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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滿是不可思議的一月。

  一個人在過年之際所做的事,那么在接下來的一年里,會一直重復這件事。

  佐倉鈴音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是爺爺奶奶,還是爸爸媽媽,他們其中哪一位告訴自己這個說法的。

  小時候她還信這些的時候,會特地在年三十做一些喜歡的事情。

  像讀書、寫作業,那是萬不可能去碰的。

  后來長大了,她不信這些,也都快忘了這句話的時候,今天卻猛然想起。

  當然,比起接下來可能遭遇不明狀況的三百六十四天,她更在意眼前的狀況:

  如何不失體面的把村上悠約出來,然后讓他和志伸小姐見一面。

  “啊——”

  她在床上滾了三圈,發出煩躁、興奮、不安的哀嚎聲。

  緊握在手的手機,頁面顯示的是和帥氣の男人的line私聊界面。

  兩人的最后一次聊天記錄,停留在2014年10月30號。

  佐倉鈴音:我在外面,要不要買幾個商場里的南瓜燈(13:07)

  村上悠:隨你(14:32)

  佐倉鈴音:什么叫隨我?要買就買,不買就不買!呲牙.jpg(14:33)

  村上悠:你是自由的。(14:34)

  佐倉鈴音:什么意思?(14:35)

  村上悠:買還是不買,你自己決定。(14:35)

  佐倉鈴音:我在問你的意見,你說一下買不買啊。(14:36)

  佐倉鈴音:人呢??!!(14:40)

  佐倉鈴音(刀.jpg)(14:40)

  佐倉鈴音:(刀.jpg)(14:51)

  村上悠:不買(14:51)

  把記錄一路往上拉,能翻到四月初,兩人的第一次聊天。

  “哎”

  佐倉鈴音嘆了口氣,回到當前的聊天記錄。

  也不再過多猶豫。

  佐倉鈴音:明天有空嗎?(22:12)

  發完消息,她把臉埋在枕頭里,開始漫長的等待。

  “嗡”

  手機響了,她又等待了一分鐘的樣子,才查看消息。

  村上悠:有什么事嗎?(22:23)

  佐倉鈴音:有點事和你說(22:25)

  村上悠:休假不想出門,有事現在說吧(22:26)

  佐倉鈴音:明天上午十點半,蔚藍之海咖啡店(22:26)

  “啊——怎么又這樣!”

  佐倉鈴音非常想撤回消息,自己應該再溫柔一點,然后撒撒嬌的。

  但是,一和村上那家伙說話,就忍不住“盛氣凌人”。

  自己和別人說話都好好的,有問題的肯定是那家伙!

  消息提示已讀,而對方沒有回信,這就代表那家伙已經同意了。

  佐倉鈴音“咚咚咚”地跑出去,把這件事通知了志伸小姐,然后又“咚咚咚”地跑回房間。

  今天過年穿的衣服過于正式,明天得挑一件更好看的。

  到了一月二號,佐倉鈴音做好一切準備,看時間差不多了。

  “媽媽,該出門了!”

  “來了來了。”

  “你,你這是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佐倉太太穿著自己女兒的衣服(兩人經常換衣服或者買同款衣服,也僅限衣服,因為佐倉太太的屁股更翹),平時挽起的長發梳成了高馬尾,臉上畫著淡妝,就連一直帶著的耳環也都脫掉了。

  下身是一件冬季穿的長裙,母女倆已經沒有區別了。

  “為什么要打扮成這樣?”

  “新年新氣象,2015年的我準備走青春風,走吧。”

  佐倉鈴音暫且信了志伸小姐的鬼話。

  兩人來到蔚藍之海,佐倉太太沒有進去,而是拉著女兒在對面一家奶茶店坐下。

  “我和他約的地點是蔚藍,為什么來這里?”

  “考察考察他。”

  “嗯?什么意思?”

  “就是看他提前多久來,又能等多久。”

  “不是!我和他真沒什么!讓一個同事等太失禮了!”

  “不等也可以,那我待會約他去我們家吃晚飯。”

  “你啊!”

  佐倉鈴音直接離座,去排隊買奶茶。

  “我不要啦啊,待會喝咖啡。”

  “沒打算幫你買!”

  等佐倉鈴音買完奶茶回來后,已經是十點二十八分,村上悠正坐在對面的咖啡店里悠閑地看著書。

  佐倉太太在蔚藍之海預定的位置靠著路邊的落地窗,所以兩人能很清楚的看到對方的一舉一動——對方的確很悠閑,完全沒有等人等不到的急躁,因為他一次手表也沒看過。

  佐倉鈴音很滿意,但還是對志伸小姐很不滿。

  “你早就預謀好了?”

  “請說準備兩個字,預謀是貶義詞。”

  “我們過去吧,快到時間了。”

  佐倉太太看了下手表,點點頭:“你呆在這,我過去。”

  “誒——?”

  “我先替你考察他一下,如果都看不出我不是你的話,這人也就算了。”

  “但是”

  佐倉太太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他認錯人,說明他不在意你;反過來,他第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你,說明他心里很在意你。不想知道?”

