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似乎有所等待,隔了一會,舫上突然傳來一陣圓潤清亮的琵琶聲,入耳但覺動聽之極,古人說“大珠小珠落玉盤”,又說“攜手含情還卻手,一抹梁州哀徹骨”等語,正好拿來形容。
湖堤上的三人,面面相覷,但很快就被這陣入耳動心的絕妙琵琶聲響所吸引了,凝神傾聽。
過了一會,樂聲夏然中止。針娘道:“完啦!老鬼從今而后,永不復出現江湖了。”
這只是兔死狐悲式的同情而已,而他們真正感到驚心的,卻是骷髏老鬼之死,時間太短促了。
以老鬼的功力身手,千兒八百招之內,能收拾得他,已經是萬分駭人聽聞之事,但老鬼到那“百花舫”上,不過一炷香之久。依照歷來的傳說,琵琶聲一歇,就是敵人被解決了。
就在眾人心念轉動之時,艙窗忽然打開,仍然是一個女子,背燈站在窗邊,向岸上瞧看。
舫上又傳來那陣使人厭惡的聲音,道:“骷髏老鬼已被本舫結果了!你們還有哪一個上來?”
話聲甫歇,突然光芒一閃,宛如掣電一般,把那艘百花舫照得明亮之極,纖毫皆現,因此,堤上這些武林名家們,也在眨眼間,看清楚了那個女子。
他們都吃了一驚,因為這個女子長得美貌之極,烏發披垂,玉面朱唇,真是可比畫上的美人。
這道閃光一下子就消失了,舫上傳出尖厲的聲音,道:“是哪一個使用‘電光彈’照明?此舉犯了本舫大忌,當得處死!”
岸上沒有回答的聲音,而事實上石堤上的三人,完全沒有任何動作。針娘低聲一笑,道:“她好像很有把握一般,但究竟是誰施放‘電光彈’的,尚未得知。”
十毒康泰皺眉道:“奇怪,聽她的口氣,好像的這個施放‘電光彈’之人,如不自招認罪,就一定逃不過她們毒手似的,這倒是不可輕視之事。”
他們剛討論了幾句,數丈外的樹林中,突然傳出一聲慘叫,尖厲之極,在這月夜中,足以使膽小之人駭死。
眾人往那邊望去,但見一團黑影,沖天而起,一下子就隱沒在長空中,誰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物事。
十毒老怪等人都呆了,過了一下,針娘道:“我們不過去瞧瞧么?”
他們離開石堤,向樹林奔去。霎時已奔到樹下,但見地上有兩具尸體,一個俯臥地上,渾身沒有傷痕。另一個的死狀可真慘了,腦袋瓜已不見了半邊,腦漿鮮血,弄污了一地。
針娘掩口低叫一聲,道:“他們可不是洞庭雙梟阮氏兄弟?他們被什么異物所傷,居然在同時之間,一齊送了性命?”
十毒老怪似乎對死人和血污全不在乎,蹲下去審視,又扳動他們查看,高聲道:“通通死啦!我猜那是極厲害的鷹隼,突然撲落,用鐵翅掃死一個,同時以雙爪抓死一個。”
針娘倒抽一口冷氣,道:“如若百花舫豢有如此厲害的異禽,我看還是退走的好。”
話聲未歇,十毒老怪已用傳聲之術,向他們兩人道:“請你們哪一位巡視一匝,如果沒有敵蹤,我就把這排行第二的老梟救活片刻,可以說上幾句話。”
千面真人重重咳了一聲,轉身走開,借勢查看情形。
他馬上就確定沒有敵人在旁邊窺伺,當下迅即奔回樹下,比個手勢。
十毒老怪拿出一根銀針,在那個毫無傷痕的尸體上,連刺了十五針,出手如風,快得使人看不清楚。
他另一只手把這人托起來,但見此人一身勁裝疾服,俱是黑色,面貌尖削,年約四五十之間。
這就是鼎鼎有名的洞庭雙梟阮氏兄弟之一了,他是老二,乃是水道中一流高手,想不到今日喪生于鳥獸一擊之下。
阮老二突然間張開雙眼,但毫無神氣,嘴巴微微開闔。眾人聽時,卻沒有聲音。
十毒老怪又拿出一個小瓶,在他鼻孔下面晃了兩下,阮老二頓時有了一點精神,眼珠轉動,瞧看眼前之人。
十毒老怪問道:“汪老二,剛才是什么物事襲擊你們?”
阮老二緩緩道:“是一頭黑鳥,好像鸚鵡。”
十毒老怪道:“你對那百花舫已探知了多少秘密?”
阮老二道:“全…全是女的…都很漂亮…”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十毒老怪道:“還知道些什么?”聲音低而有力,直擊心弦。
阮老二雖是垂死之人,但被他有力的聲音所感染,似乎又恢復了一些氣力,道:“很多人都…活著…那百花宮…在…在…”
那三人恨不得把耳朵伸長些,好聽這當世一大秘密,便是百花舫的地址。然而阮老二卻只差那么一縷氣,老是講不出來。
接著阮老二頭顱一仰,全身癱軟,一看而知已經死了。
十毒老怪遺憾地嘆口氣,道:“他死啦!縱然是華佗扁鵲,也沒法子再使他多說一句了。”
針娘道:“可惜得很,只差那么一點。”
十毒老怪道:“我已盡我之所能,以世間至劇之毒,透入他全身經脈要穴。他本已停止跳動的心臟,受到刺激,才又恢復跳動。假如他不是傷勢太重,定可多講幾句。”
千面真人突然一震,低聲道:“咱們被包圍了。”
外面果然有三條人影,都是矮矮瘦瘦,全身黑衣,連頭罩住,只露出兩只光芒閃閃的眼睛。
他們不必多看,也知道在另一面的黑暗中,已埋伏得有人,而頭頂則是那只猛禽把守,不論逃向何方,也難躲過那頭猛禽耳目。
這三人對覷一眼,頓時都會悟于心,成立了攻守同盟的默契。
當下一齊轉身出去,十毒老怪隨手把阮老二的尸體拋開一兩丈,并且好像怒恨那血泊中的阮老大,阻他的去路,所以也一腳踢開老遠。
但他們卻出不去,千面真人冷冷道:“諸位可是從百花舫下來?”
那三個黑衣人散開,似是一個盯一個,各有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