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渦流漫天,可那不是普通人看得到的,在一般人眼里,今日的天氣很好,冬日暖陽灑落而下,籠罩了大半個春風城。
淺風拂面,撩動姑娘的長發,那白色緞帶輕輕顫著,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
因為是在金風樓前,所以這兒的視線以男人居多。
公子們從窗子、街邊向杜七投來視線,紛紛被這個戴著面紗看不清面容的姑娘所吸引。
有的姑娘雖然看不清面容、身段也沒有那般勾人,可只靠這些許雪白肌膚和柔順長發就能讓人篤定她的魅力。
杜七本身很有名氣,可此時的公子都是因為各方會談而從別國來的…前些時日杜七正巧在淮沁賞玩。
于是,許多人紛紛詢問身邊女伴知不知道那樓下的人是誰。
他們的女伴多是春風城的姑娘,以這些姑娘的眼力,一眼就認出了杜七這個杜十娘家的丫頭。
她們先是簡單介紹了杜七的身份,接著告知公子門杜七并非是望海店的姑娘,甚至有的姑娘裝作吃醋的模樣,最大化的減少給杜七帶來麻煩的可能。
有朝云國宰相之子在春風城神秘“失蹤”,多數的公子都能很好的壓制身體內的欲望,這里不是他們的領地,而是春風城…在這里,身邊的清官人也好、紅館人也罷,上頭都站著仙門。
于是沒有出現搭訕的事情。
杜七早就適應了男人的視線,所以沒有當做一回事,她環顧四周,在想著去沁河醫館的路上要不要買一些零嘴。
可是有一個人忽然打破了眾人之間的默契,徑直朝著杜七走過去。
許多男人面上皆是一顫,可當看清楚那捧著小說的男人的面容,便抽了抽嘴角。
徐青山。
神秘部落元山部的三公子。
這可是個大麻煩。
于是他們紛紛移開視線,當做沒有看見的樣子。
“杜先生。”徐青山走到杜七面前,合上小說,露出了自己練習許久的笑容。
杜七看著他的臉。
徐青山很好看,笑起來有古道熱腸的少年感。
杜七也有一剎那的失神,眼睛微微瞇起,些許濕潤出現在她的眼角。
徐青山一愣,因為他見到的是一個眼淚汪汪的姑娘,頓時慌了神。
杜先生就這么不待見他嗎?自己只是打了個招呼,她就掉了眼淚?
“先生,我這就走,我這就走。”徐青山慌慌張張的離去,一邊走還一邊一邊想著以后不能貿然接近杜先生了…
還是要等待機會。
讓大姐請先生來家里做客?
徐青山停下腳步,他覺得即使自己不要求,以大姐回來之后念叨杜先生的次數,估計離杜先生來做客的時日也不遠了。
去準備一些女兒家喜歡的點心吧。
“?”杜七歪著頭,望著徐青山慌張的背影,輕輕打了個哈欠。
好大的太陽。
方才一抹刺眼陽光撩進了她的眼睛,正巧昨晚房間中都是酒氣,也沒有睡好…
她抹去那因為困意而溢出的些許淚水,心想這徐公子雖然是個好人,可著實有些奇怪。
好困。
竹筍好重。
杜七扁了扁嘴。
她就應該從翠兒姐那里把明燈要來的,明燈可比她有力氣的多。
嘆息。
她走到金風樓對面的街道,依靠著墻歇息片刻,從口袋中取出一顆蜜餞吃下,這才緩和了心情。
姑娘心情不太好,于是大好的天氣起了一層陰云,與渦流重合,一道風起,帶來絲絲涼意。
金風樓上。
將一切收入眼底的還有朱儒釋,此時,在朱儒釋的對面,長禾公主手里拿著一張黃紙,面色有些呆滯。
朱儒釋想著那徐青山的模樣,心中了然。
這徐公子似乎是看上了杜十娘的這個女兒,掩飾都不掩飾一下的。
仔細思考,聯系李孟陽,朱儒釋發覺其中并沒有什么值得說道的,于是不再在意,反而看著靠墻歇息的杜七,眼里閃過一絲欣賞。
毋容置疑,這真的是很漂亮的姑娘。
也難怪淮竹那么喜歡她。
朱儒釋輕輕嘆息,他想起了前些時日在花月樓見過的石閑,他興許沒有想過,也有淮竹喜歡卻得不到的人。
收回視線。
杜七再好看,在他心里比淮竹還要差一些,這無關杜七的樣貌,也無關春風城的白尊上。
“王兄,你給我弄得是什么啊,這名字…若是被人認出了該怎么辦。”長禾公主不滿的說道。
“當著尊上,我也不能給你捏造個身份罷。”朱儒釋無奈的望著自己的妹妹:“你入宮之前的名字很合適,也沒有幾個人知道,誰認得你?”
