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葉最眼中兇光畢露,完顏宏烈臉色鐵青。
唯有到了此刻,他心里適才閃過一絲悔意。
然而,完顏宏烈到底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梟雄,面上依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氣,撇了眼自己的身后。
那里佇立著一個身高九丈的巨漢,虎背熊腰,肌肉虬結,四肢粗壯得如若寺廟里頭的柱子。
他面容堅毅,手上持著一根鏜光發亮的狼牙棒。
像是感覺到了完顏宏烈的視線,巨漢緩緩抬起頭,看了眼葉最,淡然說道。
“王爺,我只能為您撐下一刻鐘時間!”
完顏宏烈無言的點了點頭,像是十分信賴巨漢。二話沒說,拍著馬疾馳而去。
同他一塊離開的還有二千金兵,只是他們的坐騎完全比不上完顏宏烈,跟了一截,就被遠遠的拋下。
葉最并不理會逃命的完顏宏烈,在他的眼中,其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沒有人會對要死死人有太多興趣,葉最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了眼巨漢,饒有興致的開口問道:“居士,怎么稱呼?”
“吳童!”
巨漢壓根沒有多想,張口就答。
在他看來,此刻他拖延的時間越長,完顏宏烈才能跑的更遠,也更加安全。
“漢人?”
吳童點了點頭,直言不諱道。
“沒錯!我身體里流淌著漢人的血。”
“那么,你為什么要幫助完顏宏烈逃命?”
吳童低下頭,沉默了半響。良久,他幽幽的說道:“二十斗糧,一斤豬肉。”
頓了頓,吳童繼續說道:“或許在道長您看來,這并不算什么。可是,對于當時的我們卻是活命的希望。”
“所以,完顏宏烈對你有救命之恩。”
“不是!他救了我兄弟,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手足!”
葉最嘴唇微張,猜測道:“那個人拜托你幫忙守護完顏宏烈?”
“沒有!可是,我得替他把這段情還上,否則就算在陰曹地府,他也不會得到安息。”
“縱然這樣會傷害到同胞?”
“同胞?”
吳童仰天狂笑,豆大的眼珠從眼眶涌出。
“宋人什么時候拿我們當同胞啦?除了岳武穆,當今世上還有誰希望我們回去?”
“南邊人一個個厭惡戰斗,寧愿受辱送禮,也要縮頭。哼!與這群懦夫同稱漢人,著實恥辱!”
深吸了一口氣,吳童平復了心境。
他繼續說道:“再說了,在遼、金兩國,只要足夠勇猛,沒人敢看不起你。”
“然而,到了宋朝,管你武功多高,也得對著刀筆吏低聲下氣。哼!我又不是奴隸,為什么要對其他人卑躬屈膝?”
說完,吳童一聲大叫,雙手一抬,狼牙棒高舉,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下。
一擊之中,藏有萬鈞之力!
大氣瞬息被切開,爆鳴聲不絕如縷。
葉最瞳孔一陣收縮,有精光閃爍。
因為吳童獨自為完顏宏烈斷后,他本就盡可能的高估其實力。然而,直到現在,他驀然醒悟,吳童實力極強,遠超他的想象。
可惜,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葉最心中輕嘆,朝后面揮了揮手。
“轟隆——”
隨著大地一陣搖晃,地面上驀然多了一只專門由石土構成的巨手。
在這一只石手面前,吳童渺小的宛若滄海一粟。
“啊——”
他大吼了一聲,渾身毛發倒豎,雙眼變得赤紅無比。
“轟——”
面對巨拳,吳童不退反進,正面與之為敵。
接觸的一剎那,大氣爆鳴,刺得人耳膜生疼。
葉最呆呆的看著面前交戰掀起的煙塵,半響沒有說話。
“你為什么那么拼命?”
“咳咳…因為這我兄弟欠他的,也是我欠他的…如果沒有他,恐怕我就沒有辦法見到好友…因此,我很感激他啊…”
吳童一瘸一拐的從煙霧中走出,臉色蒼白無比,身體遍布傷痕,往外流血。
可是,血液流淌的越快,吳童的眼睛就越亮。
“我還記得,當時與兄弟相遇的那一天,天降小雪。他被一個壯漢提著,扔到了墻角。”
“哈!他真是可憐呢!沒有手,也沒有腳,只是孤零零的看著街上人來人往。”
“也不知道當時我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自己也是一個乞丐,還是拿出自己的錢分一半放到他的碗里。現在想想,恐怕這就是命運吧。”
“一來二去,我和他熟悉起來。聊天時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居然是宋朝的王爺。只是,由于母親不肯接受侮辱,自盡死去受到牽連,被斬斷手腳,還由專人帶出宮內羞辱。”
“整整一個冬季,我們都在閑聊。啊!雖然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可懂的東西真多哇!仿佛天底下就沒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拜他所賜,我也得到了一卷道家秘籍《九陰真經》。”
“我的天賦不錯,很快就修煉有成,因此自然就膨脹起來,居然殺死了金帝的近衛——那個一直提著好友的巨漢。”
“當時的我只是一門心思想著,只要殺死壯漢,天大地大,我們大可以去得。”
“然而,就在第二天,金帝下達了通緝令,抓捕好友。我們寸步難行,饑腸轆轆。當時,我光是帶著他躲躲藏藏就已經夠嗆,又上哪里找東西吃呢?”
“結果那日,完顏宏烈大婚,三日之內,舉城民眾無論什么身份都可以去領糧食。”
“三天里,我一共去了九次,領回來二十斗大米,十斤豬肉…然后,和他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兩天。”
“兩天?最美好?”
葉最皺了皺眉頭,直覺告訴他,之后肯定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是啊!兩天…短短的兩天功夫,之后,我的兄弟趙昊就死了!腎竭而死!”
“呵呵!他早就中了金狗的劇毒,除非每天回到皇宮,服用解藥,否則最多十天,必然斃命。”
“我救出了他,卻也害死了他…”
“但是,他一定很開心吧!”
葉最想了想,由衷的發出感嘆。
“或許吧!我畢竟認識他的時間很短,只有三個月。可縱然只有如此短暫的時光,他依舊還是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