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偶然事件還是早有預謀?
葦草來不及去想,也不想弄明白,她唯有相信手中的武器。
一向沉默寡言的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如果今天就是她的終點,她必須是倒在沖鋒的路上。
德拉克寬厚的槍刃輕輕抖動,一簇火苗竄上來,哪怕只是一小撮,隔著很遠,也能感覺到炙熱的氣浪。
另外一邊,紅豆心亂如麻,面前這個女人是隱秘行動的敵人,為什么她會和周某人住在一起?
周某人看起來也不像被挾持了,他隱瞞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剎那間,燃燒著熊熊烈焰的槍刃直奔紅豆的正面,德拉克仗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的一槍刺過來,裹挾著足以融化鋼鐵的高溫,迫使紅豆連連后退。
“我好氣啊!”
紅豆心中憤恨,雙臂抬起長槍,后退的同時,用狹長的槍刃撞在葦草的武器上,隨即發出一聲刺耳的刺啦聲,兩支長槍相交的瞬間,大量融化的暗紅色鐵汁灑落。
紅豆手中的長槍只能算制式武器里較為精良的那一種,比起葦草手里的長槍差了不止一籌,她原本的那支槍早在大半年前就損毀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此時兩邊一交手,武器上的劣勢就體現出來了。
“紅豆小姐,我來幫你!”
從后面追上來的格拉尼大步沖刺,挺著騎槍直奔葦草,她的身后隱隱有雄偉駿馬奔馳,刺向葦草時,騎槍的前半段透著白熾的光芒。
又來了一個!
葦草毫無畏懼,一個她能對付,兩個她當然也能對付!
一聲輕響,德拉克身后拖著的那條又粗又長的尾巴末端燃燒起熊熊烈焰,葦草的體表隱隱浮現出一頭仰天長嘯的紅色巨龍,猙獰的龍頭噴出數米虛幻的火焰。
不遠處,一輛停在馬路邊的車輛里傳出一聲嘆息:“真是胡來,在獅子巢穴里顯露出紅龍真身,這不是送死么?”
前面駕駛座里傳來低呼:“先生。”
戴著一枚紫色瑪瑙扳指的右手虛虛向下按動:“不過沒什么可擔心的,我已經向城市警衛部隊那邊打過招呼了,一個小時內他們沒有時間趕過來,畢竟現在已經下班,加班是壞文明,紳士們不會同意免費加班的。”
黑色轎車的后視鏡里顯現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他默默注視著還在激烈戰斗的德拉克,繼續說道:
“如果那個博士不能解決問題,女王陛下很愿意幫忙接收一只無處可去的紅龍,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剛說完,只見一輛車從遠處疾馳而來,一個漂亮的甩尾越過人行道,飛進公寓樓小區。
“他來了。”
格拉尼回憶著那天晚上戰斗時的畫面,紅豆正是通過不斷突刺逼迫敵人后退的,她的種族虛影是庫蘭塔,沒有任何特殊,比不了德拉克,也比不了薩卡茲,全靠平時艱苦訓練換來的優良體能,奮力向前連續突刺。
隨著時間推移,紅豆越打越覺得面前的銀發女人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樣,至少在力量方面沒有此前那么強大,難道是因為被銀灰先生打傷的緣故?
葦草以一敵二,越戰越勇,甚至對一些造成傷害的小幅度攻擊不躲不閃,她刺出的每一槍都奔著要害去的,頓時讓紅豆和格拉尼險象環生。
“小心!”
紅豆驚呼一聲,手腕用力,將自己已經有缺損的長槍架在格拉尼的騎槍上,兩個人共同發力才沒有被葦草以強絕的力量壓倒。
“哼!”
葦草低哼一聲,蹭的一下,槍刃上的火焰猛烈升騰,并且開始向四周擴散。
黑暗中,雙臂抱著法杖的嘉維爾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打著胳膊,哼哼道:“為什么不上去幫忙?”
