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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重逢

  吃了定心丸的唐朝跟著周密回到草堂,而鄧桃仙則返回武當,因為天師府有位大天師破關而出,要舉行慶典,同位道教祖庭,武當理應派人祝賀,云游天下、廣結善緣的鄧桃仙自然是不二之選。

  臨行前,鄧桃仙將那篇《清微丹訣》口授給唐朝,唐朝牢記于心,打算回頭就傳給潘師正。

  回到草堂,下人大都驚魂未定,好在陳慶之素來嚴謹,也不至于出亂子,反倒是祁連城三人有些亂了方寸。向來沉穩靜氣的祁連城連續三次推演吉兇,不知是因為境界不夠還是別的原因,接連毫無頭緒,祁連城差點自傷精血,所幸被譚棉花攔住了。

  看到只有周密和唐朝兩人回來,潘師正臉色一白,唐朝趕緊告訴他鄧真人只是回山了,潘師正這才元氣滿滿的砸了唐朝一拳。

  聽唐朝講完來龍去脈,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感情這個老瘋子對著唐朝窮追猛打,只是因為唐朝是雍山弟子?

  潘師正一陣后怕,幸虧這老瘋子不是修道之人,不會四處追殺道士。他心有余悸的說道:“都怪你們雍山出了個蕭無極,大殺四方,樹敵無數,連累你們雍山劍宗幾乎銷聲匿跡,好不容易緩了一口氣,又莫名其妙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老瘋子追殺,你干脆改換門庭來我武當山得了,實在不行書呆子的齊云山也行啊!男子漢大丈夫實在沒必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譚棉花一陣氣悶,眼前這個武當山正統傳人,哪里有一點修道之人的模樣,不去說仙風道骨、飄逸出塵的鄧桃仙,一身尋常青色道袍的祁連城,舉手投足都透露出一股沉靜內斂的道意韻味,和舉止輕浮、喋喋不休的潘師正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好在唐朝和祁連城已經習慣了,只是一邊喝茶一邊互相使眼色,弄的譚棉花一頭霧水,她突然伸手一拍茶幾,嚇了潘師正一跳,差點咬到舌頭,見三人都抬頭望向自己,譚棉花急中生智,問道:“你師兄和鄧真人有沒說過你的武道境界怎么辦?難道要從頭開始?”

  唐朝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一身修為,并非涓滴不剩。萬古長青和春水劍心,唯有再我真正身死那一刻,才會煙消云散,如今的我好比一副骨架骷髏,雖然看著凄慘無比,但只要費些時日,就會生出筋骨血肉,肌膚毛發。”

  “鄧真人渡入我體內的道法真意,除了修繕竅穴,接續經脈,助我聚攏真氣,還有一點,就是讓原本停止運轉的春水劍心,已有了春水夜來生的跡象。而萬古長青也有了源頭活水,自然抽出新芽。”

  “尤其是那些依舊在我經脈竅穴中不肯安分的無形劍氣,上面蘊含的精純劍道,一旦消化,便是一樁天大的造化!”

  譚棉花點點頭:“這么說,你還算因禍得福了?”

  唐朝有些汗顏:“那倒不至于。”

  眾人散去之時,譚棉花突然喊住唐朝,略做猶豫,開口說道:“我過幾日要出去一趟,你們若要離蜀,不必等我,我自有辦法追上你們。”

  唐朝一愣,這瘋婆娘不會有接了詩三百的單子吧?

  譚棉花醞釀半天,解釋道:“我要處理一些私事,需要耽擱幾天。”

  唐朝揉著眉心,頭痛道:“如果沒記錯的話,除了詩三百,整個大雍你就認識我一個人,你能有什么私事?”

  譚棉花柳眉倒豎:“我好歹也是個姑娘,怎么就不能有點私事?你挑削?”

  唐朝急忙擺手,示意她自便,順便告訴她:“我這次打算走水路,沿著廣陵江一路坐船,繞開黔州,去云州、越州,最后在漳州上岸,一路北上…”

  譚棉花趕緊打斷:“停停停停停,我只是出去幾天,撐死半個月,又不是一年半載,說不定不等你們到云州,我就追上來了。”

  唐朝搖頭示意她不用著急,慢慢來,咱們不趕時間。

  譚棉花冷哼一聲,轉手就走,顯然對咱們這個措辭不太滿意。眼看譚棉花已經走遠,不曾想她突然回頭,表情略微不自然,看著唐朝說道:“有一事我必須解釋清楚,我并非擔憂與你同行太過兇險而編造借口,乃是確實有事要去見一個人,希望你不要誤會。”

  唐朝微微一笑:“不瞞譚姑娘,姑娘能不顧兇險,與我同行,我已是感激不盡,我與姑娘相識一場,自然清楚姑娘的為人,譚姑娘盡管自便,無需解釋。”

  譚棉花松了一口氣,看著唐朝,冷冰冰道:“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你以為本姑娘愿意啊?你還欠我五百兩銀子,可別死了,到時候人死債消,我可不干!”說罷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唐朝駐足目送,直到曼妙背影消失不見,他才返回小樓。

  一路無話。

  一夜無話。

  第二天,周密并未離去,雖然那老瘋子背他送去了十萬大山深處,但以他的修為,想要折返,最多一日便可,不得不防。

  唐朝難得起了個大早,招呼著青竹和春華秋水,一起出門了。

  草堂的馬車把他們送到錦官城頗負盛名的百花巷子,如今已接近正月末尾,城內依舊是商賈云集,游人如織的繁華景象,大雍歷來是重農抑商,隨著達官貴人不甘寂寞,暗中經商,許多禁止也無形中松動許多,特別是在天字號皇商永樂商號橫空出世之后,商人地位大幅度提高,各州郡的商會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出現,報團取暖,大雍的商業空前繁榮,每年的國庫稅銀也是成倍增長,看起來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唐朝一行人走在百花巷子,看著攤販之中有不少是鄉間農夫,在販賣時令瓜果,熏肉獸皮之類。

  春華大為驚訝:“如今開春,正要農忙,為何還要貪圖小利,舍本逐末?”

