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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高庭保衛戰(2)

  數十聲砰然巨響夾雜著隆隆的尾音敲打河灣人們的鼓膜,震得所有人都心頭打顫肩背一抖,幸而選定的戰場周邊地勢平坦無法造成回音,炮聲才迅速散去而沒有形成回蕩的余音對士氣造成進一步打擊。

  (這狗女良養的守夜人,怎么不講武德?)

  馬圖斯·羅宛勒住受驚騷動的座馬,握緊險些脫手掉落的透鏡,惱火地腹誹了一句。

  雖說他所率前鋒的主要任務就是吸引炮火,但他連陣都還沒擺好對面就搶先開火,也未免太卑鄙了些!

  但很快羅宛就沒心思問候敵人的母親了,因為第一輪炮擊的彈丸轉瞬便落入了他所率前鋒隊列中,并迅速開始造成影響。

  河灣人第一次見識到炮擊是在黑水河畔之役中,關于諸如遭受火炮轟擊是什么滋味、殺傷模式和具體結果效率如何、怎樣減輕傷亡和士氣打擊等重要課題,已經通過對火線人員的調查、采訪、匯總加整理和反思、討論、宣傳,有了一套大致完整的認識。

  不過這回,情況稍微發生了些變化。

  在黑水河畔,贈地軍的炮兵是在河的北岸開火轟擊南岸的婚禮現場并掩護渡河先鋒,陣地到目標間隔了一整條黑水河,因為距離太遠,艾格的炮兵是將炮口抬起進行的中角度拋射,依靠最大射程達成的戰術目標。再加上交戰地點——枯水期的河岸本身也朝炮轟來向有一定傾角…這一些列因素導致了:在那場炮擊中,在實心炮彈上通常會發生“打水漂”或者說跳彈效應完全沒有顯現,炮彈落地后如果沒有運氣好直接命中某個倒霉蛋,那便只能無可奈何地在泥地上砸出一個斜斜的深坑從此不見天日。

  火炮聲勢驚人,但殺傷效率一般。這就是河灣人根據第一次經驗總結出的——算不上錯卻完全不對的結論。

  今天,這場炮戰發生在平坦且一望無際的河灣平原上,而肩負著“吸引火力”使命的炮灰團,又在迷糊之中——有意無意地將展開陣型進行對峙的位置選在了西征軍炮兵平射的殺傷范圍邊緣。

  艾格下令立刻開火,除了他壓根不在乎武德這種狗屁玩意外,最直接的原因還是:陣型將展未展,亂糟糟擠成一片的河灣軍陣,正是發揮實心彈威力的最佳目標!

  呼嘯聲里,一道道模糊的殘影砸向正接收執行著命令的河灣軍前鋒,炮彈第一次落地的點尚未夠到軍陣,但在四散飛濺的碎草葉和水珠中又被土地彈回到半空中繼續飛行…接下來,局面就變成了一場屠殺。

  由于射角選得恰到好處,彈丸觸地彈跳起的高度恰好與人的平均身高相仿,而這也就形成了一個完美而血腥的理想狀態:炮彈在蹦跳前進的過程中,始終處在能對河灣士兵造成殺傷的高度——在地面滾動“打水漂”時,它能扯碎或打斷士兵的腿,彈跳到半程時又對胸腹軀干造成了威脅,而蹦到勢頭將盡的最高點時,又能砸爛人的面孔或掀起人的頭蓋骨。

  鐵質彈丸在一次觸地后的速度已經迅速跌落到音速以下,但其蘊含的動能依舊完全超越了盔甲和血肉所能阻擋的范疇——這是數量級上的碾壓,沒有道理可講,哪怕到第四第五下彈跳后已經慢得肉眼可見仿佛伸腿就能攔下,卻依舊能給任何真敢于如此嘗試的“勇士”帶來足令其后悔終生的震撼。待到鐵球終于耗盡能量咕嚕嚕在草坪上滾動著停下,它早已打穿了整個軍陣…除少數完全打偏或射角錯誤的個例,每顆都像切開黃油的熱刀般干凈利索地在烏泱泱的河灣軍陣上劃出一道紅線,在身后留下犁好了的血肉模糊的溝槽。

  這是真正的血肉橫飛,空氣中彌漫著甜腥的血霧,到處是支離破碎的人體和凄厲的慘叫,馬圖斯·羅宛直到十幾秒后才從眩暈般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噩夢。

  只一輪炮擊,就造成了上百的傷亡!

