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退親的余波仍在持續的發酵,這幾日城外事務繁雜,數萬人的吃喝拉撒,再加上春天正是風寒高發的季節,李素也是忙的暈頭轉向,所以在在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正是退親風波在東平府鬧得最兇的時候,理所應當的,在眾人的言語當中,他也是得知了云婉兒得患肺癆的事實。
初時在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有些不信的,畢竟當日自己可是親手跟他診斷過的,但對這個消息經過再三的確認之后,他也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初的卻算是看走了眼。
通常來說,早期的肺癆的癥狀并不十分典型,和普通的感冒甚至可以說是難以區分,但風寒屬于病毒性感冒,通常會在七天到十天的時間內自愈,而肺癆患者卻不會短期內好轉,當時情況緊急,他也是沒有多做深入的觀察,再加上古代也并沒有便于檢測的儀器,所以倉促之間,便也是將她歸入普通的風寒當中去了,但不成想后果竟是這般嚴重。
肺癆也就是肺結核,這在當代都算是相當難纏的一種病癥了,需要患者花費長時間的精力,在醫生的配合下進行診治,不過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那他自然是沒辦法袖手旁觀,況且這件事情,他確實也是有一份責任的,如果當初云婉兒在病發之時,他能確切的診斷出這個病癥,如果當初他沒有因為一念之差,多觀察幾天,那結果可能也不會惡化到現在這種程度,可惜這世上沒那么多如果,這算是他作為醫師大夫的一個失誤。
而現在他要親自來挽救這個失誤,盡管依照現在的醫療條件,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他仍是要試一試,人生在世,但求一個心安理的,問心無愧。
簡單的將手頭的工作交給周高啟周大夫,李素跟宋彰請了幾天假,取到手令之后,便也是回到了東平城內,現在仍是處在一個封城的狀態,若無證明斷然是無法進出城的。
回到金風細雨樓的時候,那謝大夫也是告訴他,這幾天一直有位叫夏云錦的女子經常來找他,夏云錦在東平府聲名日盛,即便謝大夫從未踏足過那等煙塵之地,那也是聽說過她的名頭的,李素點了點頭,無視掉謝大夫有些羨慕的眼神,便回到小樓里,那丫頭現在相比也是急壞了吧,無奈之下這才親自來找他,夏云錦與云婉兒之間的感情,他是知道的,搖了搖頭,將一些在外人眼中稀奇古怪的工具,一一裝進古黃色的醫箱里,離開小樓,迎著明媚的陽光,李素緩緩走出了金風細雨樓,陽光將他清瘦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此時街道上,大部分的酒樓茶肆仍是處在關閉的狀態,路上遭遇的行人也是腳步匆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放眼望去,春暖花開的時節里,竟是顯出有幾分秋意蕭瑟的味道來,零碎搖了搖頭,感慨了一番世事艱難之后,便也是一路向著城東走去了。
或許是因為云婉兒得病的緣故,云府也是變得門可羅雀了幾分,臺階下的空地上停著輛馬車,十幾名身材壯碩,奴仆打扮的年輕人正隨意的站在馬車兩側說著閑話,不一會,許是得到了什么信息,他們也是伸手矯健的進入了云府當中,李素有些奇怪,不過并沒有多做在意,心里雖說也是存了幾分拜見云老太爺的念頭,不過門前這副陣仗,想必現在也是在會客,貿然打擾總也是不好的,細細想了想,便七拐八繞的來到了云家的后院門口。
開門的是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應該是云家幫傭之類的,在聽聞李素想要進門的請求后,她是說什么也不肯答應,在磨嘴皮了一番后,李素無奈在不帶一絲煙火氣的往她手里塞了塊散碎銀子,那中年婦人這才眉開眼笑的同意去后院叫來位擔保之人,心思不可謂不玲瓏剔透。
“公,公子你怎么來了?”
耐心等待了片刻后,從門后邊露出的正是小漁那青稚可愛的臉旁,許久不見,她似是清瘦成熟了許多。
“呵呵,我過來看看,你這丫頭總不會也不讓我進吧!”
看這那張仍舊和藹可親的臉龐,小漁張了張嘴,而后也是讓開了道路。
自小姐患病以來,肯前來探望的也不過只有廖廖幾名知心好友罷了,就連同為云府,血脈至親的親人都鮮少踏足這個院落,那位侯公子,在這種時候甚至還準備踩上一腳,小丫頭心里的絕望凄涼又有誰人知道呢。
老實說,自從得知小姐要下嫁到侯府以后,它雖說有些為小姐與李公子的事情感到惋惜,但心里卻是沒有任何難過的意思,因為從她的角度來看,那位侯公子雖說才華差了點,但畢竟是侯家的少主,身份樣貌那也是足以配得上小姐,更不要說他對小姐還是癡心一片,不過在歷經種種的事情后,尤其是在知道侯家落井下石,而那位侯公子不但沒有從中阻止,甚至今日還是他親自前來洽談退親事務。
兩相對比之下,孰好孰劣自是一目了然,看著身前那道自說自話的身影,小丫頭張了張嘴,心里一時有些難以名狀,而不遠處,一道玩味的目光卻是正悄悄的注視著他們。
今日的陽光屬實是有些明媚了,站在云府的府門下,侯存玉仰著頭,看著門框上方那塊被陽光折射的有些反光的匾額,心里一片波瀾不驚,再也沒有往日那種即將見到心上人的激動與開心,這個曾經一度讓他仰望屏息的東平第一世家,雖然外表仍是莊重肅穆,但他現在卻是無所畏懼,因為他知道,時代已經變了…
其實按照東平府的風俗來說,退親這種事情,那是需要侯家家主侯希正親自過來走一趟程序的,但兩家現在已經是撕破臉的狀態了,所以不知那位云老太是想要在羞辱一下云家,還是想要特意鍛煉鍛煉他這位最疼愛的孫子,亦或是兩者皆有,總之這個差事是落在他的頭上了。
無視臺階上諸多云府眾人憤怒的目光,侯存玉嘴角揚起一股勝利者特有的弧度,信步邁上臺階,走進云府當中,陽光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