  唐朝忍俊不禁:“你的意思是百姓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春華啊,這可有點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春華俏臉一紅,連連搖頭。

  唐朝也不多言,只是說道:“聽聞現任蜀州牧許攸,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丈量各郡縣的耕地,并規定各縣每年耕地荒廢面積不得超過一成,三年之內,若荒廢超過三成,且無新墾農田,縣令革職罷官,村長里正處鞭刑,荒廢農田的農夫舉家剝奪戶籍,收沒田地,罰做苦力。”

  “若縣村每年都有新墾農田,且無荒廢,可以準許鄉民擺攤販賣,但不得耽誤農事。”

  “許攸極為看重此事,每年都親力親為,不曾懈怠。所以雖然蜀州山地眾多,但每年產糧卻能自給自足,甚至猶有剩余,許攸居功至偉!”

  春華恍然大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蜀州牧多了一絲敬佩。

  由于青禾不喜歡人多,眾人在百花巷子買了一些有名的吃食,走出了巷子,來到外面的一家醉仙樓,要了一個二樓靠窗的雅間,點了幾道當地名菜,吃吃喝喝起來。

  錦官城的吃食多辛辣,桌上擺的幾盤菜,很合唐朝的口味,讓人沒想到的是,看起來溫婉如水的春華居然也很能吃辣,青禾與秋水被辣的直吐舌頭,春華也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在盤子里挑揀著火紅的辣椒段。

  唐朝大開眼界的同時,在想春華的酒量會不會和她的吃辣一樣生猛。

  他夾起一塊裹滿辣椒片的牛肚,正要放進嘴里,腰間余光突然掃到一個熟悉面孔。

  吳恙。

  他站在窗外,看著唐朝,嘴角噙笑。

  唐朝眉頭一挑,朝著樓下招了招手。

  吳恙依舊是風流文士的做派,抬手示意身后扈從在樓下等候,自己不疾不徐的上了樓。

  推開雅間,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攔在面前,氣勢洶洶的盯著他。

  吳恙并無意外,反而笑道:“這便是能讓名劍青蘋認主的先天劍胚吧,良才美質,妙不可言。”

  唐朝示意青禾讓路,起身迎向吳恙,好奇道:“你一個讀書人,怎么也關心這個?”

  兩人一起落座,吳恙看著滿桌的地道蜀菜,嘖嘖道:“你倒是會吃。”說罷毫不客氣的夾起一個兔頭,連吸帶吮,津津有味,吃干抹凈之后,大呼痛快!

  就當他意猶未盡,伸出去拿僅剩的一個兔頭時,手背立刻挨了一筷子,他愕然抬頭,原來是秋水氣咻咻的看著他,一雙水潤眼眸滿是怒氣。

  春華立刻教訓道:“不得對先生無禮!”

  吳恙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回手,拿起酒樓備好的手帕擦了擦,長吁短嘆。

  唐朝看著他,笑容逐漸消失,輕聲道:“說正事吧!”

  吳恙心底嘆息一聲,起身作揖:“我兄弟三人愧對侯爺。”

  唐朝修長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瞇起狹長鳳眼:“先生說的哪里話?自我入蜀以來,賢昆仲三人接連贈送大禮,我可是收到手軟,你說,我該怎么回禮呢?”

  聽到這句話,春華起身,帶著秋水和青禾下樓去了,臨了還不忘閉上房門。

  吳恙苦笑一聲:“侯爺有怨氣,也是人之常情。本來,我與侯爺為難,只是職責所在,不敢不盡本分。只是我那三弟鬼迷心竅惹出了這么一件禍事,莫說我,便是紅樓都是事后才察覺。”

  唐朝眼神玩味:“事到如今,你還當他是你三弟?”

  吳恙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唐朝見狀,心中便有了計較,語氣淡漠的說道:“本來還想著你吳恙雖然屢次算計我,但畢竟是聽命行事,手段雖然談不上光明磊落,但也不至于下作骯臟,與你之間,不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你如此念舊,想必你那三弟以后出事你也不會坐視不理,那我們便生死有命好了,正好我也想領教一下唐門絕學!”

  吳恙面容苦澀,卻又無話可說。

  “如果你想勸我化干戈為玉帛,還是不要白費口舌了,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都沒有別人殺我,還不讓還手的道理,你堂堂一個紅樓司正,幫親不幫理也要有個限度吧?”

  吳恙閉上眼睛,嘴唇微微顫抖,低聲道:“我已不是司正了。”

  唐朝一愣,心道那也是你那三弟的功勞,跟我我為什么好說的。

  “我如今是紅樓巡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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