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好似天女散花般,自尸體的脖頸處噴涌而出,地面上霎時變得梅花點點,血腥的味道悄然在院內浮動彌漫著。
望著府衙大院內這殘忍的一幕,屋外的民眾何時見過這等場面,心智稍弱者甚至險些昏迷過去,一時間嘔吐聲,怒罵聲好似潮水般,齊齊朝著院內那道厚重的身影涌了過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竟敢當街行兇,難道這世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哼!活該此人斷子絕孫,這就是報應。”
“不錯,不錯,這三姓家奴殺性這般重,遲早是要禍及子孫,遺臭萬年的。”
百姓們的判斷往往是異常簡單直接的,在他們眼中院內那道身穿鎧甲的蒼老身影,儼然就是十惡不赦的代表,他們并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并不知道齊三所犯何罪。
他們所看到只是帶血的紅木馬槊,以及院內這散發著血腥美感的場景,這便是足夠讓他們判斷處什么來了。
聽著外面這好似刀劍一般的聲音,院內那道身影微微佝僂了下,隨即在度挺直腰背。
經歷過方才的場景后,林遠圖差點嚇破了膽,好在他畢竟為官多年,這等血腥場景他也是見過不少。
他身懷官身,跟齊三這布衣白身可不一樣,因此倒也不怕這鎮國公會失智向他動手,不過他也明白現在抵抗依然是沒有多大用處,不多時李素便也是被帶了出來。
李志高看著眼前的男子,眼神微動,不過也明白,此地并非說話的地方,抓起他的衣衫便將他提到馬上,一行人便也是消失在府衙大院當中。
不多時,有關府衙大院的事情,便在離京各處傳播開來。
回到國公府后,李志高并未直接跟李素說話,只是看他這般狼狽模樣,也是派人領他下去梳洗一番。
在謝絕了小丫鬟主動服侍的要求后,轉眼間,這間廂房內就只剩下李素一人。
由黃花梨木制成的浴桶內,洶涌的熱氣將房間內氤氳的仿佛仙境一般,身處其間,掩映在霧氣當中,李素的面孔也是變得有些模糊不清起來。
說起來,對于方才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他還是有種身處夢境的錯覺來,
其實跟齊三想的差不多,他也以為趕過來救他的會是十二皇子,鎮國公的猛然入場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畢竟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兩人雖說相處的十分融洽,但這并不足以支持這位鎮國公會冒險救他,因為這其中牽涉的關系實在是太過復雜了。
表面上這只是一起尋常的因仇生狠的戲碼,但暗地里卻是六皇子跟太子暗自搏力。
他并不知道,此次事件其實只是那齊三的個人行為,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齊三是六皇子府大管事,代表的是六皇子,而他是十二皇子的人,代表的是十二皇子,這就已經足夠了。
事關奪嫡之爭,那怕是因為一點點小事,這些早已經習慣朝廷黨爭的大臣都是不會輕易下場的,因為這其中涉及到一個態度問題。
所以除了勉強算是鎮國公救命恩人這一點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來解釋國公大人會冒這么風險救他的原因。
但這理由實在是有些牽強,他是太醫院的醫師,吃的是皇家俸祿,本身就有治療他的義務,所以救命恩人這個說法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至于類似于他是鎮國公失散多年孩子這類的狗血劇情,他自是不會相信的,甚至根本都沒有往這個方向考慮。
那究竟是因為什么呢?
房屋內,煙霧繚繞,李素眉頭微皺,眼中滿是思索之色。
秋色漸濃,池塘里邊卻是荷花朵朵,芳香撲鼻,旁邊書房內,李志高站在畫像前面,小聲的在說些什么。
此時的他早已不是方才的甲胄在身的模樣,一身青色厚杉,灰白的頭發嚴絲合縫的被發箍緊緊的歸攏在一起,方才相比,少了幾分威武,平添幾分儒雅隨和。
“清清,二十多年了,素兒終于找到了,你現在終于可以安心了。”
李志高嘴角帶著微笑,“他的眉眼長的跟你很像,之前還以為是巧合來著。”
“他現在很優秀,人長的清秀不說,醫術更是十分精湛,說實話我很滿意,滿意的不是他長的清秀,也不是他能力突出,而是他現在跟你一樣都十分優秀,你一直是個要強的人,見到這樣的兒子,想必你也會十分高興,滿意的。”
“他現在成家立業了,兒媳婦雖說我沒有見過,但也算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跟素兒倒也是般配,看之前他慌忙前來求情的樣子,想來也是心屬素兒的,不像我們之前那般不情不愿的,這點我很高興。”
“本來我在聽聞素兒被找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是想將他立刻奏明朝廷,冊封他為世子的,但現在看他似乎過得很不錯,這個想法就變淡了。”
李志高輕嘆口氣,看著墻壁上的畫像,眼中的悲傷之色一閃而過。
失散二十年,近乎二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面,這對父母的折磨可想而知的,在驟然聽聞孩子的消息之后,雙方相認,上演一場年度感情大戲這幾乎是所有為人父,為人母的共同選擇。
既然知道孩子的確切消息,但卻并不相認,這本就是件違背人們認知與感情的事情,但這卻是此時李志高最為真切的想法。
