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頭村邪教遭遇滅頂之災的同時,奧黎城北郊的邪教徒正蠢蠢欲動——
戈斯萊亞聯合王國元首墨恪萊已經正式向波什凱王國宣戰。墨恪萊派遣大軍西進,試圖在冬天之前“收復”祆火遺址邊上的圣城,烈涯城。
“這不是個機會是什么!我哥親率主力大軍前去救急,如今奧黎城內必然空虛,波什凱的王座唾手可得!”紅夏公爵慕卡爾激動地向眾人喊道。
“少安毋躁,公爵大人。”
頭發與胡須已經盡數發白的賀扎勒坐在慕卡爾的對面,悠然撫摸著胡須,如同一位充滿智慧的老人。
這樣的形象甚至有點像從祆火中走出的神明——名為焰靈的一族——通常喜歡的化身形象。
然而不少圣教徒知道,焰靈是真神的最大、最可惡的敵人。
“這到口的肥豚肉,難道就眼看著飛走嗎?”
縱使慕卡爾激動得手舞足蹈,在場的教徒們卻依然不為所動。
“我明白你的心情,慕卡爾大人。然而你的哥哥已經不再是多年前的那個魯莽的熱血小青年了…”
賀扎勒沒說出口的是,你卻活成了你哥當年的模樣。
不能將這么痛快的諷刺說出口,讓賀扎勒有點憋屈,然而為了復仇大業,他還須繼續隱忍。
慕卡爾渾身不服,還想繼續反駁,卻見賀扎勒擺擺手。
“我來幫你分析分析吧,公爵大人。你生活在奧黎城中,有沒有觀察過守衛力量的調動?”
慕卡爾怔住了,他搖搖頭,“我才不會去看那群垃圾怎么安排。”
“那葉爾嘉勒出征帶了哪些貴族和大臣,又留下了誰,你知道嗎?”
慕卡爾還是只能搖頭。
賀扎勒攤開雙手,“你看,你什么情報都不知道,你要是直接殺進王宮去,被留守的哪位大人指揮守衛抓住了,那可怎么辦?”
他面前的這位“公爵”一時語塞,欲言又止。
最終紅夏公爵還是開了口,“我以公爵的身份命令你們!”
“命令?”賀扎勒身旁的一位教徒以譏諷的語氣說道,“我們只聽從圣教的命令,而你甚至不是一名圣教徒。”
“說得沒錯,我們是平等的合作關系,不然你當自己是誰啊!”另一名教徒叫囂道。
“賀扎勒先生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你呢,你又會什么?”
漲紅了臉的慕卡爾雙眸蘊著怒火,他只好強迫自己深呼吸。“抱歉各位,我失禮了。”
聽見他的道歉,其他人的臉色都緩和下來。
賀扎勒感到很是滿意,“我們有重合的目標,也有對方所缺乏的東西。在葉爾嘉勒生出王子以前,你依然是波什凱王位的第一繼承人;而我們則擁有著作為光棍司令的你所不具有的人員力量。我們若能真誠合作,可謂天作之合。”
“叔叔教訓得是。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向你學習。”慕卡爾低著頭,陰沉著臉。
如今,他只能期盼葉爾嘉勒那個混蛋兄長為了所謂的榮譽帶頭沖鋒、戰死沙場。
墨恪萊對葉爾嘉勒的人頭沒有興趣,他也不在乎騎士之間榮譽之爭。他需要的最大榮譽,是面前的這一整座城池。
趁著圍城無聊之時,他來到祆火的遺址之地。
干燥、寒涼、裸露的大地之上不再有沖天的火光,他只恨自己沒能在祆火熄滅之前來此朝圣,只恨自己生不逢時,沒能趕在邪教徒來襲之間取得烈涯城。
要是十九年前守護圣城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無能愚蠢的波什凱人,這個世界也不必遭受這么重大的厄運。
在隨從軍的面前,他跪倒在這大片的焦土之上,甚至伏下身來跪拜。
“縱使祆火已熄,但為了夏拉人的安樂與榮耀,我會用一生去奮戰!”
隨從們聞之,皆愴然涕下。
“我們也將永遠為了元首而戰!”他們異口同聲地高呼口號。
他們正要離去之時,一員騎兵匆匆從西方趕了過來。
“元首!”
墨恪萊回過頭來,“快報!”
“葉爾嘉勒已經率軍前來,試圖解烈涯城之圍!”
“離這里多遠?”
“半日路程。”
墨恪萊繼續追問,向斥侯了解清楚了兩軍之間的地形。而后他立即上馬,指揮圍城的主力軍轉移到烈涯城的西面,準備與波什凱人正面大干一場!
