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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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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栩拉著秦歌,在下意識的把秦歌往他身后拖。

  龍二郎笑著走了過來:“喲,這不是欺師滅祖的辛十一郎嗎?”

  “哈哈哈!”

  龍二郎的小弟們很是配合的大笑起來。

  “欺師滅祖之人,也能考取功名啊?自古以來,不孝者不忠!”龍二郎繼續調笑。

  “你他娘的誰啊?”李三兒眉頭一皺,橫了起來,消瘦的身板愣是跟龍二郎那魁梧的身板頂了起來,還絲毫不落下風。

  “這小子!”

  龍二郎的小弟們擠著就過來了,一副想要動手的模樣。

  李三兒梗著脖子,絲毫不退讓。

  周邊等著放榜的學子們迅速退避開去,卻是遠遠的看著這邊。

  麻煩來了。

  辛栩臉色有些難看。

  龍二郎和劉開的關系他聽秦歌說過的。

  秦歌笑了,往前走出兩步,笑著開口道:“多讀點書吧,不然,連大義滅親這個詞都不知道,說出來的話,讓人聽了都替你羞愧!”

  “還有,陳都頭居然沒有好生教育你,但,辛某那天說的話,你忘了?”

  龍二郎嘴角微微抽搐,眼中有怒火升騰,但卻迅速壓了下去。

  緊接著,他揮了揮手,身邊幾個小弟退后了半步,氣氛沒那么膠著了。

  但他卻笑道:“我只是想來看看等會兒十一郎落榜后,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落榜?”李三兒怒了:“我落尼瑪啊!”

  “小雜種,你再說一遍!”龍二郎惡狠狠的瞪著李三兒。

  “那邊有官軍,你怒一個試試?”秦歌冷冷的看向龍二郎,同時開口道:“那我倒還想看看,等我高中之后,龍二郎你是什么表情。”

  “你中不了的!”龍二郎冷笑一聲,惡狠狠的瞪了李三兒一眼之后,隨即揮手,便帶著一眾小弟朝著隔壁去了。

  辛栩滿臉憂心:“十一郎,這?”

  秦歌搖了搖頭:“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潑皮,也就說幾句話來惡心我們而已。”

  李三兒笑著道:“就是,今天過后,十一哥可就是士子了,這些潑皮看見十一哥都得繞著走!”

  聽到兩人都這么說,辛栩放下了心底的石頭。

  但秦歌的臉色卻沉了下去。

  無緣無故的,龍二郎跑來說那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話?真的只是為了惡心他?

  劉開是秀才,還是天圣五年的秀才,他的同窗再怎么差勁兒,也不至于全都混得不好吧?

  若是劉開的同窗或者其他親朋里面,剛好有人在禮司…

  秦歌沉默了下來,片刻后,他看向李三兒道:“三哥兒,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十一哥你說!”李三兒笑了起來。

  “立馬去文知府府上,請文知府來禮司一趟,若是文知府不在,請韓通判來也行!”秦歌嚴肅的開口道。

  “啊?我能請得動嗎?”李三兒有些畏懼。

  秦歌開口道:“你只需說是我說的,他們應該會來的!”

  “好!那我這就去。”李三兒點了點頭,轉身跑了出去。

  辛栩疑惑的看著秦歌:“怎么回事?”

  秦歌搖了搖頭:“有備無患!”

  如果真的是劉開的人再次亂搞的話,秦歌估計,放榜的時候,他可能會真的榜上無名。

  雖然說大宋的彌封法確立了絕對的科考閱卷公平,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啊?

  只要有心,別說大宋的彌封法了,便是二十一世界的全封閉式閱卷也能給你整出齷齪事兒來。

  留一手,總比什么都不準備的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龍二郎時不時的看著這邊冷笑。

  終于,半個時辰過去。

  禮司大院內有了動靜。

  幾個負責人在禮司首官的率領下,拿著兩張紅色的絲綢卷軸走了出來。

  同時,一隊臨時調集過來的弓兵迅速隔離人群并維持秩序。

  為首之人穿著七品官服,他滿臉不耐煩的看著眼前的眾多學子,而后莊嚴至極的朗聲開口。

  “慶歷六年,益州府鄉試,放榜!”

