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栩回頭,滿臉驚訝,同時他內心的憂慮徹底消除了,眉眼之間,只有喜色。
“兄長,你…”秦歌走了過來,看著辛栩滿身的青紅,滿臉愧疚,心中也慢慢的升起怒火。
辛栩連忙道:“十一郎,快來,讓大夫給你瞧瞧!”
“大夫,大夫,你看看我兄弟的眼睛!”
大夫頭都沒抬:“先排隊!”
秦歌搖了搖頭:“小傷,不用看了,兄長,我們去吃飯吧,去弘泰樓,咱們兄弟三兒,要吃香的喝辣的!”
“對!吃香的喝辣的!”李三兒應和起來。
三人有說有笑的朝著弘泰樓走去,點好了菜,三人坐著聊天。
秦歌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開口道:“兄長,我先出去一趟,一會兒就來!”
“恩…去吧!”辛栩點頭,本想問秦歌要去干嘛,但如今想到秦歌已經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了,而是已然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他便沒有多問。
秦歌迅速走出了酒樓,朝著之前的兆學私塾的走去。
到了兆學私塾之后,他又朝著當初遇見二郎等三人的小巷子走去。
今日兄長被弓兵打,他也差點被掌嘴。
當時,若是他很能打,豈會被控制住?豈會讓兄長白白挨揍?
現在,他才突然明悟,人不是永遠活在臺面上的東西,后世都能有殺人案件,如今,他憑什么保證龍二郎不會直接來殺了他?
若是龍二郎等人當真不再顧忌大宋律令,選擇鋌而走險的話,他拿什么來保護自己和自己的親人?
得提前聯系上那三人,把當日承諾的一千貫給他們,同時,要想辦法把惡來留下來。
惡來那身武力,會成為最好的保鏢!
當然,他也想跟惡來學學打架技巧。
只有自己擁有的、學會的能力,才是真正永遠屬于自己的!
烏同小巷。
直到今天,秦歌才注意到,原來這一片巷子的名字就叫做烏同小巷。
他緩緩的朝著記憶中的位置走過去。
依然空無一物。
莫非真要等到中秋那天,二郎三人才出現?
秦歌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撿起地面的石頭,在旁邊的木質柱子上緩緩的刻畫起來。
“二郎若見,千貫之約,請速往西郊尋十一。”
留下了消息,秦歌轉身離開,朝著弘泰樓走去。
趕回弘泰樓的時候,酒菜剛剛上齊。
辛栩并沒有多問他去做什么。
三兄弟海吃胡喝,吃好喝好之后,辛栩付錢,三人回家。
三里小路,荒草與樹。
過了三里小樹林,辛家莊已然在望。
田地里,農戶們頂著太陽在干著農活,這近夏之時,田地里也就只有除草這個活兒。
可除草這個活兒是真心令每一個農戶都頭疼的事兒,你今日將田間雜草清除干凈,可不需十日,雜草便又雨后春筍一般的竄了出來。
仿佛是老天故意跟農民過不去一般,雜草永遠比莊稼長得快。
順著道路走著。
李三兒興奮得像個猴子,隔著老遠,他便對著人家正在彎腰除草的人喊了起來:“周家大哥,看,快看過來!”
“啊?看啥?”那農戶抬起頭,一臉懵比。
李三兒一把拉過秦歌,指著秦歌的淡藍色長袍道:“看,秀才!十一哥是秀才了!”
“恭喜恭喜!”農戶笑著道賀,他的眼中多了分畏懼。
看著這一幕,秦歌心底突然想到了什么,連忙朝著那周家大哥看過去。
他笑著開口道:“周家大哥兒,明日我家殺雞宰羊,且都過來吃飯!”
“好的好的!”周家大哥滿臉勉強,一旦赴宴,可是要給份子錢的。
秦歌輕笑:“啥都不用帶,也不要什么份子錢,大家都過來吃一頓就行了!”
“啊?這…這不合道理!”
“沒有的事,就是啥都不用帶,來吃一頓就好!”秦歌笑著開口。
辛栩的臉則變得很是難看。
殺雞宰羊,便是只殺十只雞再一頭羊,那也是要近百貫錢財的,可他家里,哪里還有那么多錢啊!