  佐倉鈴音拿自己志伸小姐沒辦法了,她的確超級在意。

  志伸小姐輕笑兩聲,端起佐倉鈴音買的奶茶出了店門,過了人行道,走進蔚藍之海。

  佐倉鈴音緊盯她的一舉一動,見自己媽媽進了店門,還四處看了看,裝作剛到店在找人的樣子。

  “哼!”

  佐倉太太環顧兩圈,然后才走向村上悠的位置。

  有認識她的服務員想上前問好,被她制止了。

  “抱歉,我來晚了。”

  她模仿著女兒隨意且活力的語氣,一屁股坐在村上悠的對面。

  村上悠放下手里的《古典部系列》第五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怎么了?化了點淡妝就認不出我來了?”

  “這可算不上淡。”

  “不懂化妝就不要輕易評價女孩子哦,會招人討厭的。”

  “能把自己化老了二十多歲的妝,可算不上淡。”

  佐倉太太瞪著眼睛,氣呼呼道:“你什么意思?”

  “你是佐倉的母親?”

  “不,我就是佐倉。”

  “姑姑?”

  “你這人有點煩誒,我就化的成熟了一點,開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吧?”

  這時有服務員上來點餐,佐倉太太點了一杯維也納可可。

  “先生,您想喝什么?”

  “不用了,謝謝。”

  佐倉太太好奇地問:“為什么?”

  “我準備走了。”

  佐倉太太見他拿起書,真的準備走人,連忙說道:“姐姐!我是她姐姐!親姐姐!”

  “母親?”

  “姐姐!”

  “麻煩幫我來一杯吉力馬札羅咖啡。”和等待的服務員說完,村上悠轉頭繼續對眼前的大媽說道:“那么,阿姨找我有什么事?”

  佐倉太太也不再掙扎了,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

  “我很好奇,村上君你是怎么看出我的年齡的?”

  “你和佐倉,抱歉,我稱呼她為鈴音可以吧?要不然不好區分你們兩個。”

  “沒關系,我想她應該很樂意。”

  村上悠沒理大媽的調戲,繼續說道:

  “人的外表可能在二十歲到三十五歲之間,都看不出來什么明顯的變化,但是肌肉卻不能,它們老實、勤懇、無法阻止的變老著。”

  “你和鈴音做過?”

  “您女兒會不會做這種事,您應該比我清楚。”

  “沒有做過,卻能分辨出我和她肌肉的區別?據我所知,村上君你應該只是一個聲優。抱歉,我沒有瞧不起聲優的意思。”

  “沒事。”

  這時,服務員把咖啡端上來。

  村上悠喝了一口,很酸,蔚藍之海的確不算浪得虛名。

  也不知道這一杯是不是那個叫{愛喝咖啡的貓醬}制作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村上君。”

  “其實我以前是一個美容師。”

  “原來是這樣。雖然我對美容的專業技術不是很了解,但能看出肌肉的衰老程度,應該也算很厲害了吧。”

  “還行。”

  “那好好的,你為什么會想成為聲優呢?”

  “因為一些原因辭職了,隨便報了一個培訓班,僥幸通過面試進入事務所,而我又沒有其他想從事的行業。”

  “所以就干到現在。”

  “村上君很有天賦啊。”

  “我也就演技好這一個優點。”

  “謙虛了。”

  “實話。”

  “聽說聲優圈的女孩子很開放,村上君你和幾個女孩子做過?”

  “沒有。”

  “我不太信哦。”佐倉太太攪拌著自己的維也納可可:“你說一個,兩個,都還好,說沒有?你長得這么帥,會沒有女孩子主動?我不信。”

  “這種事一個人主動是沒有用的吧。”

  “哈哈哈,村上君,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不值得您浪費時間。”

  “說自己是普通人的人,往往是最不普通的,也是不可信任的。”

  “菲茨杰拉德?”

  “村上君也看他寫的書?”

  “不,就連《了不起的蓋茨比》也只是為了湊熱鬧才去看的電影。我對文學不感興趣,只是恰好聽過這句話。”

  “看起來不太像。”

  村上悠喝了一口咖啡,沒有接話。

  于是佐倉太太又繼續說道:“以前談過戀愛?”

  “一次。”

  “沒有做過?”

  “太太,我沒有和人討論這些事的興趣。”

  “村上君,以我對男性的了解,你不會有病吧?或者喜歡男的?”

  “如果能讓您滿意,中止這些話題的話,我可以是。”

  “哈哈哈。”

  佐倉太太哪怕笑的很開心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掩住嘴,一舉一動體現出良好的教養。

  “抱歉,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感覺村上君你很有趣,很不可思議。”

  “可能是您太久沒有接觸下層人了。”

  “我們一家也經常去家庭餐廳的。”

  “是嘛。”

  “你不信?”

  “信。”

  “不,你不信。”

  “我信。”

  “你不誠實。”

  “那我就不信吧。”

  “哈哈,你感覺鈴音怎么樣?”