“因為她不夠強。”
說這句話的人是陳,她和星熊一前一后站在不遠處,算是為紅豆和格拉尼壓陣。
星熊點頭道:“確實不夠強,和紅豆描述的有不小差距,上一次,他們那么多人都沒能徹底拿下,現在被紅豆和格拉尼拖住了,這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上次參與攻擊的人里還有銀灰呢。
“不管是不是,先拿下她再說,陳sir,刑訊問話的手段你應該會吧。”
嘉維爾向前走了兩步,她猛然抬起頭,只見站在制高點的安比爾向下面打了一個手勢,頓時臉色變了,因為那是她們約定好的暗號,手勢的意思是博士已經到了。
“博士來了。”
嘉維爾心中剛剛升起這個念頭,只見一輛商務車沖過小區圍墻,轟隆一聲落在地面,車輪打轉,車身飛旋,剎那間,車門被人從內側沖破,一道白色的身影飛出,一柄三米多長的薙刀從天而降,砸在糾纏在一起的三支長槍上,薙刀刀刃深深嵌入地面,握著薙刀長桿的鬼族姑娘長發飛舞,宛如天神。
紅豆扯了一下長槍,發現槍刃被薙刀壓進地表,怎么也扯不動,她又不可能和以力量著稱的鬼族比臂力。
纏丸掃了一眼在場的三個人,哼道:“博士說了,不許再動手。”
“你知道她是誰么?”
說這句話的人是格拉尼。
“我知道。”
那輛近乎半毀的商務車里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車門打開,周金儒瘦高的身影出現,他的到來讓在場的干員都不禁屏氣。
今天的博士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格拉尼一下子就紅了眼睛,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周金儒向場外看了一眼,他看見陳和星熊,還有站得更遠的雷蛇和芙蘭卡,天不怕地不怕的嘉維爾瞪著一雙眼睛,占據制高點的安比爾早就溜之大吉。
“好了,既然都在這里,我就不說什么客套話了,收隊,先回去。”
“博士。”
陳深深看了一眼周金儒,一招手,率先轉身:“走。”
她這一聲招呼,讓藏匿在周圍的數名干員撤離現場,只剩下紅豆、格拉尼和葦草還停留在那里。
纏丸一腳踢在薙刀上,手臂輕舒,三米多長的長柄武器就這么扛在肩頭:“博士,我需要回避么?”
周金儒搖搖頭:“不用。”
“哦。”
鬼族姑娘站在博士身邊,充當他的貼身保鏢。
“先跟你們介紹一下,這是葦草。”
周金儒指了指臉上掛著寒霜的葦草,解釋道:“你們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之前那個是她的姐姐。”
“我不想聽這個。”
格拉尼倔強地抬起頭,眼中淚水只差一點就要流下來了。
周金儒伸手去碰她的臉,格拉尼向后退了半步,讓他生生止住動作。
“換個地方說話吧。”
“那你可要好好給我解釋解釋!”
紅豆提起自己的長槍,同樣面色不善,拉著格拉尼氣呼呼的走了。
周金儒一臉疲憊地揉著臉,萬萬沒想到會弄成這樣,說什么二次元手游主角都是開后宮,到他這里,后宮還沒開,自己人就先打起來了。
“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葦草的表情緩和下來,抓著自己的武器,有些不安,她眼巴巴地看著周金儒。
周金儒搖搖頭:“沒有,只是信息不對稱而已,你跟我來吧,今天一鬧,這里住不了了。”
真的要跟他走么?
葦草向前踏出一步,遲疑地站在原地,數分鐘之前,她還在殊死戰斗,現在卻要和敵人們握手言和,這樣的事情她從來沒有遇見過。
“相信我。”
大概除了相信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葦草輕輕點頭,跟著周金儒離開。
他們離去時的畫面落在一直呆在車里的那名中年人眼中,忍不住笑道:“原來這么簡單就解決了,只靠幾句話就能化解一場矛盾,要是真能這樣,這個世界就不需要我們這些人了。”
“先生,我們也要離開么?”
