草眼前一亮,眉眼彎彎,嘴角上翹,明媚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