辛栩很憂愁。
可中了秀才,不請大伙吃一頓面子上又過不去,請呢,十一郎已經讓人家不準給份子錢了…
于是,辛栩更加憂愁了。
一路上,李三兒嘚瑟著,秦歌都在邀請人家第二天去他家吃飯,還都特意囑咐,什么都不用帶,也不用隨份子錢。
到了家門口。
辛栩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十一郎,你好生讀書,我與李三兒去打獵!”
秦歌一愣:“為何要去打獵啊?”
辛栩愁眉苦臉:“明日宴席,沒錢買羊了,我尋思著,去打獵湊一湊吃食,若是能獵到麂子,一頓宴席便也撐得過去了。”
聞言,秦歌無語。
他這才想起,不止那一千八百貫的事還沒跟兄長說,便是這兩天給青樓姑娘們裁剪賺到的三百貫錢也沒來得及說。
想著這些,秦歌笑著開口道:“不必的!”
“兄長,三哥兒,且隨我來!”秦歌笑著開口,而后朝著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李三兒和辛栩都是一臉懵比的跟著秦歌走了進去。
秦歌打開了床邊放著的木盒子,一疊泛黃的紙張映入三人眼中。
每一張泛黃的紙上面,都密密麻麻的寫著一大堆文字,在那文字上還加蓋了一層又一層的紅色大印。
而最醒目的,就是紙張中間的一行大字:當十貫交子!
“這么多交子…”李三兒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這是哪兒來的錢?”辛栩滿臉擔憂。
秦歌輕笑:“那日不是有許多姑娘來讓我幫她們裁剪衣服嗎?裁剪一個十貫錢,而更早的時候,文知府等人也讓我幫忙裁剪過,當時是一百貫錢裁剪一個,所以,小弟總共賺取了兩千一百貫錢!”
“兩千一百貫?!”
李三兒和辛栩同時驚駭起來。
身為莊稼漢,過去的日子里,他們見得最多的錢,也沒超過一百貫,今日這兩千一百貫…
心臟承受的壓力有點大。
秦歌點頭:“對,兩千一百貫,所以兄長不必去打獵了,只需要拿著錢去置辦一些宴席需要的東西,順帶請個廚子回來,明日的宴席便可無憂!”
說到這里,秦歌滿臉豪氣:“明日,我兄弟三人,也好好的風光一回!”
李三兒頓住了。
辛栩感覺在做夢。
他問道:“那,那當初救你那三人的一千貫,也解決了?”
十一郎說半年內能賺到一千貫,后來變成了三個月,而實際上,這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卻賺了兩千一百貫?!
時間減短了兩個月,所賺的錢卻是翻了兩倍!
他這兄弟,當真不是尋常人啊!
秦歌搖了搖頭:“還沒遇到那三位好漢,遇到了再給。”
“兄長,且留一千貫在這兒,其余的,兄長拿去放著吧,家里需要置辦什么,便直接買!”
“這怎么行,這些錢,你得存著,往后娶媳婦能用到的!”辛栩連忙搖頭。
秦歌哭笑不得,他這身體才十四歲呢,就開始考慮娶媳婦的事情了?
不過說來,在大宋,十四歲娶妻的也不少。
即便是按照大宋的行情,男子十八之前,都是要娶妻的,而女子更是大多在十三歲就嫁了。
只有四年時間,也是不早了。
等等,兄長如今二十一了,也還沒娶媳婦啊!
“不必的,往后,小弟只會賺到更多的錢,而且,錢只有花出去了才是錢,放在家里,不過是一堆廢紙!”
“還有,兄長若不成親,小弟就絕不先成親,還是兄長先考慮考慮成親的事情吧!”秦歌大笑起來。
“就是,六哥該著急著急自己了!”李三兒也跟著笑起來。
“三哥兒笑什么,三哥兒若是有看中的姑娘,且說出來,小弟出錢,讓兄長為三哥兒提親!”