  負責人迅速將其中一張榜單貼上了墻壁。

  前排的學子們爭相擠了過去,辛栩拉著秦歌一起擠了過去,這是次榜,共有一百三十二人上榜。

  粗略看了一遍,一百三十二個名字內,都沒有秦歌的名字。

  “沒有,沒有!”辛栩滿臉緊張。

  秦歌沉著臉,雙甲很難進首榜,次榜沒有的話…

  而后,首榜貼了出來。

  第一第二第三,前三名的名字出現在了首榜上面。

  只有三個名字的首榜,可謂一目了然!

  司儀高吼:“慶歷六年益州府鄉試,頭名任政開,三甲,第二名,薛華東,三甲,第三名,蘇旦,三甲!次榜自行觀看!”

  “以上,便是今次鄉試貢舉人員,上榜者,請于午時之前攜戶籍入禮司,改籍受衣!”

  話音落下,司儀和一眾負責人以及首官全部往禮司大院內退去。

  “沒有!”

  “還是沒有!”

  辛栩臉色變得難看,碎碎念著,他忽然想到十一郎肯定比他更難過,便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十一郎莫憂,肯定在次榜,我再好好看看!”

  秦歌搖了搖頭:“不用看了,沒有!”

  “啊?那…是真的沒中嗎?”辛栩有些六神無主,從之前龍二郎過來,再加上這個時候真的落榜。

  辛栩就算再天真,也猜到了有問題。

  可是,縱然知道有問題,他一個地里刨食的白身,能有什么辦法呢?

  這一刻,辛栩恨自己無能!

  真的沒中嗎?

  秦歌反問自己。

  經義填空題不可能有錯,句讀,更不可能有錯,雙甲是一定的,絕不可能是真的沒中!

  想著這些,秦歌輕笑:“兄長在此等我便好!”

  “啊?”

  辛栩抬頭,但秦歌已經擠著走了出去。

  “十一郎,你干嘛去?”辛栩焦急的想要跟上去,他怕他兄弟會亂來,他怕他兄弟亂來之后會受委屈。

  秦歌陰沉著臉,一路擠著走了過去。

  世間無公義!

  世間無平靜!

  我本想安安穩穩,你卻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找我的麻煩。

  很好!

  很好!!!

  秦歌腦海中誕生出無數的報復方法,最終卻是再度一嘆。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吧。

  我只拿回屬于我的。

  就夠了!

  他朝著禮司走了過去,在走到禮司大門的時候,兩個弓兵伸手攔住了他。

  秦歌抬頭,冷聲道:“秦歌不服此榜,請禮官查卷!”

  “查卷?”兩個弓兵愣了一下。

  在弓兵愣住了的時候,周圍的學子已經轟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看,那小子瘋了。”

  “對啊,考不上就考不上嘛,還瘋子一樣要查卷,得罪了禮司的話,那可就真正是一輩子都無法考中了。”

  “別瞎說,彌封法閱卷,禮司能做手腳?”

  “天真!”

  “對啊,就像那個今年已經五十四的蕭景蕭老先生一樣,四十八年前查卷,如今還年年來考,卻是年年不中!”

  “不是吧?那么黑暗?”

  “豈止啊,據說蕭老先生的兒子也是十三年未中了!”

  “別瞎說,蕭景那是真的年年出錯,他自己也說錯了的!”

  “不是吧?”

  “到底怎么回事?”

  秦歌回頭,看向了在右邊人群角落里黯然的那個兩鬢斑白的老者。

  他認識他,鄉試那天,他見過他。

  那老者迎著秦歌的目光,卻是低下了頭。

  秦歌再次回頭,看向禮司的方向,再度開口道:“秦歌請查卷!”

  禮司大院內,官員和負責人們微微一頓,卻裝作沒有聽到,依然沒有回頭。

  “小郎君,快歇歇吧,別鬧啦!”有好心人在身后勸說起來。

  “今年未中,明年再來便是,你這般如此錙銖必較,注定傷及及人,滿盤皆輸啊!”

  “就是啊!人家蕭景便是例子,四十八年前,他的確未中,卻非要查卷,查出來的結果就是不中,而后,更是年年不中,這是前車之鑒啊!”

  “我觀小郎君的年紀,小郎君該是第一次鄉試吧,第一次不中很正常的,別瞎鬧了!”

  “由他去吧,要死也是他自己找死!”有人不屑的道。

  “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歌怒笑,陡然回頭,大罵:“爾等懦夫,敢笑辛某?!”

