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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妝面

  最早看到這座畫舫的是早起的漁民,瞧著這畫舫晃晃悠悠的停在那里一動不動,便好奇多看了幾眼,而后就看到了坐在艙門邊的馮遠。

  原本以為是個喝醉的醉漢,漁民擔心他這般晃晃悠悠的翻入河中溺死。因為以往也有這樣的事,那些尋花問柳的花客喝的醉醺醺的坐在船頭,一個不留神翻下去,沒人發現便無聲無息的溺死了。

  漁民因擔心他出事,便爬了上來,想叫醒他,熟料一推,人便倒了下去,鼻息也沒有了,這才嚇的叫了起來,趕去報官。

  值夜的官差趕來一看,認出了馮遠,便知出了大事,這才叫來了甄仕遠。

  “還挺風流的嘛!”封仵作看了一眼,便蹲了下來,“你們金陵這幾日真是熱鬧,新鮮的尸體一具接著一具。”

  甄仕遠聽的臉色愈發難看:“你快驗!”

  “我在看吶!”封仵作指著馮遠的臉道,“你看他頭上簪著一枝花,若是見尋常人,不,也不能這么說,他若是見男子或者正經人家的姑娘,會這樣簪著花,還涂了粉?”

  簪花抹粉,這種舉動在大楚男兒間并不盛行,可若是尋歡客,則另當別論。

  甄仕遠叫來那個跟著馮遠的官差:“你昨兒看到他時,他有這樣?”

  官差搖頭,卻又道:“不過,昨兒屬下看到馮先生上畫舫時,畫舫中確實傳來了女子的笑聲,大抵,大抵馮先生昨日確實風流了一回。”

  “你這話說的還挺文雅的。”封仵作冷笑了一聲,見牛仵作端著一盆水走了過來,忽地變了臉色,“你做什么?”

  牛仵作指了指馮遠道:“自然是將馮先生面上的妝洗了。”帶著妝面如何看馮遠的臉色,判斷馮遠死去的時辰?

  “洗你個頭啊!”封仵作罵了一句,“去尋幾個精通妝面的女子來,問問他們馮遠臉上這脂粉有沒有什么說法。”

  大老爺們于此道上不精通,可這妝面摸上去的感覺,當真是滑如凝脂,昨日看馮遠的臉跟這一張混不似一張似的,如此厲害想來也不會是尋常的脂粉,若是就這么洗了,豈不是可惜?

  甄仕遠此時也明白了過來,當即雙目一亮:“快,快去請幾個妝面娘子來。”

  若真是名貴的脂粉,每每售出,都有記錄在冊,若從脂粉下手,要尋出昨晚和馮遠接觸過的人會容易的多。

  牛仵作臉色訕訕,雖說知道封仵作說的沒錯,卻還是有些掛不住臉:“整個江南府都是如此驗尸的。”

  “所以你沒有這個,我有。”封仵作指了指自己腰間的牌子,得意道。

  牛仵作別過臉去。

  待到妝面娘子刮下馮遠臉上的脂粉,封仵作這才開始驗尸。

  “一大早的,這府衙怎么跟座空宅似的,”幾個京里來的隨從官員從屋里走了出來,活動了一下肩頸。

  這么些時日為了貪污大案忙的足不點地的,倒是連這偌大的金陵城都還未來得及逛過。

  “因為城里出事了。”有人從一旁的屋中走了出來,對著幾位大人抬手施禮。

  “黎大人客氣了。”幾人連忙抬手還禮,這位黎家的后生朝中不少大人頗為看好,不但年輕有為,人品也不錯,自進吏部以來,從未因著得了大人賞識便生出驕縱來,見了他們一如往昔。這整個吏部,幾乎無人能說上這位黎大人的一句不是來。

  “出了什么事?”有大人隨口問了一句。

  黎兆道:“諸位大人可知簪花宴?”

  雖然不是朝堂上的事,可在座這些官員多是科舉入仕,也是文人出身,對于簪花宴自也熟悉的很。

  “你不說我還險些忘了,”問話的大人道,“簪花宴快到了,今次還巧巧是定在金陵,到時候我等怕不是也要討張帖子過去看一看這名士風采了。”

  黎兆臉色微微一滯,搖頭:“實不相瞞,昨日蔣山長被發現在屋中自盡了。”

  “什么?”就是原本對這簪花宴興致缺缺的幾位大人都忍不住走了過來,“你說的可是蔣筱?”

  黎兆點頭:“不錯,眼下這件事還未抖出來,甄大人這些時日怕是比我等還要忙了。”

  “那倒是,畢竟是蔣筱啊!”幾個大人感慨道,“難怪一大早這府衙跟搬空似的,連個人影都瞧不到,原是為了蔣筱的事。”

  “還不止,”黎兆說著,臉色微微發白,“就是方才傳來的消息,一個時辰前,燕京的馮遠被發現死在了秦淮河上的畫舫內!”

  “連馮遠都死了?”眾人臉色大變。

  方才蔣筱出事已經足夠駭人聽聞了,如今卻又死了一個馮遠,這真真是…

  “我聽著都替甄大人頭疼,”劉繼澤從屋內走了出來,“所以這府衙的人手我等估摸著是借不上了,貪污大案還得靠我等自己。”

  有官員忍不住感慨:“這金陵不太平啊!”

  “若是天下太平,海清河宴,又何須我們這些官員?”劉繼澤說著瞟了他們一眼,道,“太平了十多年已是不容易了。”

  正說著,見有人被留在府衙守門的官差帶了過來。

  “這不是裴家那個小公子嘛!”有人認出了跟在官差身后的人,“他怎么來了?”頓了頓又恍然,“是為了蔣筱的事嗎?”

  畢竟師徒情誼,蔣筱出事,作為學生的裴家小公子自然不可能不插手。

  裴曦之朝眾人抬手行了行禮,便忙開口了:“諸位大人可見著甄大人了?”

  “去秦淮河畔了,”黎兆看了他赤紅雙目,知他一夜未合眼,便道,“馮遠死在河上的畫坊里了。”

  “馮遠也死了?”裴曦之顯然還不知曉此事,此時聽聞,人也呆住了。

  “裴公子可是有事尋甄大人?”黎兆想了想,問他,“不妨說出來,看看我等能不能幫忙?”

  不看僧面看佛面,裴家的面子誰不想給?在場原本準備動身的幾位京官也停了下來,向裴曦之看來。

  眼見這么多人看著自己,裴曦之有些尷尬,忙道:“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山長的死,叫我腦中亂的很,想問問甄大人的看法。”

  原來是這種不叫事的事啊,官員們聽的有些失望,這種事他們便無法插手幫忙了。

  裴曦之也明白擾了眾人,抬了抬手,便準備離開,忽聽身后黎兆的聲音響了起來。

  “眼下張天師他們也忙,我等也忙,不如我給你尋個不忙的閑人幫你如何?”

  還有這樣的閑人?裴曦之有些驚訝。

  黎兆笑了,指了指城外的方向:“棲霞山玄真觀借住的喬小姐,心思縝密,頗有斷案之才,裴公子若是想尋個人問問的話,不妨去尋她,總好過獨自一人苦想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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