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家包子攤的時候,秦歌扔下了十文錢,一把抓起了包子店的搟面棍。
他慢慢的走了過去,也慢慢的聽清了那邊吵鬧的內容。
“這賤人差點割了我兄弟命根,鄒媽媽,灑家告訴你,她要么抵命,要么給我兄弟做妾,否則,灑家必定讓你萬花樓做不成生意!”
“這,我們賠錢可好,若是搞出事兒來,你我可都得不了好啊!”老鴇鄒媽媽在苦苦哀求。
“搞出事兒?我兄弟才是受害者,便是知府親來,我也無錯!”
秦歌越來越靠近了。
殺氣騰騰的走了過去。
龍二郎等人似乎感受到了殺氣,也似乎事早就知道秦歌會來。
龍二郎等人猛然回頭。
沒人注意到,龍二郎在看見秦歌的時候,眼中泛起一抹得意。
這小子真的來了!
三叔公不愧是讀書人!
不,三叔公簡直就是孔明在世!
“小子,拿著搟面棍,是要來賣包子嗎?”龍二郎指著秦歌怒吼起來。
隨著龍二郎話音落下,一群混混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秦歌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
龍二郎招了招手,他的幾個兄弟轉身朝著秦歌壓了過來,他們中,有兩個人拎起了殺豬刀…
秦歌停下了。
他看著被拖在地上的青衣,再看向龍二郎。
這個時候,心頭的怒火已經漸漸平息了下去。
他又不是什么大俠,見到刀還是會心底發憷的。
秦歌緊緊的看著龍二郎,壓抑著面對刀具的天然恐懼,平靜的開口道:“一百貫,私了。”
但龍二郎似乎沒聽見。
他猙獰的笑著,就看見他那幾個兄弟沖了過來。
看見這一幕,青衣臉色蒼白,她掙扎著、踉踉蹌蹌的爬了起來,準備朝著龍二郎撲過去,卻又被一腳踹飛。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五個小弟沖到了秦歌身邊,揮動了殺豬刀,秦歌舉起搟面棍,要自保。
另一個混混把秦歌的搟面棍抽了出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那殺豬刀刀柄被塞進了秦歌之前握著搟面棍的手里,而那個龍二郎的兄弟則直直的撞了過來。
下一刻,只聽見刺啦一聲,殺豬刀刺進了龍二郎那個兄弟的左胸心臟位置。
“殺人啦!”
“殺人啦!”
龍二郎高呼,龍二郎的兄弟也高呼,被殺豬刀捅到的那個家伙,在聽到這聲高喊的時候,雙眼一閉,直接原地倒了下去,一動不動。999小說m.999xs
也就在同時,一群弓兵飛速沖了過來,在剎那間圍住了現場,圍住了秦歌。
出警速度可真快啊!
看到這一幕,秦歌算是明白了過來。
他被陷害了,這是人家早就做好的局。
誰要陷害他?
自穿越過來,他一直與人為善,從頭到尾只得罪過一個人劉開,但劉開早已經被發配鄜延路了。
弓兵的頭頭兒煞有介事端詳了一下死者,而后開口道:“心臟被刺穿,沒呼吸了,已經死了。”
然后,弓兵頭頭兒摸出一張逮捕令,一把指向秦歌:“把他給我抓起來!”
四五個弓兵一擁而上。
連逮捕令都準備好了?
秦歌退后一步,猛然抬頭,瞪著那幾個弓兵,怒喝道:“我乃文知府結義兄弟,爾等動我一個試試?!”
弓兵們頓住了。
弓兵頭頭兒也愣了一下,他不著痕跡的瞪了一眼那邊的龍二郎,你丫的不是說這家伙是被轉運使看好的人嗎?
如今轉運使出去了還沒回來,正是動手良機,怎么這小子又成了文知府的結義兄弟了?
龍二郎冷冷的笑道:“就你?你要是文知府的結義兄弟,老子龍二郎便是官家的結義兄弟!”
龍二郎!
秦歌瞳孔急速收縮。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劉開說過他認識龍二郎,還借此來威脅過張朝、二郎、惡來等三人。
而現在,這是一個陷害他的局,這個局的參與者卻就是龍二郎…
這事,絕對跟劉開有關系!
這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秦歌心底慢慢的陰沉下來。
他抬頭,緊緊的看著龍二郎:“我才從文知府府上出來,若是不信,可遣一人去文府走走,且看文知府會不會過來認我這兄弟!”