  不是說火炮造成的殺傷是點狀的嗎,怎么臨場又變成線狀了,這不鬧著玩呢嗎?

  戰場上沒有桌子給憤怒的伯爵來掀翻撒氣,他顫抖著意識到自己被指揮部忽悠了,至于這到底是個惡意的謊言還是司令部也叫艾格騙住了,他現在沒心思去想。

  “快向左右分散!”他大吼著,破音了都毫無知覺。局勢進展和預料的不一樣,他本該在更遠的后方完全展開好陣型后再接近的——之所以沒這么做,倒不是他犯了蠢,而是故意想給艾格露破綻引誘他來擊潰和追趕自己的,只是現在,這個誘餌付出的代價有點過分高昂了。

  臨時拉開距離已來不及,以炮灰團的人員素質和訓練度,哪怕是后退一步也會毫無懸念地演變成一場大潰逃。他現在所能做的,唯有亡羊補牢。

  只要把線列擺好,攤薄前后縱深,就能大大削弱這種線性殺傷的威力!

  軍號鑼鼓齊鳴,信號旗打擺子一樣瘋狂搖動,后勤人員開始滿場奔跑尋找有救的傷員,而被濺了一臉血犯蒙了片刻的前鋒軍士兵們也忍著手抖腿抖,開始加快腳步向預定位置展開…

  從“點”到“線”,這種殺傷模式上的變化打了已經做過“針對性訓練”的河灣軍前鋒一個措手不及,但除了這條外,還有一個原因加重了他們“敵人的火力好像比預料更猛”的觀感,那就是——西征軍的火炮確實變得更多了。

  艾格和整個女王陣營在拿下君臨后于王領內停留、貌似“什么都沒做”的那個月里,除開進行了大規模的物資調動和后勤準備外,還依靠從贈地帶來的成熟技術團隊和產業園內良好的人員、設施基礎,盡最大努力完成了一個壯舉:建成了南方首條火炮生產線,并開設培訓班,擴充了炮兵規模。

  贈地軍最先裝備的第一代火炮是青銅材質,其中緣由很容易理解:為了迅速實現“從無到有”的突破,不惜代價才是常態。然而銅畢竟是一種昂貴的稀缺資源,在尚未一統七國的情況下得不到穩定足量的供應——幸好,能夠應對這一狀況的科技早已被贈地兵工廠的工程師們暗搓搓地點了出來:鐵芯銅體炮。這種新構造的火炮能以較輕的材料承受相近的膛壓,在降成本的同時還減重并提高了使用壽命,可以說是在冶金技術未獲大突破前規模化裝備普及熱武器的極佳選擇。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提那張被熔掉了的鐵王座。

  雖然它扮演一個座位完全不合格,但作為鐵炮芯生產的原材來源卻素質優秀到超乎所有人想象——如果能用鐵王座熔成的鐵疙瘩來鑄炮芯,則不僅流程和時間大省,可靠性也能得到極大保證!

  在技術和產線都早已搞定,只差材料到位便能進行生產的情況下,項目牽頭人科本學士向艾格打了個報告,申請:把“鐵王座改鑄超級大炮”的項目暫時擱置,挪用它的材料來——為西征軍緊急鑄造第一批小口徑鐵芯銅體炮!

  艾格鼓著勇氣批準了這一申請。于是,一批稍經保守改良、綜合素質并不比純青銅的“贈地Ⅰ型”好但成本大降、痛打小朋友已經綽綽有余的“君臨Ⅰ型”橫空出世,并成功趕在西征軍開拔前通過驗收入列,一下緩解了兵員擴充后贈地軍炮兵團人多炮少的局面,讓整支西征軍的火力強度翻番!

  至于欠女王的那兩門大炮將來怎么辦嘛…完全不用操心:和瓦雷利亞金屬分為低配“瓦鋼”和高配“龍鋼”不同,把鐵王座鑄成“王權”和“真理”這兩門超級大炮這件事本身,象征意義完全壓過實際用途。只要統一口徑并做好輿論管控,哪怕只在兩門炮里加指甲蓋那么大一丁點鐵王座殘料,他也完全可以一口咬定它們就是用鐵王座重鑄而成的,誰有這個權威和膽量來說它不是?

  第一輪炮擊產生的白色硝煙尚未散去,第二輪炮擊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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