而產生這個想法,他自然也是考慮已久的,實際上在聽聞李素確切是他孩子這個事實之后,他也確實是存了相認那個想法的,但在府衙大院里邊在經歷過民眾的謾罵之后,這個想法卻是猛然變淡許多。
縱然他身居高位,煊赫無比,但在百姓眼中,他卻是猶如洪水猛獸般,試問,當百姓得知李素是他的孩子之后,會是何樣的一種態度。
人們的成見將會是座大山。
更不要說,江湖朝堂當中,想讓他死的人物可謂是不計其數,若是這些死敵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他們自然是樂的通過李素來打擊他的,幾年前有關他遇襲的事情將會在度上演,這自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現在過得很好,雖說沒有顯赫的官職,但太醫院御醫這個名頭還是足夠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的,平平淡淡的,沒有傷害的過完一生,挺好。
這是他的期望,亦是她的希望。
目光緩緩落在畫像中那雙清秀的眉眼上,李志高的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在梳洗完畢后,李素并沒有預料當中受到鎮國公的接見,只是在之前那中年管事的帶領下被禮送出府,末了中年管事,一邊很是客氣的轉達了國公大人的囑托,左右不過是“恩情已了,互不相欠。”一邊從懷里掏出綠色玉佩,遞還給他,便將云婉兒的事情說給他聽。
事到如今,李福雖說不明白國公大人為何會擺這么大的陣勢去救李素,但也是知道,此子在國公大人心中的份量,這塊玉佩自然是不能在要的。
李素懵懵懂懂的接過玉佩,他現在還不太敢相信那鎮國公竟然是真的因為那個站不住腳的理由而出手救他的。
直到醒悟之后,頓覺這股情分蒙受的有些太大,這般想著便也是站在大門前,以一副莊重姿態,朝里邊拱手拜了三拜,聊表了一番心意。
隨即接過中年管事遞過來的紅紙油傘,下了長階,冒雨朝著百花巷的方向走去。
家里邊應該是等急了吧!
云婉兒一臉失魂落魄的回到金風細雨樓,雖說原本就對這次請求并沒有報什么希望,不過當這種想法真的落實之后,心里多少也是異常難受的。
有些焦急的在樓前的左望右瞧,見這秋雨仍是沒有到頭的樣子,干脆也是將坐堂先生給打發回家了。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到夏云錦手上的那枚白色玉佩了。
約莫一頓飯的功夫,一道嬌俏的身影便也是出現在道路盡頭的雨幕里,
“事情如何?”
等那道身影來到門前,云婉兒一邊拉她進屋,一邊開口問道。
“可見到那位貴人。”
似是因為走路太過慌亂的原因,夏云錦左肩濕答答的,眼眶紅腫好像剛剛哭過一般。
“沒有,那管事的一見到這玉佩,態度倒也算客氣,可是那位貴人根本沒有在紅衣坊里邊,那里邊的媽媽讓我先回來等消息。”
云婉兒聞言一陣沉默,心中卻是如墜深淵。
她并不知道李素跟那位貴人的關系如何,不過僅憑一塊玉佩,一句口頭承諾,她實在是摸不準這位貴人究竟會不會去救李素。
見她這般沉默,夏云錦一時也是慌了手腳,“婉兒,你說他會不會是誆騙咱們…你倒是說說話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在夏云錦的連番追問下,云婉兒終于也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有些失控的哽咽起來。
說到底別看她在外邊如何長袖善舞,如何從容不迫,實際上她也不過只是個十九歲的小丫頭罷了。
作為李素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得知丈夫遭遇不測的情況下,一邊要四處奔波求救,一邊又要盡力支撐著這個家,這對于一個十九歲的小丫頭來說,已經是承受了太多太多。
如今在李素的前景不明的情況下,又遭夏云錦這番追問,心中積累的恐慌,害死,不舍等情緒,一時間也是全都爆發出來。
一邊用手抹著眼眶,云婉兒一邊啜泣說道:
“以前…應該對他好點的。”
“這個樓里邊的構造…他說要按照金風細雨樓里邊設計的,我沒聽他的,故意跟他唱反調,就是使了點小性子,想氣氣他…”
“聽他的就好了…”
聽著她這般自怨自艾的說著,感受到女子此時彌漫出來的脆弱,夏云錦緩緩將她攬到懷中,輕聲安慰道:
“不怪你的,不怪你的…”
這般說著,想到李素很可能就要命喪當場,她也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無邊的雨幕當中,只余下兩道凄慘哀怨的哭泣聲在悠悠回蕩著。
便在這個時候,一道輕笑聲卻是突然在門口響了起來:
“這是誰又惹你們生氣了,瞧瞧這一個兩個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聽著這道熟悉得聲音,兩女皆是不敢置信的將目光望了過來,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此時正一臉笑意的打量著她們。
兩女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上前對這個男子是又掐又打。
“喂喂,你們兩個想干什么,有這么欺負一個剛從監獄里出來的人嘛?”見腦海中左擁右抱的情景并沒有發生,男子很生氣的這般說道。
“欺負的就是你。”云婉兒一邊咬牙切齒的說著,一邊不忘在男子胳膊上狠狠掐上一下。
“婉兒,剛才你說的話,我可是全都聽見了,不是說好要做彼此的天使,要對我好了嘛?云錦你干嘛也要這樣?”
“你沒聽說過,女子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