“這…”弓兵頭頭兒有些為難了。
龍二郎臉色有些難看,一介莽夫卻也能急中生智。
他看著弓兵頭頭兒,滿臉悲憤:“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因為這小子有可能是文知府的結義兄弟,都頭便不管了嗎?!”
“如此,天理何在?公義和在?!”
這番話,本應該激起群眾的正氣,卻不料沒有一個人響應,實在是由龍二郎這家伙來質問天理公義,顯得著實可笑。
他自己就是不尊天理,毀壞公義的人!
但弓兵頭頭兒卻懂了龍二郎這話深層的意思。
就算秦歌跟文知府有關系,他也可以先斬后奏,這是天理,這是公義!
就算之后被問責,他也有這秉公執法的借口,有了這秉公執法的借口,就算是官家來了,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把他怎么樣。
可官場從來就不是把一切都放在明面上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弓兵頭頭兒依然猶豫。
龍二郎怒吼:“十倍苦心報蒼天!”
十倍?
弓兵頭頭兒心動了,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十倍不夠,若要成大事,非要百倍苦心不可!”
旁邊的圍觀群眾聽得滿頭霧水。
龍二郎卻是滿臉蛋疼。
百倍?
那特么回頭就要給這家伙五千貫錢!
五千貫,你當是五千文嗎?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但在他旁邊一個婦道人家滿臉焦急的捏了他一把之后,龍二郎咬著牙開口:“百倍便百倍!”
弓兵頭頭兒笑了,指著秦歌:“給我抓起來!”
弓兵們一擁而上,朝著秦歌壓過去。
秦歌猛然將殺豬刀舉了起來:“諸位軍爺,且慢!”
“霍,兀那廝,要造反不成?!”弓兵頭頭兒怒喝。
秦歌搖了搖頭:“我想知道,都頭是以什么罪名來抓我?若無確實罪名,都頭若要胡亂抓人,可是要發配邊疆的!”
弓兵頭頭兒輕笑:“尸體就在這兒,你問我是什么罪名?”
“殺人罪!”龍二郎滿臉猙獰的怒吼起來。
幾個混混也跟著喧嘩起來。
秦歌不為所動,轉頭看向龍二郎:“真的是殺人罪嗎?”
龍二郎怒極發笑:“尸體就擺在這里,還能有假不成?”
秦歌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深意:“龍二郎,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確實要告我殺人?”
不知為何,龍二郎突然有些心虛,但事已至此,還能退縮不成?
“你本就是殺人了,老子不告,別人也會告你!”
“很好!”
秦歌高聲開口,并將手中殺豬刀朝著龍二郎遞了出去:“那麻煩閣下,對著這尸體的命根子,來一刀。”
秦歌要賭。
賭這些混混不可能為了陷害自己便直接付出一條自己人的性命,他要賭地上那具尸體,是在裝死!
雖然那尸體被戳穿了左胸。
可,有的人的心臟可是長在右邊的!
看著那具尸體,秦歌冷漠的開口道:“一刀下去,若是這尸體不動,辛某立馬認罪!”
“否則,辛某不止不認罪,還要反告你誣陷良家子殺人!”
剎那間,全場靜默。
龍二郎呆滯。
左胸都被刺穿了,這小子居然還敢想著人可能沒死,這小子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嗎?
若是尋常人,這時候早已經六神無主了吧?
便是膽子大過天的人,也不會去想這左胸都被刺穿的人到底死沒死的問題吧?
龍二郎斷然拒絕:“不可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能輕易損壞?!”
“你心虛了!”
秦歌淡淡的笑著,眼中浮現自信,他現在敢確定了,這倒下的家伙,絕對沒有死!
“誰說我心虛,分明是你這小子欲要強行顛倒黑白!”龍二郎死咬著。
“你還是心虛了!”
“老子沒有心虛!”龍二郎要抓狂了。
秦歌輕笑:“我可沒有非要強行顛倒黑白,我只是想讓你刺他一刀,驗證一下,你若是刺他命根子一刀,他不動的話,我認罪!若是動了…”
“死人怎么可能會動?”
“那你刺一刀試試啊!”
