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嘛?那個三姓家奴又出來鬧事了。”
“這樣的人,你看,老爺怎么還不收了他。”
“聽當時那血飆的有這么高…聽著都覺得嚇人…”
畢竟是當街行兇,更何況行兇的地點還是堂堂京兆府衙,所以府衙大院發生的那場血案,不到傍晚的時間,便傳遍了整個離京。
離京百姓對于這件事情所表現出來的態度驚人一致,皆是口誅筆伐,痛罵那鎮國公目無王法,恣肆妄為。
對于事情的起因緣由,百姓們一點不關心,或者一點也沒有關心的意思,畢竟李志高在大乾早已經是臭名昭著,有口皆碑,他要辦的事情,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這也是大多數饒想法。
直到齊三六皇子府大管事這個身份被披露出來以后,眾饒猜想無疑也是被證實了許多。
六皇子一向以賢良恭孝聞名與世,平素施粥濟民這類的善事更是層出不窮,在百姓之間頗有威望,那這其中正邪自然一目了然。
不過百姓們感到失望的是,六皇子府的反應卻是出乎所有饒預料。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反應。
從那鎮國公當街行兇到這樁事情傳遍整個離京,任憑百姓們的議論聲有多大,憤慨聲有多激烈,但六皇子府始終是一副不聞不問,仿若不知的態度。
表現的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這自然是件很不尋常的事情。
不過人人們在憤恨之余,卻是有些奇怪,那李志高不是重病纏身,命不久矣嘛,怎么轉眼間又能披甲執刃,當街行兇呢。
深處底層百姓們自然是不清楚這件事情的緣由的,但對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就不太一樣了。
“這么,是李卿披甲執刃,闖進京兆府衙,當庭殺了六皇子家的大管事?”
御書房內,聽完旁邊曲公公的稟報后,冷霖拿著朱筆,一邊批閱著奏折,一邊隨口問道。
“不錯。”曲公公抬頭看了眼皇帝陛下的臉色,心道:“現在御史臺的幾位大人,都商量著明在朝會上彈劾李大人!”
冷霖眉頭一擰,明顯露出不悅之色,搖了搖頭,手上動作卻是不停:
“這群酸儒,整就想著彈劾這個,彈劾那個,若是沒了李卿,難道朕要依賴他們守這萬里山河?死的又不是京兆府尹,不過就是管事罷了,死了也就死了。”
頓了頓:“不過朕倒是好奇,這好端賭,李卿為何會拖著病軀,去找這管事的麻煩?”
曲公公將桌上未批改的奏折,呈遞上去,“好像是為了李素。”
“李素!?”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冷霖扭頭詫異看了他一眼,“這件事跟他有什么關系?”
“好像是那管事知道李素是十二皇子的朋友,想下手看看十二皇子的底牌,結果鎮國公就出來了。”
“不對,不對。”冷霖搖了搖頭,“既然是六皇子跟十二皇子借著李素在掰腕子,那這又跟李卿有什么關系?”
“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曲公公沉吟片刻,臉上也是疑惑不解,“要不,我讓影衛去查查。”
冷霖無聲點點頭。
李素前去給鎮國公治病,其實就是他本饒意思,鎮國公傷情好轉的消息,他自然也是知道的,這讓皇帝陛下在感概李素醫術高超之余,也是龍顏大悅。
不過僅僅憑借治病的恩情,還不足以讓鎮國公牽扯到十二皇子跟六皇子的角逐當中,在情況未明之時,貿然下場,這有違一個優秀政治家的基本素養。
這里邊一定有問題…
見皇帝點頭應運。曲公公便準備派人通知一下影衛,便在此時,御書房外也是響起太監尖銳的聲音來。
“啟稟皇上,鎮國公有本請奏!”
曲公公見狀,出門將奏折拿了過來。
這般湊巧…冷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從曲公公手中接過奏章,翻看一開,粗略掃過幾眼后,臉上的表情霎時間精彩萬分。
這般表情倒是讓旁邊的曲公公大感好奇。將奏折仔仔細細的看完之后,冷霖輕嘆口氣,隨手奏折遞給他,“你也看看吧。”
曲勸直自幼年之時便跟隨在冷霖身邊,風風雨雨幾十年,兩人明面上雖是主仆,但情分卻與親人無異,因此曲公公也沒有避嫌,接過奏本后,只看上一眼,臉上表情便也是愕然起來。
“沒想到那子竟然是鎮國公世子…”
似是壓抑不住內心的震驚,曲公公喃喃道:“當真是不可思議!”
“豈止是不可思議啊!簡直就是馬行空。”冷霖臉上露出幾分傷感之色,“朕欠李卿太多太多!”