  “和您很像。”

  “外表美麗,身材姣好?”

  “我說的是性格。”

  “怪不得你沒有和女孩子做過,誠實有時候也會壞事的。”

  “那就沒辦法了,我這人也就誠實這一個優點,總不能放棄它吧。”

  “演技呢?你剛才不還說它是你唯一的優點嗎?”

  “比起誠實,我那點演技不值一提。”

  “這樣嘛。”

  咖啡喝的差不多了,村上悠準備起身走人。

  “你要去上廁所嗎?往左走到盡頭,然后右拐,注意,第二間才是男廁所。”

  “不,我打算走了。”

  “走了?”

  “鈴音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

  “我想和你聊聊鈴音的事,她最近過得并不好。”

  “據我所知,昨晚她還去了全是人的淺草寺并且抽了簽。”

  話是這樣說,村上悠還是重新坐了下來。

  “所以我才說她過得不好啊,她抽到的可是兇簽。”

  “是嘛。”

  見村上悠似乎不太信抽簽,佐倉太太又換了一個話題。

  “村上君,能不能問一下,你認為鈴音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呢?”

  “外表美麗,身材姣好。”

  “我說的是性格。”

  說完,佐倉太太忍不住笑了下。

  “我對佐倉鈴音這個人,只能說是略知一二,靠著這點信息卻要給她整個人下定義的話,有失偏頗。”

  “那我和你說說我印象里的她吧?”

  “如果和您今天假裝鈴音,約我出來的目的有關的話。”

  佐倉太太沒有理會村上悠的試探,也沒有解釋是否有關,自顧自的說起來。

  “鈴音這孩子,在愛情方面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完美主義?”

  “是的,這也是我問你,有沒有和女孩子做過的原因。”

  “看來是我誤會您了。”

  “誤會什么?”

  “既然是誤會,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您繼續。”

  “好吧。村上君你可能不太懂什么是完美主義者,我和你解釋一下。”

  “好。”

  “比如說,鈴音說,我想吃大阪的章魚小丸子。于是,村上君你便不顧一切地去買回來。”

  “去大阪,然后回東京?”

  “我不會。”

  “我說比如。”

  “您繼續。”

  “你買回來后,還不夠,又用微波爐加熱,然后才送到鈴音手上。然后她突然說,我不想吃了,現在我想吃長野縣的鰻魚,而且一定要是諏訪湖里的,其他湖里的我不要。于是,你把章魚小丸子扔掉,又跑去諏訪湖取鰻魚。”

  “我能不扔掉,而是吃掉嗎?大阪的章魚小丸子,我還沒吃過。”

  佐倉太太白了他一眼:“能否聽我說完。”

  “請請。”

  “你可能覺得這很不近情理。”

  “長輩說話的時候,麻煩不要插話。”

  “好的。”

  “當然,我這個比如有些夸張,鈴音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也不見得。”

  “看來你沒被她少使喚?”

  “還好,至少沒有去大阪買過章魚丸子,也沒有去諏訪湖取過鰻魚。”

  佐倉太太掩嘴笑,漂亮的眼睫毛在正月的陽光下,微微顫抖著。

  笑了良久,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抱歉,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

  村上悠沒有接話。

  “但最近,鈴音變了,開始變得患得患失了,盡管那孩子一直盡力掩藏著,但我看的很清楚。她不想說,我也就沒問,只是陪在她身邊,希望時間能讓她好起來。”

  “那您為什么又來見我呢?”

  “因為兩個月了,鈴音除了越來越瘦,和當時回來沒有任何改變。所以我就想和讓我女兒受傷難過的村上悠見上一面,親眼見見他是否值得鈴音這么做。”

  “然后呢?”

  “很滿意,甚至滿意的過了頭。”

  “謝謝。”

  “我可不是在夸獎你。”

  “我也只是謙虛而已。”

  兩人就這樣突然陷入沉默。

  村上悠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十二分了。

  “抱歉,我得去吃午飯了。”

  “沒關系,請便。”

  村上悠把自己的咖啡買完單,便走出蔚藍之海。

  沒有了玻璃阻隔寒風,冬日的那點暖陽不值一提,外面很冷。

  好在村上悠身體足夠好,也不在意,仍由寒風吹亂頭發,從領口灌進去,慢悠悠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佐倉鈴音跑進蔚藍之海。

  佐倉太太笑著把沒有動過的奶茶還給她。

  “怎么樣?”

  “不行啊。”佐倉太太說道:“完全沒看出我不是你啊。”

  佐倉鈴音愣住了,“怎么會這樣。”

  “但他人倒是挺有趣的,長得也帥氣。”

  正是因為太有趣、太帥氣,所以還是徹底不要再和他聯系的好。

  這種太受女人喜歡的男人,不適合完美主義者。——他們身邊鶯鶯燕燕,早晚會出事。到時候受傷最重的,還是自己的女兒。

  佐倉家的孩子,也沒有必要委屈自己,去找一個不能給她去諏訪湖取鰻魚的男人。

  反正現在也難受兩個月了,總比未來難受一輩子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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