“說是這么說…”長禾公主看著那黃紙上的名字,小聲道:“父王若是知道我用娘親給起的名字,會不會生氣。”
“該改口叫母后了。”朱儒釋提醒道。
“我不習慣嘛。”長禾公主撒嬌。
朱儒釋無奈,也不強求。
事實上她這個妹妹年幼時一直與娘親生活在別國,算是落魄的公主,后來…被接進宮里的時候,她的娘親已經病逝,打小吃苦的長禾公主落下了病根,一直以來身子虛弱,病痛纏身。
因為丫頭乖巧可人,逐漸得到了父王的寵愛,朱儒釋也是一點一點的寵上了這個妹妹。
“好了,父王也不會不滿…”朱儒釋摸了摸妹妹的頭發。
“真的?”
“真的。”朱儒釋隨口說道:“你若是不安,那不讓父王知道不就好了?安心…這事兒傳不到他的耳中。”
許多時候,他在妹妹面前不會掩飾,于是長禾公主凝視自己這個王兄,微微沉默。
父王的權利早就被王兄架空了。
害怕嗎?
也不會。
她怎么會害怕最疼愛她的王兄。
她一直以來最怕的就是被當做聯姻的工具,而王兄給她挑選的李郎是人中之龍…能嫁給那樣溫和的公子是很幸福的事情。
“那我就用回這個名字了。”長禾公主握著黃紙,眼里多了幾分回憶。
有又傷痛。
天池澤毀于妖禍,那些她曾經認識過的人,也都化作塵埃了。
正想著,一縷清涼拂面,接著,天氣間起了一層幕簾…毫無征兆,雨簾傾瀉而下,打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下雨了?”朱儒釋一怔。
長禾公主也有些失神,她第一時間看向樓下的姑娘。
只見杜七站在屋檐下,拎著竹筍呆呆的望著天空,似乎是在懊惱沒有帶傘。
“王兄,我去幫七姑娘。”長禾公主拿起屋內的油紙傘。
“外頭冷。”朱儒釋蹙眉,他是想要妹妹接近杜十娘,可也不是這種犧牲自己的做法。
“姑娘可是要淋雨了。”長禾公主抓起一塊火石放在口袋中:“這樣總是可以了吧。”
“…行吧,小心別摔倒了。”朱儒釋叮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長禾公主嘆息,拿著雨傘下樓。
才出門就見到了一個老人。
長禾公主一怔,彎腰說道:“見過師先生。”
師承點頭,應下了這一禮。
“師父,你倒是等等我。”嚴天心從屋里走出來。
長禾公主見到這一幕,面上起了一絲怪異。
好俊的姐姐。
不過外面的雨聲愈發急促,她轉身離開。
嚴天心與師承一同出了門,便發現長禾公主已經走到了杜七身邊,撐著傘與她交談。
她笑著:“原來這就是我的小師妹?怎么每一次見到她…都是這般的不巧。”
一次是蹚了水,這一次是被雨簾所困。
她收起眼里的驚艷。
該想到的,這么清澈的姑娘怎么也不會是平凡人,沒想到居然就是她好奇的那個師父的學生。
師承蹙眉。
他不是杜七的師父,三拜九叩的禮節缺失、也沒有拜師禮。
只是學生。
“你也不是我的徒弟。”師承對嚴天心說道。
“誰想做你的徒弟?”嚴天心呵呵一笑,眾目睽睽之下想要去抓師承的手,不過顯然不能得逞,而她的動作引起了金風樓姑娘們的注意,紛紛錯愕的看著這邊。
師先生?