“十一哥休要調戲李三兒!”李三兒羞紅了臉。
三人大笑。
秦歌連忙清點出了一百張十貫的交子,便將剩下的一并交給了辛栩。
三人推說一陣,辛栩便拿了兩百貫的交子,帶著李三兒以及秦歌寫給韓秉中和文彥博以及青衣等秦歌認識之人的請柬,去送請柬,以及置辦明日宴席需要的東西了。
秦歌則留在家里,一邊看書,為秋后的州試準備,一邊思考著未來的計劃。
明日辦宴席請客,并不是真的只是為了風光一下。
而是有兩個目的,一來是為了讓辛家莊的人都知道他辛家發達了,這樣一來,以后能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至少,兄長和李三兒是不會再被莊戶們排斥了。
二來,是展現出他的潛力和實力,提高他的威望,讓這些莊戶都不自覺的以他為首,這跟他的下一步計劃有關。
在大宋打造一個華西村!
將辛家莊打造成鐵板一塊,讓辛家莊徹底富裕起來,同時,也在辛家莊嘗試一下前世他偶然想到的一個利民的好政策。
若是能成功的話,這會成為他日后從政的最大資歷,也會成為改革大宋弊端的關鍵性的一筆。
這一筆如果能夠完完整整的寫到整個大宋,那么,守護這個文明,就會變得很簡單。
畢竟,民以食為天,一切的不穩定,都是因為下層的資源分配問題導致的。
而他前世想到的那個政策,就是用來穩定乃至于厚待下層的。
只不過,不親自嘗試一下,秦歌也不能確定自己的想法真的會有用。
就像幾十年后王安石的熙寧變法,想象中美好的政策,可實施下去之后,得到的結果卻是截然相反。
最終,熙寧變法不止沒能改革大宋的弊端,反而讓大宋本來不溫不火的情況,陡然惡劣起來。
秦歌可不想好心辦壞事。
與之同時,辛栩和李三兒將請柬分別送了出去,尤其是去萬花樓給青衣送請柬的時候,李三兒和辛栩全程羞澀。
而他們送請柬與置辦雞肉羊肉的事情,卻是被龍二郎的兄弟看見了。
半個時辰后,在龍二郎所在的碼頭上,尹秀才等人正在吃著飯,一個小潑皮沖了進來,在龍二郎耳邊說了幾句話便退了出去。
尹秀才問道:“何事?”
龍二郎一碗酒喝了下去,滿臉不屑的道:“辛十一那小子,明日要辦宴席。”
“中秀才的宴席?”有人問道。
尹秀才滿臉黑線,本來阻止秦歌中秀才的事就是他策劃的,他也信誓旦旦的宣稱萬無一失的,結果,人家還是成了秀才,所幸沒有波及到禮司的那位友人…
“就一個宴席而已,懶得管他!”
龍二郎郁悶的喝著酒,想他龍二郎從十三歲混跡江湖以來,有哪一次吃不開的?
卻偏偏怎么都搞不定這個辛十一!
“什么一個宴席而已!莽夫!”尹秀才又開口了。
龍二郎白了尹秀才一眼。
要不是這老頭兒是他三叔公,外加這老頭兒跟陜西西路安撫使尹洙是親戚,他真的是想親自弄死這老頭兒了。
成天端著讀書人的架子,成天一副臥龍諸葛亮般的神機妙算樣,可出的全他么的是餿主意!
尹秀才咳嗽了一下,道:“這可不是一個宴席那么簡單,那小子是想借著宴席,在辛家莊提高他的威望啊!”
“要是不加以制止,往后,辛家莊人人向著他,再加上有知府和轉運使罩著他,咱們再想報仇,可就難了!”
龍二郎仰頭又是一大碗酒喝了下去,懶得理會這酸儒!
尹秀才卻是自我感覺良好:“二郎,明日你讓幾個兄弟,去壞了他的宴席,讓他當眾丟臉,只有如此,咱們才能…”
“要去你自己去,人家請柬都送到轉運使府上了,明日去鬧事,你怕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太長啊!”龍二郎接著酒勁兒怒喝起來。
尹秀才愣住了,但他的眼睛卻是滴溜溜的轉動起來:“一個秀才宴席而已,上不了臺面,老夫料定轉運使不會去,別說轉運使,便是文知府、便是韓秉中也不會親去。”
“我不信!”
龍二郎搖頭:“你料定的事情,從來都是出了變數的,每次出了變數,你特娘的就一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揭過了,反正灑家是不會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