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學舍,寧越的小院。
陳囂啃著饅頭,問道:“馥姑娘是想刺殺西南王?”
馥姑娘白了他,道:“你還真是…怎么就學不乖呢?”
陳囂略莫名——
他們送白紫衣去碎玉閣之后,陳囂原本提議去一趟玄衣門,把他們掌握的情況告訴青離。青離定然會想法子調查西南王和南海諸國的國王,也不會為難白姑娘。
可是,馥姑娘阻止了他。
陳囂原以為,馥姑娘是想親手殺了兇手,但如今聽來,好像并不是啊。
馥姑娘吃完了饅頭,喝了口水,道:“我且問你,西南王有什么理由殺張黎?”
陳囂道:“當初是張黎幫著白姑娘逃出王府的,西南王或許是查到了這一點,想通過張黎找到白姑娘,因為張黎拒絕合作,便被殺害了。”
馥姑娘看著他,一字一頓道:“那是西南王,不是山大王。”
陳囂眨了下眼,“噗”地一聲笑出聲來…雖然很不合時宜,但這話聽著,當真是莫名的喜感,尤其是配上馥姑娘那張極認真的包子臉…不過,笑歸笑,馥姑娘這話的意思,他也明白了——
西南王是官,白紫衣才是匪。
西南王若是要找白紫衣報仇,直接下海捕文書就是了,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就算他們查出了那天白紫衣是如何逃出王府的,認出了張黎,也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找張黎問話。
事關南方邊疆,即便西南王將張黎關進大牢,也無可厚非。
可如今呢?
若西南王真的是兇手,原本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陳囂問道:“所以,兇手是南海島國的?”
馥姑娘沒有回答,反問道:“他們殺張黎的目的呢?找到白姑娘?然后呢?是交給大周朝廷處置,還是去討好海盜王?”
若是前者,他們敢擅自殺了大周的舉子嗎?即便張黎通匪,也輪不到他們來處置。
若是后者,他們敢殺了海盜王女兒的救命恩人嗎?就算海盜王不怪罪,難道就不擔心日后白紫衣報復?
陳囂撓著腦袋,之前在太白書局,沒有仔細想,如今想來,的確有些不合理…他略困惑,“莫非是白姑娘想多了?張黎并不是因為這件事遇害的。”
馥姑娘握著黑傘,淡淡道:“張黎因何而死,暫且不論。你就沒想過,白姑娘可能在說謊?”
陳囂一臉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白姑娘為什么要說謊?”
馥姑娘道:“白姑娘很害怕。”
陳囂眨眼,不大明白,“她擔心被西南王找到,也擔心被自己的父親抓回去,害怕有什么不對嗎?”
馥姑娘冷哼一聲,道:“如果當真如此害怕,當初西南王進京的時候,她為何不逃?當初蕭煜跟楊路比賽的時候,她是哪里來的膽量上場?她是覺得蕭煜一定會信守承諾,因為一場比賽就不遺余力的幫她,還是對自己的易容術有足夠的信心,覺得一定不會被人認出來?”
陳囂道:“或許,是因為張黎的死,讓她意識到自己并沒有那么安全。”
馥姑娘道:“我倒是覺得,她如此篤定張黎是因她而死,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即便白紫衣是海盜王的女兒,西南王府或者海盜王本人,都沒有必要為了找到她,在大周都城殺人,還是一個有功名在身的舉子。
可是,正如陳囂所言,白紫衣的害怕,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么,她到底在怕什么?
陳囂并不笨,在馥姑娘提出問題的時候,他就能想到這些,只是…他很不愿意懷疑白紫衣,不僅僅是因為他把她當朋友,更重要的是,她是張黎的朋友。
他沉默了一陣,道:“即使白姑娘有所隱瞞,也不代表她不想找到兇手,對不對?”
馥姑娘看向窗外的夜色,“誰知道呢?不過,只有找到兇手,才能知道答應。”
陳囂點著頭,偏頭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下,問道:“馥姑娘,你為什么會這么在意這樁案子呢?”
馥姑娘愣了一下,回頭,微微一笑,“怎么?商人可以仗義,殺手就不能講情義?”
陳囂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馥姑娘笑了,笑容略短暫…她看著手中的黑傘,低著頭看不清眼里的情緒,“你們好像都忘了一件事,張黎長得很像一個人。”
陳囂當然沒有忘,不過,平日里也不會特別在意就是了——
張黎長得很像長流公子。
馥姑娘的父親。
馥姑娘抬眼,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她并沒有讓陳囂回答的意思,食指在傘面上輕輕摩擦著,語氣很是淡然,帶著幾分疏離,“意味著,他長得跟東方先生一模一樣。”
陳囂怔住了,也明白了——
馥姑娘以為,殺張黎的,很可能是鬼影。
或許,她這段時間一直待在太學,也是因為張黎…
馥姑娘咬了咬唇,握緊了手中的黑傘,“我讓長流公子去火鳳廟的時候,記得特地去找碎玉公子在暗中看著他,為什么就從未想過,不能讓張黎一個人呆著?”
陳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說一句“這不是你的錯”嗎?
馥姑娘又何嘗不明白呢?
可是,正如他一樣,就算明白,也仍舊會有悔恨。
或許,只有抓到兇手,他,馥姑娘,還有白姑娘…才能真正釋懷。
春節,初一到初三,不早朝,女帝也難得清閑了些。
晚膳之后,女帝正跟長流公子下著棋,蕭煜坐在一旁看著,給兩人剝花生米。
一局終了,苓兒數著棋子,女帝撿了顆花生米,看了眼自家大兒子,眼中帶著幾分笑意,問道:“煜兒,今日去武靖候府了?”
蕭煜點頭,“是啊,給姑姑姑父拜年。”
說著,嘆了口氣,“小白姑姑見了我可高興了,說戰歌不在家,青丫頭又忙著查案子,家里一點兒人氣都沒有,不好玩兒。”
女帝微微一怔,“青離在查案?”
蕭煜道:“聽說除夕夜就被叫走了,這兩日都沒回家,不過,玄衣門嘛,可不就是這樣,戰歌都好幾年沒回家過年了。”
——呃,雖然之前是在軍營里。
女帝問道:“什么案子?”
蕭煜撓著腦袋,略心虛的瞄了旁邊的長流公子一眼,道:“母親大人可記得,太學有個學生,長得跟長流公子很像?”
女帝瞧了他一眼…自從那次在太學,他故意讓那學生在課堂上站起來之后,就沒敢提過這事…她問道:“那孩子怎么了?”
蕭煜道:“他死了,在太學后院那棟閣樓里,被人殺死了。”
女帝聽到那孩子死了,略詫異,不過,在聽到閣樓的時候,卻是皺了皺眉,眼神略有些冷。
長流公子也變了臉色,看上去有些嚴肅。
半晌,女帝突然笑了,問道:“你小白姑姑讓你告訴我的?”
蕭煜點頭,略好奇,“母親,那閣樓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玄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