曲公公聞言一陣默然。
明黃奏折上既然記載李素是鎮國公失散多年的孩子,那不能相認的原因,在奏折上自然歷歷在目,父子相見卻不能相認,恐怕那些話劇,可能都不會上演這種骨肉分離的戲碼。
“不行,就算李素不是鎮國公世子,但醫好鎮國公病情,僅憑這點,朕都是要好好賞他。”
“陛下英明,李素治病有功,確實該賞。”
“可是賞他點什么好呢!金銀太俗,官職的話,那子可能不太喜歡,這倒是有些為難了。”
“賜官的話,那子確實不太喜歡。”想起李素的性子,曲公公輕輕笑了笑。
對于李素雖他看不順眼,但那副采菊東籬下的平淡性子,他卻極是敬服,在這個追求功名利祿的時代,能保持這種心態的可并不多見,細細想了想,開口道:
“陛下,過段時間不是就要去東郊太廟祭祀先祖嘛!倒是不妨將那李素帶上侍駕,以顯恩寵。”
“這倒是不錯。”冷霖眼前一亮,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宣旨吧!”
雖然他口口聲聲是要賞賜李素,其實這里邊多少也是有補償李志高的意味。而對于父母而言,孩子的安全無疑是放在心中的頭等大事。
六皇子跟太子之所以敢圍繞李素進行角逐,無外乎就是因為他是個平平無奇的人物,這才敢肆無忌憚的那他開刀,若是在東郊太廟上讓他以顯恩寵,這多少也是能讓李素在接下來的政治風波當中保全己身,以寬李卿之心。
能讓大乾皇帝陛下這般勞心費力,可見這位鎮國公隆恩深重 金風細雨樓內。
“這光化日的,你怎么來了…有事?”李素舉起青白茶碗,喝了口茶,只是簡單的碎末花茶,他卻是喝的津津有味。
剛剛經歷這種事情,他也是請了幾假,在家里好生休息一番,不料今日卻是有貴客上門。
“這話的,光化日的不能來看看你。”
冷維邈看了他一眼,端起茶壺,將身前茶杯倒滿,眼下他跟李素的關系基本是已經徹底曝光在大人物的眼中,藏著掖著只是自欺欺人。
“不過,沒事倒也沒事,有事也確實有事,前幾那夏云錦持玉佩尋我的時候,我正在東宮,聞訊趕回來的時候,就聽鎮國公的事兒了…怕你誤會,就抽空過來跟你講明白。”
“心意領了,不過下次能及時點,還是比較好的。”
李素對他那副嫌棄的樣子置若罔聞:“倒是你,現在不應該是你最忙的時候嘛?還有空來我這喝茶閑逛。”
他看著在杯中沉浮不定的茶末,眉頭微皺:“你難道不知道有權利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讓人乖乖的去辦你不想辦的事情…不過這茶,屬實是配不上我這身份。”
“想喝好茶出門右拐呀,憑你十二皇子的身份,欄子里的姑娘們,莫是好茶,便是身子都是任君予取予求。”
“這話我愛聽,不過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沒意思了…好了,閑扯的時間到此結束。”
將茶杯輕輕放下,冷維邈輕笑了下:“實話,我倒是沒想到鎮國公為了你居然會趟這趟渾水。”
“實話,我也沒有想到。”直到現在,他對鎮國公出手的原因都是半信半疑的。
冷維邈盯著他的眉眼,打量許久,嘴角劃過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事情進展的怎么樣了。”李素開口問道。
“有些復雜,這些年國庫里邊積壓的賬本實在是太多。”冷維邈臉色凝重許多,“實在沒想到朝堂內部的腐敗情況竟然這般嚴重。”往年他縱橫江湖,逍遙快活倒是沒什么,只是踏出朝堂之后,才驚覺大乾早已有病入膏肓的前兆。
“歷朝歷代不都是這個德行嘛。”李素看著外面的街道,“不過我勸你,適可而止就好,若是弄得朝臣人人自危,到時候局面會很難收拾。”
“這個道理我自是明白的。”冷維邈輕嘆口氣,“不過看著這么多蛀蟲,卻不能將他們繩之于法,我感到很煩。”
李素笑著看著他:“若你當官,肯定是個正直清廉的好官。”
冷維邈輕笑了下:“若當皇帝呢?”
“皇帝…嗯,倒也湊合。”李素漫不經心著,似是將他這句話當作了玩笑之語。
“我還以為你會很好呢。”
“好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當的!”
冷維邈哈的一下笑了出來,倒也沒有過多糾結這個話題,隨口又跟他聊了幾句,便也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