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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誅殺蕭諶

  一朵信號煙花再皇宮的上空炸響。

  蕭練將何婧英打橫抱在臂彎里。在他身前是十余個倒地的侍衛,一半是他殺的,一半是那只洞螈殺的。

  夕陽下有一抹詭異的紅,從蕭練堅實的背部傾瀉下來。在紫色的衣袍下,他背部線條緊繃,一半是因為興奮,一半是因為害怕。

  他手臂緊緊箍住懷中的人,感受著懷里的人的溫度。這一點點溫度,讓他覺得生命都有了意義。

  他的身后,石斛莩坐在墻邊,王韶明驚恐地看著他們。

  蕭練回頭看了眼石斛莩對王韶明說道:“你能把他帶著走嗎?”

  蕭練的面具上還掛著血,嚇得王韶明一個哆嗦。

  王韶明顫巍巍地走上前去,頗有些吃力地將石斛莩抗了起來。王韶明正欲往前走,腳步忽然頓住了,因為在她的面前洞螈正在咀嚼一個侍衛的心臟。

  洞螈抬起頭來血紅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王韶明,嘴里發出“咕咕”地警告聲。

  蕭練冷漠地掃了一眼洞螈,抬腳就向前走去。

  王韶明心臟猛地一跳,驚慌道:“等等…”

  話音剛落,之間洞螈一個轉身,追著蕭練就跑了過去,倏地纏上蕭練修長結實的小腿就爬上了蕭練的肩頭。蕭練高大的身軀在他與何婧英之間投下一片陰影。洞螈慢慢爬下去,纏在何婧英的手臂上,身軀慢慢地變為白色,眼睛緩緩閉上遮住了血紅的眼珠。

  蕭練回頭看著王韶明,王韶明立在原地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還有些不知所措。“這個東西身形還不大,若不是為了護主它是不回傷人的。你不用擔心。”

  王韶明這才鼓起勇氣扛著石斛莩跟了上來:“天師你打算去哪?”

  蕭練不太習慣被人稱呼天師,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他原本進宮里只是為了找一些線索的,沒想到真的能找到何婧英本人。

  原本天師閣的丹房里是能躲人的,丹房外鬼面郎君放的那個毒霧能擋一些人。但是他總不能將他們都帶進去。

  這件事情牽扯到了王韶明,蕭鸞很快就會有行動。

  王韶明跟上蕭練說道:“今日太后要去崇安陵,現在應該還沒有啟程,車馬停在正陽門外。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恐怕來不及,試試吧。”蕭練抱著何婧英向正陽門走去。

  這一路上蕭練一步一步走得極穩,仿佛害怕走得急了,懷里的人會睡不舒服。

  從冷宮走向正陽門,無論怎么走都是無法避開侍衛的。不過有王韶明跟著,侍衛見著他們還是不敢直接動手,只能跟著他們派人去通知蕭諶。

  周圍的侍衛漸漸聚攏,將蕭練圍在中間。刀尖閃著寒芒,蕭練冷漠地看著那些侍衛。

  蕭練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們已經驚動了羽林軍。三十來名羽林軍將他團團圍住。若是他自己倒是還有可能沖出去,但是他現在卻帶著受傷的何婧英,還有手無寸日的王韶明與石斛莩。

  但都走到這一步了,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呢?

  “咕咕咕。”

  纏繞在何婧英身上的洞螈警惕地昂起了腦袋,那雙并未睜開的眼睛卻透過白色的鱗甲與刀尖對視。

  洞螈的尾巴掃在何婧英的臉上,何婧英被弄得不舒服,下意識地往蕭練懷里鉆了鉆。

  蕭練低下頭,見何婧英長長的睫羽在他的衣袍上蹭了蹭。

  蕭練看得那么專注,以至于周圍的侍衛面面相覷,若不是蕭練與何婧英渾身是血,他們只會以為自己抓錯了人。

  這樣的氣氛讓一眾侍衛覺得詭異。再加上方才那陰森的“咕咕”聲響,竟然讓他們覺得后脊發涼。“天師,你快束手就擒。”

  蕭練置若罔聞,仍舊低頭看著懷里的人。

  “你醒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灌入何婧英的耳中,這世界上的其他聲音就不重要了。

  “嗯。”

  陽光有一些刺眼,何婧英適應了一下才勉強睜開眼睛。她轉過頭去便看到那一柄柄閃著寒光的刀。

  明明是這樣的情況,何婧英卻覺得心中安定。

  她平靜地對蕭練說道:“放我下來吧。”

  蕭練倒也不勉強她,輕輕將何婧英放下。蕭練解下身上的衣袍披在何婧英的肩上。紫色的衣袍將何婧英消瘦的身形包裹住。

  何婧英腳底仍然有些軟,但她還是固執的挺直了脊背。洞螈像蛇一樣從她的背后爬了上來,越過肩頭。洞螈的鱗甲逐漸變成黑色,在烈日下泛著紫色的光。血紅的瞳孔如淬了毒一般看著面前拿著刀的侍衛。

  “龍?”

  羽林衛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但卻沒有退的意思。

  正是僵持之時,蕭諶從遠處走了過來。

  “蕭統領!”羽林衛仿佛找到主心骨。

  蕭諶走得近了,才看清那個披著紫色衣袍的人是何婧英。蕭諶啞然失笑:“是你?你居然在宮里?”

  蕭諶曾經是齊武帝與蕭昭業最信任的人,也曾是蕭昭業的朋友。

  宮變的時候是蕭諶開的城門,何婧英一直覺得這件事情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蕭彥孚,先皇帶你不薄,你為何要殺先皇?”