“離開,當然離開,我留下的痕跡這么明顯,那個博士不可能忽視,他早晚要來找我,到時候再說吧。”
一個小時后,羅德島下榻酒店的會議室里,涉及事件的干員坐成一圈,周金儒坐在首位,他第一個問話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陳。
“陳sir,你在現場時有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陳皺起眉頭,博士你說想解釋,為什么要先問我?
紅豆正準備開口,只見周金儒抬起手,示意她先不要發言。
坐在陳旁邊的星熊回答道:“小區位于東大區的鬧市區,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別人路過,在那段時間里,只有我們。”
周金儒看向其他人,仿佛在問你們都沒有發現?
最后,他看著陳,最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就是陳這個看起來比較冷靜的人竟然也會跟著一起胡鬧,連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寫報告時都寫進去吧,今天被人裝袋子里了。”
周金儒輕微咳嗽一聲,又說道:“關于葦草的事情,你們有什么疑問,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博士你準備怎么安置她?”
周金儒看著嘉維爾,心說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伙怎么變得心細如針了,他還準備多鋪墊一下,最后再宣布葦草的去向,沒想到嘉維爾直接就把話題挑開了。
“葦草比較特殊,如果不出意外,我準備將她安置在羅德島,關于這一點,我會向凱爾希醫生說明。”
博士提出的合理要求,阿米婭從來不反對,凱爾希多半會默認,也就是說葦草留在羅德島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博士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我已經考慮過了。”
嘉維爾不再說話,算是默認周金儒的安排。
會議室里陷入短暫的寂靜,隨后格拉尼緩緩舉起手,周金儒就算不問也知道她的想法,當場解釋道:“那天晚上,你們對付的人是葦草的姐姐,這一點可以向銀灰確認,也就是說,今天才是你們和葦草第一次見面。”
他誠懇道歉:“這是我的錯,一切問題的根源都出在信息不對稱,我沒有第一時間將相關情報告知你們,才導致了你們大打出手。”
“這一點,博士不準備多解釋一下?”
陳直奔主題,她想知道為什么博士一直對葦草的身份避而不談。
“陳sir,有些事情是不能明說的,你只要知道一點,我留下葦草的目的不是看上人家之類的,一個活著的葦草遠比死掉的要好很多。”
陳張了張嘴,這是她第一次從博士口中聽到如此不客氣的話語,好好先生今天似乎生氣了。
是因為她們擅自行動么?
“好了,目前情況就是這樣,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散會吧。”
由于充當秘書工作的安潔莉娜不在,相關記錄只能由周金儒自己來寫,他宣布散會后,大多數干員都徑直離去,只剩下陳還坐在他的右手邊沒動。
周金儒寫了一陣,抬頭道:“陳sir有事?”
“沒事我就不能坐在這里么?”
“當然可以。”
周金儒繼續低頭寫記錄,自己這些干員真的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尤其是格拉尼臨走時那種幽怨的眼神,幾乎能殺死他若干次。
紅豆就不提了,倘若她的叉還在,周金儒說不定就得被開幾個眼。
“博士別想那么多,格拉尼和紅豆其實沒有惡意的,至少對博士是沒有惡意的。”
“生氣了?”
“沒有。”
忽然間,周金儒感覺自己的臉被人捧起來了,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掌貼著他的下巴,雙馬尾警官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盡力控制內心的羞澀。
“不,你就是生氣了。”
“陳sir,我真沒有。”
“那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一遍,你沒有生氣,一點都沒有。”
這是一雙明亮的眼睛,平日里英氣十足,此時宛若一汪春水,只是一眼,就將周金儒困在其中,難以自拔。
“哼哼,還說沒有。”
陳松開手,轉過臉,紅暈從臉頰蔓延到脖子,就連耳垂都是一片殷紅。
周金儒不禁豎起大拇指:“阿陳,你今天真的特別有女人味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