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彈指間流逝殆盡。天空當中,一輪紅日剛剛升起。
“開始吧——”
一處開闊的草地上,完顏宏烈騎著高頭大馬,冷冷的對待身邊親衛頒布命令。
原本,打草谷之前還有一套特定的祭祀之禮儀,復雜且繁瑣。
但是,金軍的各大統領,都得老老實實舉辦祭祀禮儀以后,方才進行打草谷。否則,就是對神祇不敬,會遭到其他統領的圍攻。
然而,完顏宏烈作為大金六王子,身上流淌著的乃是皇室血脈,稍稍越禮,也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打草谷開始!”
親衛張大嘴巴,傳遞主人的意思。他一邊說話,一邊猛擊鑼鼓。
與此同時,他看向即將作為“牲畜”的五十人,眸中忍不住有同情悲憫之色流轉。
本來,依照傳統的大谷草,選中的“牲畜”在解開繩索之后,可以四散而逃。
一旦有人成功的躲過射手的九次追殺,那么他就將會獲得一個選擇的權利。
他們可以選擇成為大金的士兵,從最底層做起。也可以選擇,離開大金,重返宋朝。
然而,這些“牲畜”非常可憐,壓根連觸碰到救贖的機會也沒有。
只是,作為完顏宏烈緩解喪子之痛的道具。
“解開繩索——”
親兵一邊心里暗嘆,一邊繼續敲響鑼鼓。
很快,不遠處就走過來幾位老弱病殘,為“牲畜”們解開束縛。
“跑——”
待到確認所有的“牲畜”身上的繩索完全解開,親衛繼續敲響鑼鼓,作為預防。
霎時間,宋民中有些腦袋精光的家伙,立時明白了現下的處境為何。
他們沒有任何怨天尤人的感嘆,也沒有表現出絲毫慌張的模樣。
幾個年老者互相對視一眼,立即明白彼此眸子當中所表達出來的意思。
他們二話不說,搶先奔跑。縱然已經上了年齡,步履蹣跚。可速度也不算慢。
老人們整齊劃一的動作使很多人驚醒過來。他們哇哇大叫著,邁開腳步,拼命超前沖。
活著!
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對于某些人來說,卻完全不亞于奇跡一般的存在。
葉最隱匿身形,看著亂糟糟的逃命隊伍,感到啼笑皆非。
就讓他們這種勢頭,能夠成功脫險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唉!”
葉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漫步從叢林當中走出。
一時間,所有的金兵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心神皆裂。
作為擊敗了完顏康的危險人物,金帝自然不能不重視。
縱然并沒有排出宮中好手進行追殺,卻還是吩咐著金國最有名的畫家將葉最的肖像畫出來。
并且,金帝還特意命令宮中侍衛連夜將畫像進行復制,傳達至每一個金兵手中。
并且,嚴明他們,不能輕易與葉最為敵。
此刻,看到這位傳說當中的人物出現,自然心神搖曳,情難自禁。
“就是你這宋狗殺死了我兒子?”
完顏宏烈臉上倒是一點恐懼也沒有,拍著駿馬,越眾走出。
聽到他這一番話,所有的金兵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乖乖!
六王爺,您身份高貴,對面那煞星可能繞您一命,可是我們這些小卒子一文不名,性命就如同草芥浮萍,生死存亡都在于他人的一念之間!
能不能拜托您免開珍嘴,給我們一絲活命的機會,好嗎?
當然,眾士卒心中雖然做這般想法,卻沒有一個人敢于直言不諱,大聲說出來。
畢竟,身份的差距就在那里,無論如何,想要彌補可謂困難重重。
葉最淡淡掃了一眼完顏宏烈,不咸不淡的說道:“我不記得自己曾經砂鍋殺過一個人,倒是屠過一條狗。”
“你…”
完顏宏烈被氣得不輕,自從他成為金國實打實的王爺以后,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言論上正面與之交鋒。
就在這時,葉最忽然摸了摸鼻子,繼續說道:“只是,狗的主人不肯罷休。所以,殺了狗以后,主人也不能留下…”
說完,葉最伸手探向懷中,抽出一把短刀,直挺挺的指向完顏宏烈。
冷的刺骨!
被葉最殺機鎖定之后,完顏宏烈感覺自己就像是跌落進冰雪的世界里頭。
他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內心萬分恐慌。
第一次,他的內心深處可恥的冒出來一個念頭。
完顏康壓根就不是我的兒子,為什么一定要為了他拼死拼活,弄得大家伙都不高興。
完顏宏烈嘴唇微動,正待說出心中的觀念。
然而,他終究還是一代梟雄,理智到了一種非常可怕的境界,強行將自己對于養子的惡感掐滅至無。
但是,他也深深體會到葉最的可怕。就算是綁上十個完顏康,也絕對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活著…
必須想方設法先活下來,再選擇報仇雪恨。
他眼睛轉了幾圈,腦海當中驟然閃過一道靈光。
“道長,你此言差矣!自古以來,只有狗仗人勢,決沒有人仗狗勢的說法。”
“然而,又有誰能夠清楚明白的自己家養的狗究竟是什么樣的家伙?作風如何呢?”
“所以,不能隨隨便便將主人和狗同等的看待,花上等號。”
葉最聽著聽著,嘴角輕翹,差點沒有忍住,爆笑出聲。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堂堂大金國的六王爺會如此不堪,被自己的殺氣逼迫,放棄了戰斗。
不過,想象倒是有可能。在先秦諸子典籍當中,有一篇文章,就是提到了一點。
讓君王用自己的一條手臂去換取肥碩誘人的領地,然而,壓根就沒有國王傻傻的選擇同意。
所以,在宮廷長大,雖然好處多多,能夠磨練了不少為人處世之道,卻也削減了人類內心深處的強烈欲望。
其實,若非完顏宏烈之前做的實在太過分了,下令屠村,以殺戮為樂。估計現在,葉最也不必一直視而不見。
畢竟,不管怎么樣,那些被殘忍殺害村民的性命,縱然完顏宏烈身份顯貴,也要接受懲罰。
否則,對此,葉最會感受到良心的譴責,深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