不是和七姨有什么關系嗎。
姑娘們暗中將注意力放在這邊。
師承抽了抽嘴角。
他就知道…
“我要回去了。”師承說道。
“行罷。”嚴天心也不攔著,本來是說要來幫杜七,不過現在已經有人給她撐傘了,也就不需要她了。
師承消失在街角。
嚴天心也撐著傘上街,準備享受享受春風城的姑娘們。
街上,杜七屈身:“姐姐。”
雖然她覺得自己不需要傘,只要讓雨停了就行,不過既然有姐姐愿意幫助她自然是最好不過。
“七姑娘客氣了。”長禾公主撐著傘走入屋檐,心想她們算是認識,這么出來也不是那般的奇怪。
一想到杜七和杜十娘的身份,她心里就怪怪的…不過,興許也是因為那一層關系,以及知曉杜十娘毀了臉,她心里充滿了不安和內疚。
所以才想要幫杜十娘和杜七。
她甚至都想直接給杜十娘和杜七銀子了…不過仔細想來,用銀子對杜七這樣干凈的姑娘,分明是一種侮辱,于是去了那種膚淺的念頭。
“七姑娘要去哪兒?我送你過去吧。”長禾公主提議道。
若是遠一點的地方,那就找馬車。
“可以嗎?我要去的地方也不遠。”杜七說道。
長禾公主點頭,接著與杜七撐著一把傘,一同走進雨中。
聽著雨水落在傘面上的清脆聲響,長禾公主面色緋紅,她可以從杜七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牡丹香氣,便聯想到了杜十娘一定也是用牡丹沐浴。
那么漂亮的姐姐…真的很讓人著迷。
“姐姐,這兩天在春風城逛的怎么樣了?”杜七問。
“啊…”長禾公主回了神,這才想起她說是來玩的,組織語言后說道:“去吃了杜姐姐說的金風樓的菜,味道很好,尤其是烤魚,靠在床邊吃起來真的很有感覺。”
杜七輕輕一笑:“對吧,我也很喜歡…”
語氣一頓,杜七轉頭看著這個姑娘,說道:“姐姐不覺得過了時節的魚兒不好吃嗎?”
“時節?那是什么?”長禾公主眨眨眼:“我其實吃不出來太大的分別,硬要說哪里不太好…就是飯菜不夠辣,口味太輕了。”
對于吃過苦的姑娘來說,還沒有挑嘴的習慣。
“姐姐倒是和翠兒姐一樣喜歡吃辣,我就不行。”
杜七笑的更輕緩了。
那面紗上方彎彎的眼睛看的長禾公主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不再去看杜七的眼睛,而是盯著腳下濕潤的地面。
沁河醫館的路不難走。
一路上,沒有機會聊太多就鉆進了巷子。
長禾公主隨意詢問了杜七細致的好玩地點,就走到了醫館門前。
杜七帶路,自然沒有人會阻攔。
“沁河醫館…”長禾公主抬頭望著那紅色小門,眨眨眼。
這不是王兄說的…練紅公子的家嗎。
她還要說什么,卻見杜七站在醫館的屋檐下,彎腰說道:“姐姐,我到了,謝謝。”
“小事。”長禾公主雖然知道杜七和公子有關系,親眼見到卻還是難掩心中波瀾。
王兄說公子的脾氣并不好。
“那個…七姑娘,你小心些。”長禾公主小聲道。
“?”杜七疑惑。
“那什么,我走了。”長禾公主忽的莫名打了一個冷戰,忌憚的看了一眼沁河醫館。
方才那應該是一種警告。
她正要離開,卻聽杜七問道:“還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長禾公主撐著油紙傘,轉頭對上了杜七的眼睛。
“回姑娘,我的名字是沈素素。”長禾公主說著這對她來說略顯陌生的名字。
“沈素素…”杜七默念了一遍。
長禾公主解釋道:“沉沒沈,白衣素,很好記吧。”
“我記住了。”杜七應聲,說道:“沈姐姐別忘了去嘗嘗連韻姐的蜜餞。”
長禾公主笑著道:“我記住了,還有那柳姑娘的包子,七姨的面。”
二人揮手,長禾公主消失在巷子中。
杜七心想這個姐姐是很漂亮的人,也很善良…她不說喜歡,卻也不討厭。
她推開了門,站在屋檐下看著坐在房頂淋雨的少年,蹙眉道:“景天,你嚇到沈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