烈涯城位于高坡懸崖之上,自古以來就是易守難攻之地,祆火熄滅之后當地牧師也失去了使用神術的大半能力。憑城內的少許駐軍,能夠堅守,但根本無法出擊。
因而墨恪萊只是安排少許兵力守護著主力軍的后方——只要不讓出擊的駐軍擾亂正面戰場即可。
這一場戰爭不需要費盡心思使用太過復雜的戰術,他帶來的大軍成分繁雜,目前也很難有足夠的紀律性聽從不斷變更的指揮。
然而他早已打探過波什凱人的戰力和兵源素質,只是直接沖鋒拼殺,他相信夏拉人就足以碾壓對方。
離烈涯城只有小半日的路程,這樣的距離使得葉爾嘉勒愈發激動。
波什凱王國從西塔維奧王國奪走烈涯城的百年間,這座守護著祆火的圣城可謂多災多難:
攪得嘉連平原天翻地覆的篡王赫倫卡對烈涯城的進攻使得城池損毀嚴重;
邪教徒用計熄滅了不可能熄滅的祆火,又使得烈涯城失去了魔法的保護;
這兩次動蕩讓大量居民遷出烈涯城,更令掌握著烈涯城的倫斯特侯爵領雪上加霜…
若不是以往的北方聯盟公侯之間互相保持獨立、各自為政,恐怕這樣的一座城池早就落入他手。如今北方聯盟被墨恪萊統一起來,這位夏拉強人盯上烈涯城也不足為奇。
父王在臨終前向自己和大臣們重申,他們亨克拉德家族對烈涯城擁有合法宣稱,應當盡全力守護它。
若是烈涯城從自己手上丟了,那失去的不止是一座城池和一片侯爵領——若是如此,他還會使得自己的家族顏面無光。
而那墨恪萊竟以烈涯城是夏拉人居住之地為由入侵自己封臣的領地,又如何能讓人咽下這口氣?!
“陛下!墨恪萊就在前面了!”有侍衛說道。
葉爾嘉勒下令全軍放慢步伐。
他抬眼望去,秋日的密云之下旌旗飄揚,代表著夏拉人萬靈樹信仰的火樹標記讓人能夠一眼認出,這便是墨恪萊的軍隊。
“那些公爵伯爵果真全都聽從他的指揮嗎…”
葉爾嘉勒的提問既是疑惑,也是不屑。
雖然使用著統一的旌旗,但是不難察覺,墨恪萊大軍中混編現象相當普遍,許多的衣著和裝備都不統一。剛剛統一北方聯盟一年多的時間,先前又經歷了兩年的內戰,讓戈斯萊亞很難在短時間內完成休整和整合。
葉爾嘉勒一方雖然兵力不及對方,但始終團結在自己的麾下,若是加上倫斯特侯爵的駐軍出擊協助,他們并不是沒有機會贏下這場戰役。
雙方隔著一個沖刺的距離時,葉爾嘉勒便讓大軍停下,將陣型調整為對戰狀態。
對面的墨恪萊只是靜靜地遙望著,沒有任何人發出聒噪的響聲,馬匹倒是不斷地呼著氣。
天上的烏云更加密集,使得現場變得昏暗了起來,氣氛也愈發緊張。
葉爾嘉勒讓最精銳的重騎兵列在前方,盔甲與盾牌足以抵擋弓箭,每一位騎兵都將如同下山猛獸,在沖鋒當中能夠直接將懦夫踏成碎片。
北嘉連平原有著大片平坦之地,這里可以說是騎兵的天下。
葉爾嘉勒見墨恪萊并沒有先手進攻的打算,知道對方是想以防守的姿態抵擋沖鋒再采用后手攻勢。
他向著對面的懦夫輕蔑地哼了一聲,拔出散發冷光的奧黎王之劍——這是一把仿制古代奧黎王瑟維爾配劍的神兵利器——向前一揮!
沖天的喊殺聲頓時響起,數不盡的急促馬蹄聲紛至沓來!
墨恪萊并沒有打算束手就擒,他也迅速拔出長劍,高喊道:“為了夏拉人的榮耀!”
“為了夏拉人的榮耀!沖啊!”
戈斯萊亞大軍的呼喊聲不亞于敵方,雙方的氣勢皆有如十九年前的祆火那樣龐大得幾乎能觸碰天際。
箭雨攔不住波什凱騎兵的沖鋒,而夏拉騎兵在墨恪萊的指揮下策馬迎敵!
長槍騎兵皆勇猛向前,兩人碰撞,如同兩只飛奔的赤豚將鋼盔一樣的頭部猛烈地撞到一起,擦出了頻繁閃爍的火光。
大量的騎兵被挑落馬下,沒有死去或受到重傷的紛紛拔出劍來,開始近身搏斗。鏗鏘的兵器碰撞之聲刺激著所有人的耳膜。
墨恪萊指揮沖鋒卻沒有親自陷陣,他依然冷靜地觀察著戰場的局勢,顯然,戈斯萊亞一方很快就占據了上風。
這只大軍雖然還是沒有完美整合的混編部隊,但也是一只面對過洶涌來襲的雪民以及殘酷內戰的、有過豐富戰斗經驗的精銳部隊。
他看見葉爾嘉勒也陷入到了白刃戰當中——這位波什凱的國王當得起勇猛無雙的稱號,任何被他近身的夏拉人戰士都敗于他手,傷亡退場。
然而波什凱人仍然在夏拉人咄咄逼人的攻勢下損失慘重。
葉爾嘉勒退回到略微空曠一些的地方,用波什凱語高聲吶喊:“向后拉扯!”
波什凱軍的中營響起有著獨特節奏的敲擊聲。
落于下風的波什凱騎士們聽見命令,且戰且退。
他們的身后,大批戎裝法師站了出來。這些法師結陣而行,共同搭建起一個龐大的術式——幻雪法師們在敗于賓達爾之后,經過九年時間鉆研、改進了這個殺手锏。
天空上忽然顯現數道環形光芒,如同星環一般閃亮,這些光出現之后又立即散開,如同山洪一樣刷地猛撲向戰場前方的夏拉人大軍!
葉爾嘉勒露出了輕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