  這話一出,立馬就跟捅了馬蜂窩一般,無數學子跳著罵了起來。

  “懦夫?你個莽夫又有何資格說我等是懦夫啊?”

  “廢物,考不中便怨天尤人,心性差之至極!”

  “簡直有辱讀書人之名!”

  “讀書人中的老鼠屎啊!”

  秦歌淡然一笑,他不打算一個一個懟回去,那樣累死他他都懟不完。

  更何況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舌戰群儒,而是要把事情鬧大,不管事情怎么發展,必須把事情鬧大。

  事情鬧大了,便能捅破天窗見陽光,便能得到一些平時不存在的公正!

  當然,最好是能控制住事情壯大的方向。

  秦歌嚴肅至極,朗聲開口道:“天下昌明有道,性分三等,有善、惡及可塑,善者圣人,可塑者常人,惡者為惡。”

  這是引入了韓愈的性三等學說。

  畢竟,在華夏,只有引經據典才是正確的,才能讓你所說的話成為政治正確,這也是為什么后世寫論文,非要搞參考文獻的原因。

  那是因為你自己得出來的東西,都是假的,不被承認的,只有從名人名句中引用過來的,才是真實不虛的,才會被別人承認。

  秦歌接著開口道:“然則圣人五百年一出,惡者日日生,日日為惡,眾可塑者若殺之,則可止惡揚善,若眾人避之,縱可塑者未行惡,而惡日猖之!”

  秦歌絲毫不停頓。

  “惡昌而后行于世,惡得其利,唯惡能得其利,唯惡能存之,而后中等性者效之,日久,天下綱常亂,必天下盡為惡!”

  “爾等無為,便是昌惡!”

  “爾等無為之惡,更甚惡者百倍!”

  “讀書人?呵呵!”

  “爾等懦夫,辛十一羞與為伍!”

  “縱前行粉身碎骨,辛十一也當以身戮惡!”

  滿街學子準備了無數反駁秦歌前面的話語,卻在秦歌最后一句話出口的時候,啞然無語。

  縱前行粉身碎骨,也當以身戮惡?

  他們沉默了。

  人群中的蕭景更是雙眼通紅。

  當日查卷,至此已四十八載。

  四十八年磨棱角,今日卻被后生指做昌惡之人。

  一時之間悲從心來,蕭景老淚縱橫。

  在后邊看笑話的龍二郎呆住了,他感覺事情好像并沒有如同三叔公所想的那樣發展。

  辛十一這小子,骨頭那么硬的嗎?

  滿街書生,有沉默者,有怒火滔天者。

  而怒火滔天者更多,他們認為秦歌侮辱了他們,但一時之間,他們無言以對。

  他們無法否認秦歌最后一句作為這段話的中心思想的以身戮惡,于是便無言以對。

  一通文言文大罵之后,秦歌看著沉默的滿街學子,知道他已經將事情發展壯大的方向引領到了他想要的方向。

  而且,火候已經差不多了。

  秦歌再度回頭看向禮司,他滿臉虔誠,聲嘶力竭的高喊:“秦歌,請查卷!”

  那群遠去的禮司官員和負責人,終于回頭了。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沒法裝作聽不到看不見的程度了。

  一眾禮司官員氣勢洶洶的朝著秦歌走過來。

  禮司首官滿臉鐵青:“彌封法閱卷,絕對公正公平,禮司,不予查卷!”

  秦歌直直的看著禮司首官:“若絕對公正公平,查一下又何妨,禮司卻不敢讓我等查卷,可是另有蹊蹺?”

  聽到這話,滿街的學子開始躁動起來。

  “胡說八道,這是太祖定下的閱卷之法,豈能有錯,你再敢大呼小叫,便是不尊太祖皇帝!”

  “可笑!”

  “辛某只是請查卷,如何就不尊太祖皇帝了?倒是爾等,避而不談,才是真正的不尊太祖皇帝,不尊當今圣上!”

  秦歌死死的瞪著禮司首官:“秦歌,請查卷!”

  也就在秦歌話音落下的時候。

  遠處人群中的蕭景猛然抬頭,他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四十八年前,那一年,他風華正茂,那一年,他也是這般不依不饒的要查卷!

  過往與如今契合。

  我蕭景,并非昌惡之人,我蕭景,也是甘愿以身戮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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