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已經被告誡的緣故,盡管那些云府中人怒目相瞪,但卻是沒有作出其他出格的舉動,無視掉這些人目光,在云府管事的引領下,穿過庭院,便也是來到客廳。
云老太爺一身玄黑色長袍,花白的眉須皆是被梳理的整整齊齊,雙手扶拐仗與身前,神色平靜的端坐在大廳正中央的高椅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卻是令侯存玉心頭一顫,旋即深吸口氣,整理下心頭的思緒,拱手說道:“晚輩侯存玉拜見云世伯。”
揮了揮手,讓那管事退下,云老太爺了冷聲說道:“侯希正那個老家伙,鍛煉孫子鍛煉到老夫頭上了。”以他的城府自是猜到了侯府此舉的用意。
侯存玉一時有些瞠目結舌,萬萬沒料到這位老人,居然這般直接的就把話給挑明了,當下連忙解釋道:“云世伯誤會了,實在是爺爺最近因為府衙那邊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的,確實是抽不出來空,我爹與二伯,三伯也是諸事纏身,所以只能由晚輩代勞,還望世伯見諒。”
“這種鬼話你還是對鬼說吧。”云老太爺冷哼一聲,說道:“既然你是來上門折辱我云家的,那我自然是不會給你什么好臉色看的,這椅子老夫就不讓你坐了,你就站這兒說吧,你能理解?”
侯存玉干笑一聲:“既是世伯所言,晚輩自當遵從。”
“我知道你這小子是怎么想的,無非就是覺得老夫這把老骨頭倚老賣老,仗勢欺負你,”云老太爺神情淡然說道:
“老實跟你說,老夫就是在倚老賣老,就是在仗勢欺負你,不然我心頭這口惡氣就出不去,惡氣出不去就會生病死掉,生病死掉就會稱了你侯家的心意,所以我必須要出了這口惡氣,你要是覺得不服,只能怪你自己比老夫晚生幾十年,我這么說你能明白?”
“世伯說笑了,您老必能福如東海,長命百歲。”聽著這般犀利直白的言辭,侯存玉一時間有些汗流浹背,聲音干澀說道:“晚輩明白就是。”
“呵,倒還懂的幾分敬老愛幼。”后背靠著椅子,云老太爺目露譏諷的望著他:“好了,我也不為難你了,既然你是來退婚的,那這章程該怎么走啊?”
終于談到正題了…侯存玉輕吐口氣,隨即伸手從懷里掏出張紅色的硬紙出來,拿在手里,對著上面念道:“白銀兩千兩百二十二兩,黃金二百二十二兩,除此之外鮑魚、蠔豉、元貝、冬菇、蝦米、魷魚、海參、魚翅和魚肚各兩箱,以及剩下的三牲,生果,帖盒,香炮鐲金除了那些銀兩之外,其余的就算是晚輩孝敬世伯的,不知晚輩算的對不對,請世伯過目。”說話間,就將手中的清單遞到老人面前。
古代的聘禮清單當中,皆是去的是雙數,取其好事成雙之意,不過如今看來卻是有些諷刺了。
“孝敬我,這么說我還得謝謝你了。”接過禮單瞥了眼,云老太爺隨手就將紅紙放到桌上,說道:“不過聽你的意思,這批銀兩你是打算都要回去?”
侯存玉正色說道:“此乃我侯府金銀,由我侯府收回不是理所當然嘛?”
“你侯府的金銀的由你侯府收回確實理所當然,但我侯府損失的聲譽又有誰來賠償。”輕輕掂了掂旁邊的紅紙,云老太爺說道:“按照東平府的風俗習慣,你這批銀兩,老夫就算全留下來,外人也不會說什么的,不過我也不貪心,就…留下一兩吧。”
侯存玉微微一愣,旋即卻是明白了老人的用意,心里一陣冷笑,搖頭說道:“退親一事固然是我侯家不對,但事出有因,世伯將過錯完全歸咎于侯家,只怕很難讓人信服,況且爺爺在臨來之時,已經告知晚輩,這批金銀要分毫不差的收回去,此事恕晚輩不能成全。”
“呵,這里有白銀兩千兩百二十二兩,黃金二百二十二兩,怎么你連一兩的面子都不肯給老夫么?”老人冷笑說道:“你年紀輕輕的,別的沒學會,你那爺爺的派頭倒是學會了不少,這御醫評比還沒過去呢,就敢在老夫面前擺東平府第一家族的譜。”
侯存玉拱手低頭,連道不敢 啪的一聲,一顆亮澄澄的銀錠被拍在桌上的紅紙之上,云老太爺抽手回來:“這銀子老夫已經提前扣下了,換句話說,就是你不給也的給,沒錯,我這就是耍賴,你可以回去告訴你爺爺,讓他親自來找我。”
侯存玉沉默片刻,隨即拱手說道:“如此,我自當回去跟爺爺稟報一聲,那晚輩就告辭了。”
說吧,拱了拱手,轉身就向著廳外走去,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滄桑的聲音在他身后響了起來。
“年輕人,既然你要走,不妨也將老夫接下來的一番話同樣帶回去吧。”
侯存玉電箱蓋腳步,卻沒有回頭:“世伯請說便是。”
云老太爺看著門口那道身影,正色說道:“云府在東平府屹立數百年,見過家族興旺發達,也見過不少家族破百如斯,他們有不少在各行各業獨領風騷,但最有后無一例外的逃脫不了破敗的命運,你知道為什么嘛?就是因為他們在得勢的時候無所顧及,在失勢的時候不知收斂…”
“…正所謂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我們這一行不比那些草菅人命的無良奸商,講究就是一個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如此方可廣結善緣,得道多助。
“人要是做的太很太絕,那就沒朋友了!”
侯存玉微微皺眉,而后神情漸漸趨于平靜。不發一言徑直走了。
男子走后,看著這空蕩蕩的大廳,云老太爺微微沉默片刻,隨即將桌上的那兩銀錠裝進懷里。
雖說之前已經明確說過,關于這次的退親風波,云家不會計較這一城一地的得失,但若是放任侯家這般輕易的拿走聘禮,難免會激發對方更大的野心,所以必要的敲打與警示這也是很有必要的,方才他不惜倚老賣老,仗勢欺人,所為的也不過只是想挽留云府這最后一兩的顏面,不過也僅限于此了。
看著外面熱火朝天的景象,云老太爺輕嘆口氣,方才還不動如山的身影,卻是平添了幾分蕭瑟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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