  蕭諶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糾正何婧英道:“是郁林王,不是先皇。何況我并未殺他,他是在未央宮自戕的。”

  “你一直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好讓自己的良心過得去嗎?”

  蕭諶平淡道:“沒有什么過不過得去的。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

  “各為其主?”何婧英譏諷道:“背信棄義的人,也可以這么說自己么?”

  蕭諶平靜地看著何婧英:“我府中有妻兒,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蕭練將面具輕輕摘下:“蕭統領說得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要保護的人,那我們就再戰一場。”

  蕭諶見到面具后蕭練的面孔,面色一變。蕭練此去邊關,打下好幾場勝仗,還獨自翻過雪山進入吐谷渾,在京城中,龍驤將軍已經被傳為了神話。

  當初蕭練出征之前他就沒有贏過。現在再打恐怕只會比之前輸得更慘。

  就連周圍的羽林衛也紛紛愣住了。

  “龍驤將軍?”

  “是龍驤將軍?他怎么會在宮里?”

  對于蕭練,蕭諶心中還是佩服的:“蕭將軍果然膽識過人,侯爺在四處尋你,你居然就躲在宮里。”

  蕭練冷冷地掃視著這些羽林衛,譏諷道:“羽林衛擔著護衛皇城的職責,現在卻對皇后娘娘刀劍相向,背心棄義,認賊為主。我等在邊境與魏軍血戰,保護的就是你們這些不忠不義之徒。我替戰死邊關的兒郎不值!”

  蕭練手里的烈陽劍閃出一道寒芒:“我等在邊關擊退魏軍,爾等卻為一己私欲在京城造反,屠我大齊百姓!讓我大齊兒郎的血在邊關白流,本將軍替我大齊兒郎向你們討這筆債,不算冤枉你們吧?”

  羽林衛節節后退。軍心與人心一樣,一旦崩潰了就很難再拾起來。

  有的人為了俸祿拿起刀劍,但也有更多的人也曾是想要保家衛國的兒郎。若不是世事所逼,誰也不想成為背信棄義的亂臣賊子。

  蕭諶眼神一寒,羽林衛能退,但他卻是退無可退。

  蕭諶一劍向蕭練刺去。

  上一次蕭諶與蕭練在校場時,蕭練多有保留。

  因他還記得,蕭諶曾在石頭城外的江邊救下過還是蕭昭業的他,也曾在齊武帝要毒殺何婧英之時,在夾石道放走過他。

  蕭練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不多,結交的人更少。因為這兩件事,蕭諶可以說是他的恩人。

  只是一個選擇而已,一個人便會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實沒有任何一個選擇是絕對正確的,只能不負自己,不負自己所愛之人。

  蕭練長劍一圈,自上而下朝蕭諶斜斜刺出一劍。與那日在校場上是同樣的招式,不同的是蕭練這次并沒有讓蕭諶這一招,烈陽劍直直刺入蕭諶的胸腔。

  蕭諶萎頓在地,手中的劍落在地上,血絲從他的嘴角流出。他抬起頭看著蕭練:“我早知自己會有今天,死在你劍下也不算冤。”蕭諶眼中蓄了淚:“可我只是想保我妻兒。我若不開城門,我妻兒就沒命了。蕭將軍,我蕭彥孚罪無可恕,死不足惜,求蕭將軍放過我妻兒。”

  “朕,免你誅九族之罪。”

  蕭諶怔愕地抬起頭,看見蕭練身后,那個明黃的身影徐徐走來。少年皇帝眼神堅定。

  自蕭昭文登基以來,蕭諶就再未見過他。他以為會看到蕭昭文眼里的恨,但他看到的卻是一份少年人身上少見的堅定。

  時勢沒能壓垮他,囚禁也沒能搓磨他。

  他眼神清澈,仿佛能洞穿世事。蕭諶的那些不堪的、陰暗的心思在這樣的眼神下無所遁形。

  蕭諶忽然覺得他活了大半輩子,卻還不如這些少年人活得明白。

  蕭練有他要保護的人,有他的執著。

  蕭昭文知世道艱難,但卻不怒不怨,只是默默地擔起他肩上的責任,接受命運的不公。

  蕭昭文牽住王韶明的手,將王韶明輕輕拉到自己身后:“你沒事吧?”

  王韶明輕輕搖了搖頭,一直慌亂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皇上你怎么會到這來。”

  蕭昭文溫和地看著王韶明:“朕見你許久沒回來,又聽說這里出了亂子就來看看。”

  蕭昭文目光清明地看著羽林衛:“爾等既受人所迫,朕不會取爾等性命。但若爾等執迷不悟,朕當誅爾等九族。”

  離蕭練最近的那個羽林衛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刀跪在地上。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羽林衛在蕭諶的尸體旁,齊刷刷地向著蕭昭文跪了下來。

  這時蕭昭文緊繃的脊背才放松了下來。

  王韶明輕聲問道:“皇上,宮里的事情想必已經傳出宮去了吧?”

  此事蕭昭文也頗有些奇怪的,若是平日,蕭鸞應該一早就到宮里了:“朕這一路過來只有未央宮的太監跟著,似乎是城門那邊也出了亂子。”

  蕭練皺了皺眉。他進宮前便與齊夫人說好,若是在宮中找到線索需要出宮,就放出信號彈。齊夫人可以組織城里的流民攔住蕭鸞進宮。

  但是蕭昭文卻說城門出了亂子?齊夫人怎么會去城門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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