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兒,朱夫子進來了。
雙鬢蒼白的老夫子,在漆黑大案后坐了,咳嗽兩聲,溫聲道:
“想必大家有所耳聞,明兒書院會放三日假,你們住得近的,皆可回家探看雙親。不過功課也不能落下,因此夫子們各自給你們印了些試題,皆是歷屆科舉的真題。梅傲啊,你把試題發給同窗。”
“梅傲”是司獨數的字。
蘇酒好奇地看司獨數發試題,恰好聽見坐在前面的兩個學生議論:
“我每次聽見咱們舍長的字兒就覺著好笑,你看他對每個人都畢恭畢敬的模樣,哪里配得上‘梅傲’這兩個字?”
“是啊,就他那狗腿樣,叫慫死還差不多,哈哈哈!”
兩人竊聲細語地輕笑,
冷不防,
一杯涼水盡數潑到他們身上。
兩人怒不可遏,猛然轉身瞪向蘇酒:“你干啥呢?!”
蘇酒手捧青竹筒,睜著一雙烏溜溜的濕潤小鹿眼,滿臉無辜,“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瞟了眼在大案后搖頭晃腦讀書的朱夫子,惡意一笑,指著地面道:
“你給我跪下磕三個響頭,我便饒你這一次。”
蘇酒還未說話,旁邊蕭廷琛不知何時醒來,一手支頤,笑得溫柔,“怎么,可是欺負我家小童沒主子?要不我親自給你們磕三個響頭解解恨?”
那兩人不敢招惹蕭廷琛,只干笑幾聲,尷尬地轉了回去。
蕭廷琛伸手攬過蘇酒的肩膀,把她往懷里一攬,壓低聲音道:“我的好妹妹真是善良得緊,怎的總想著給別人出頭?什么時候也為你哥哥我出一回頭,也不枉費我替你剁掉徐騰右手的情意不是?”
蘇酒抱著青竹水筒,支支吾吾了會兒,望向不遠處笑呵呵的司獨數,實誠道:“我只是覺得,咱們這位舍長,其實還挺仗義…”
那天晚上,若非司獨數趕來,他們會被府學的人抓個現行。
蕭廷琛笑瞇瞇盯著她的臉蛋。
蘇酒被他盯得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面頰,“你在看什么?”
“我的小酒兒生得好看,令我忍不住多看幾眼。”
“我臉上明明涂了那么多姜黃,哪里就好看了?”
“善良的小姑娘,都好看著呢。”
放課后,蘇酒回到寢臥就開始替蕭廷琛收拾歸家的行李。
好在蕭府富貴,衣物什么的,明德院里都備著有,收拾來收拾去,統共也只有幾本書。
恰在這時,蕭廷德登門來訪。
他手里捻著條金珠串子,笑呵呵道:“要說我這弟弟,真真是有本事,不聲不響就成了司空院長的關門弟子,旁人真是艷羨不來的。”
蕭廷琛笑得溫溫,“兄長登門,不知所謂何事?”
“喏,這可是母親為我定制的金珠串子,金貴得很,別處尋不到的。為兄把這金串子給你,你把院長關門弟子的身份讓給為兄,如何啊?”
蕭廷德晃著他那條金串子,眉眼之間都是哄小孩兒的笑。
左右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孩兒。
又是沒甚眼界的府中庶子,看到這金珠串子,還不得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