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夜色,又有樹枝的遮擋,這些共同的因素疊加在一起,也是讓那人的身影看著有些模糊不清。
穿著層層的枝椏,折涵兒看著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波光瀲滟的眼眸卻是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似是在欣賞這滿園荒蕪的景色,蒼老身影此時背對著她,樣貌看著倒是有些不太清晰,不過在月色的映照下,也是不難看出那道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官袍。
大乾滿朝朱紫,身穿紅色官袍的官員雖然不多,但也絕不在少數。
不過令她這般凝重的原因,除卻那道身影隱隱透露出來的巍峨氣勢之外,正是因為那老人身上穿著的并不是很普通的紅色官袍。那是件深紅之極,顏色形似鮮血的血紅官袍,上面似乎凝聚著無數孤魂野鬼凄厲的嘶喊般,在這無邊月色當中,顯得如此醒目恐怖。
這件官袍,整個大乾也只有一個人有資格,就是那條老狗了…折涵兒輕嘆口氣,知道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今晚月色真美。”
老人似是感慨的搖了搖頭,隨即轉過身來,看著對面那道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嬌小身影,滿是褶皺的臉上,沒有一點驚訝的意思,只是輕笑一聲,說道:
“今夜本是閑著無事出來逛逛,不成想卻是遇見了陌路人,看樣子對這滿園秋色感興趣的果然不是老夫一人。”
出來逛逛個鬼呀…折涵兒心里嘀咕一句,隨即輕聲笑道:“這滿園秋色固然蕭瑟,不過您老人家年歲太大,若是秋意如體,怕也是要傷風感冒一段時間的,既然是陌路人,不如你我就當沒見過如何?”
“想不到你這小姑娘,小小年紀竟也是懂得體諒我這把老骨頭,在如今年輕人當中可是少見的緊。”
從對面那窈窕身影發出的聲音來聽,老人很是隨意就判定出折涵兒的年歲來,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我們已經見過面了,又如何談沒見過呢?
“佛家有句箴言說得好,有道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只要您老心里邊覺得我們沒有見過,那我們肯定就是沒有見過。”
“呵呵,想不到你這小丫頭,居然這等玲瓏心思。”老人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隨意走到一處桃樹旁邊,盯著上面光禿禿的枝椏,玩味說道:
“不過你既然知曉這句放假箴言,那也應該明白,這“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心中留”的下一句是“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我今日若是放了你,豈不是如同入了魔道?”
“噯,前輩此言差矣,這句佛家箴言乃是降龍羅漢教導世人所言,在小女子眼中,前輩您早已是羅漢轉世,自然不在我等俗人之列。”
“狡猾的小丫頭。”老人輕輕笑了笑,搖頭感慨道:“不過你這小丫頭逢迎人的本事這般高超,老夫更舍不得放你走了,不如還是隨我回昭獄吧。”
“前輩,方才我還稱您是羅漢轉世,沒想到轉眼間就落去這蕓蕓眾生當中…”
折涵兒眼眸一凜,故作輕松說道:“這深更半夜的,你讓我這柔弱女子,跟你去那種鬼地方,莫不是人一旦上了年紀就不會有有任何憐香惜玉之情。”
“若云海臺副臺使是柔弱女子,只怕這天下就沒有誰,敢稱是剛強女子了。”老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來。
此言一出,折涵兒臉上那抹故作輕松的姿態卻是在也維持不住了。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身份的嘛!?”老人仍是不疾不徐的樣子,隨即輕聲對著樹枝深處喊道:“出來吧。”
話音剛落,就見花叢深處緩緩走出道略顯臃腫的靈巧身影來,臃腫跟靈巧本是一對意思近乎相對的詞語來,不過在放在這人身上,給人的感覺卻是如此和諧。
折涵兒斜眼望去,對于這條老狗這般輕而易舉就洞悉出她的身份,若說她沒有半點吃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在那道身影的第一眼起,明媚的眼眸里便也是被濃濃的震驚所填滿,半響之后,目光陰沉的說道:
“沒想到居然是你!”
“不要這么吃驚嘛!”
老人搖搖頭說道:“我影衛自大乾立朝之處,便依然存在,距今也是有四百六十三年的歷史,這里邊的暗樁眼線,說是遍布天下都不過分,又豈是你這曲曲只有一百多年的云海臺可以比擬的。”平靜的言語當中,暗藏的卻是絕對的自傲。
云海臺副臺使,大乾地區最高負責人寧得財,寧胖子沉默片刻,隨即搖搖頭,面露遺憾說道:“你不應該來的,燕京那邊有什么問題交給我來做就好,大家相安無事何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好的選擇!?”折涵兒反唇相譏道:“成為叛徒就是好的選擇?”
“我自問對蕭師一直盡心盡力,可結果呢,結果換來的卻是背離家鄉,來到這種鬼地方,整天提心吊膽,東躲西藏,做一個老鼠似的人物。”
寧得財這般說著,肥嫩豐腴的臉上漸漸流露出咬牙切齒的神色來,“你知道嘛,折姑娘,我甚至都連上一趟街都是要提心吊膽的,生怕被人認出來,這種日子,我她娘的受夠了。”
折涵兒靜靜聽著,對于這種背井離鄉的感覺,她自然是相當清楚的,想當初她受義父之命前往黑木崖,處心積慮想到得到魔教鎮教典籍,也是有過這方面感受的,不過區別在于她承受住了這股感受,而對面這個男子卻是沒有承受住。
寧胖子徹底發泄了一通,臉上的表情這才有所收斂,“不過折姑娘你放心,我與影衛只是合作關系,并不算背叛我大雍,當然這個秘密會伴隨著折姑娘,您的犧牲而深埋與泥土,到時候,一切又都會恢復往常。”
“好了,閑話少敘!”
老人隨意打斷道:“折副臺使現在你的處境,想必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明白,大好年華若是折損在這里,豈不可惜,還是乖乖跟我回昭獄,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受到損傷。”
“哦是嗎!?”聞聽此言,折涵兒臉上適時露出遲疑之色,隨即雙手一揚,幾枚菱形飛鏢便破空而出,疾射向對面那兩道身影。
信離輕輕一笑,不慌不忙只是大袖一甩,這幾枚泛著冷色的飛鏢便也是消失不見了,微微搖了搖頭,“既然你這小輩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動手吧!”
伴隨著這句話語,幾十枚火把卻是驟然在四周燃起,夜色霎時間便被烘托的如夢如幻,也是將當中那道嬌小的身影,映襯的愈發瘦弱起來…
ps這兩天有點事情,所以有點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