“都頭,先把這小子抓回去吧,這家伙巧舌如簧,多等他說幾句,我等怕是要徹底迷糊的!”龍二郎不打算跟秦歌扯了,直接看向了弓兵頭頭兒。
弓兵頭頭兒卻有些心虛了。
他開始糾結起來。
這辛十一據說是被轉運使看好的人,現如今又說是文知府的結義兄弟,再加上這巧舌如簧…
他有些不敢動了。
先斬后奏的想法,被對未來的憂慮壓了下去。
“這…先容本都頭考慮考慮!”弓兵頭頭兒這樣說道。
龍二郎簡直要氣炸了。
這特么就是五千貫錢買通的官?
畏畏縮縮、前怕狼后怕虎,半點擔當都沒有,你當你麻痹的官啊!
“都頭,百倍苦心報蒼天啊!”
龍二郎緊緊的看著弓兵頭頭兒,再次提醒那已經翻了一百倍的報酬。
弓兵頭頭兒越發猶豫起來。
五千貫錢和自己的前途相比,誰更重要?
他是武職,似乎在當今朝廷是沒什么前途的啊!
而且都頭一個月就八貫薪俸,一年百貫不到,他要干五十年才能有五千貫!
五十年,人生能有幾個五十年?
運氣好能有一個半,運氣不好,一個都沒有!
那還糾結個屁啊!
“抓人!”
他抬頭怒吼。
五六個弓兵迅速上前。
但也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誰都沒有注意到的人一個滿身破爛的臟兮兮的小姑娘。
她握著的匕首,劃過了地面上那具尸體的褲襠,割掉了那尸體的命根子!
一個香蕉和兩個橘子一起落地。
“啊!!!”
凄厲至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聲慘嚎響徹起來。
這聲音一直穿透了數百丈的距離,讓數百丈之內的人,全都在一剎那間頓住了。
每一個人幾乎都被這慘叫聲嚇得渾身一激靈。
那具尸體跳了起來,跳得特別特別高,要是能保持這種跳高,喬丹見了他,也得自愧不如!
但僅僅一跳之后,他便墜落下來,在地上拼了命的翻滾起來。
他的褲子在剎那間便徹底染紅,鮮血流淌了一地。
慘叫聲,連綿不絕。
他像個瘋子,像個惡鬼,他握住了殺豬刀,朝著青衣撲了過去,可下身傳來的劇痛,讓他的動作,慢得仿佛蝸牛。
癱坐在地上的青衣,臉色陡然一片蒼白,她緊緊的抓著匕首,拼命的往后挪動。
秦歌滿臉驚喜和擔憂,他一腳踹飛了那位已然身殘的活死人,同時蹲了下去,一把抱住了瑟縮著發抖的青衣。
“沒事了,沒事了!”
青衣全身不安的抖動著,緊緊的朝著秦歌靠過來,然后她抱住了自己,埋頭,雙肩顫抖,在哭泣。
秦歌再度緊了緊懷抱,將下巴壓在青衣的腦袋上:“我在,別怕!”
全場呆滯。
萬花樓的姑娘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身殘之人的下體,似乎是在好奇掉了之后的香蕉還能不能用。
龍二郎則和他的兄弟們以及那些路人們,只覺得胯下一陣涼風,背脊一陣冷戰,不自覺的退后好幾步。
弓兵們頓住了,一個個滿臉慎重。
弓兵頭頭兒徹底凌亂。
真的沒死!
怎么會沒死?
既然沒死,那殺人罪就無法構成。
再按照龍二郎等人的身份,這頂多算是一起潑皮鬧事的打架斗毆,甚至于,能夠歸為混混故意找事兒。
那,那辛十一無罪?!
辛十一無罪的話,他這一出配合,便是有罪!
這龍二郎真他么是豬腦子!
既然已經打算誣陷人家殺人了,怎么不真整個死人出來?
花個千把貫錢,買條命買不到嗎?
簡直是豬腦子!
秦歌抬頭,笑看著弓兵頭頭兒:“都頭,這下,殺人罪不成立了吧?”
弓兵頭頭兒徹底恐慌了。
這是被轉運使看好的人,是文知府的結義兄弟,現在一切破滅,他回頭的日子難熬了。
不對,他只是秉公執法,至少表面上是秉公執法。
也就是說,他現在處于一個詭異的狀態,被追究就有罪,不被追究,就是無罪!
而追究與否,取決于眼前的小郎君!
想到這里,都頭對著秦歌跪了下去,不過他跪得很巧妙,再加上秦歌本是蹲著的,外人也就看不出來他是跪著的。
“十一郎!我…有罪,竟然勿聽小人誣告,十一郎可否大人不記小人過?不予追究?”
秦歌輕笑:“原來都頭認識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