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即便銘澗施展出來只有軒轅黃帝那般威能的千分之一,一樣不可小視。
隨著銘澗低喝傳來,只見他手中的劍刃,由劍柄而起,直到尖叫,一層泛著詭異銀白色澤的光芒緩緩的覆蓋上去。
在銀白色光芒完全覆蓋劍身,兵開始吞吐不定的時候,那七根藍色絲線,驟然之間就仿佛被烈火燒過一般,化作虛無。
琴聲轉變,小潭之上,煙霧飄動。
霧氣開始從小潭之上擴散開來,一點一點的濃郁起來。
周圍的一切,再次陷入朦朧之中,完全沒有可見度可言,眼前盡是一片白茫茫。
恍然之間,一只手抓住了秦歌的手腕。
近乎本能的一驚,秦歌便要一拳揮過去。
卻是一雙靈動的眸子出現在秦歌眼前。
微微愣神之間,只聽得這位雅音少主輕聲道:“跟我走!”
沒有思考太多,只是直覺上認為這女子不會害他,秦歌便放棄了所有可有可無的防備,跟著這背琴的背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逃亡…
西岐山,森林之中。
被鄧析擺放出來計時的沙漏已經逝去了大半沙子,只余下不到五分之下的沙,還在緩緩的向著下方流動著。
只是,眼前的狀況,卻不利于四宗了。
只見眼前,方圓百丈之內,盡數被三尺厚的冰層覆蓋,樹枝之上也凝聚了為數不少的冰晶。
站在樹梢、或背靠樹干大口喘氣的四宗之人,眉毛之上,盡數覆蓋了冰霜。
六影衛在殘影之中交叉轉換著,時不時六影衛便合攏形成之陣,絞殺四宗之人。
鄧析看了看場上稀稀拉拉、且各自拼命抵抗著三尺寒冬的侵襲,還要疲于應對六影衛絞殺的十六人之后,內心微微一嘆。
在仔仔細細的看了那邵氏良弟子一眼,可以說,若沒有這一劍三尺寒冬,沒有這三尺寒冬凍結四宗之人的經脈,眼前十二人早已伏誅。
本來,此來最重要的便只是拖延時間而已,既然沒辦法抓抓對方或者殺掉對方,那何苦耗下去呢?
回頭看了一眼,鄧析猛地將沒有流逝干凈的沙漏收了起來。
高聲道:“不愧邵氏良弟子,不愧一劍斬殺千余鬼將的三尺寒冬,諸位,功盡于此,撤!”
周圍十六名四宗之人皆是一臉解脫,哄然應諾之后,向著森林四散開去。
六影衛回頭看向張濤,似乎是在請示是否追擊。
張濤卻是微微搖了搖頭,收了插入地面的劍刃,一屁股坐倒在冰層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維持三尺寒冬近一個沙漏的時間,這對他來說,同樣是不小的負擔。
緩了一下,張濤顧不上休息,猛然抬頭盯著西岐公:“西岐公!暗部可謂絲毫未傷,請速回援君子!”
西岐公鄭重點頭,揮手之間,森林四方才從鄧析掌中世界解脫出來的暗部,齊齊匯聚,隨后三百余道人影向著同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張濤看向六影衛:“你們也去吧!”
六影衛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站出,沉聲道:“張子損耗頗大,不如讓壬、癸二人留下守護,我與己、庚、辛三人馳援君子!”
張濤微微點頭:“去吧!”
六影衛中四人身影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張濤淡然一笑:“下部六影衛已經這般強,不知道上部四影衛又是怎樣的修為呢?”
代號壬的那名影衛搖了搖頭:“上部四人,行蹤不定!”
知曉影衛皆是這般認真執拗的脾性,張濤也懶得再與兩人交談,只是心中憂慮著秦歌的安危。
茫茫霧氣之中,秦歌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也是銘家的人,為何要救我?”
女子回頭,靈動的雙眼直直的看著秦歌,似乎也在思考為什么要救這個人一般…
飄渺霧氣之中,少女靜靜的看著秦歌。
良久,才緩緩開口道:“銘家內部也并非一團和睦,就仿佛這大周初建,便有了管叔蔡叔不服周公執政,進而聯合子姓(商代貴族多是子姓)貴胄叛亂一般,皆是勢力安穩之后,內部必然出現的情況,這一點倒是與司空老子所言生、成、空、衰相似。”
秦歌也是有著足夠悟性的人,只聽她這么一說,再聯想到她之前質問那銘澗為右宗,便開口道:“莫不是,你是左宗之人?”
“右宗,左宗的區分在何處呢?”秦歌接著問道。
銘雅音微微一愣,輕聲道:“左宗持正統定天下,右宗探未生,開啟…新時代!”
似乎,她并不愿意說出新時代這三個字…
秦歌恍然,左宗持正統定天下,如今雖然征伐禮樂自諸侯出,可天下正統依然是周室姬姓!
銘雅音眸子輕輕轉動,隨后輕聲道:“如今看來,右宗之人真的打算開啟新時代了,而在開啟新時代之前,勢必要將所有障礙掃除,所以,為了誅殺身為最大障礙的閣下,想必是謀劃已久。”
秦歌輕輕點頭:“這我知道,便連張子也被四宗引誘出城,對方必然是準備已久,而且,正好司空先生也在前幾日離開西岐…”
“所以說,來殺你的可不止銘澗一人,此時的西岐恐怕已經被他們包圍得水泄不通了,你打算怎么做?”銘雅音眸子靈動的看著秦歌,輕聲問道。
怎么做?
秦歌內心苦笑,他一個才學會一點點劍術的堪稱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面對這種局面,還能怎么做?
“固守待援,等到張子回來,對方既然故意引走張子,就證明張子的實力對他們有威脅,如今,只能等張子回援!”先是語氣不足的說出了固守待援四個字,隨后仿佛給自己增加信心一般,補充出一堆看似合理的理由。
這足以證明秦歌的心,早就慌了!
銘雅音眼波流轉,似是一種鄙視的目光,輕輕搖頭:“我曾聽西岐公言及你,西岐公說,君子性懦弱浮躁,可謂不堪大任,但,如今局面,也只能慢慢的將你培養為一名合格的隱皇,本來我曾覺得,西岐公所言不過謙虛,如今看來,實至名歸!”
秦歌愕然的看著眼前的明眸,明明可以從那眸子中看出一些輕視、瞧不起的意味,但其話語卻是平和淡然,竟似乎,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一般…
這是從骨子里不屑與自己說話?
沒想到竟然會被自己有所傾慕的女子如此看不起,秦歌微微有些頹廢。
他緩緩的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甚至,有了想倒回去與銘澗死戰一場,來改變眼前女子對自身的印象…
銘雅音微微皺眉,轉身往前走去,清冷的聲音傳來:“西岐公臨走前托我看顧你,否則,我不會攔下銘澗。”
“另外,西岐公帶了三百暗部精銳隨行,卻三個時辰未歸,你認為,敵人既然覺得他們有威脅,難道還不會準備得更加充分么?連對付你這么個廢物都出動了如此弘大的陣勢,對付邵氏良的弟子,難道不會安排更多人手?”
似乎發現秦歌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銘雅音輕喝一聲:“不想死的話,就跟上!”
秦歌滿面通紅,卻不知該如何發作,悶著腦袋頹然的跟在銘雅音身后。
半晌才開口問道:“既然固守待援不可,那閣下覺得應當如何?”
秦歌那話語之中的生硬與不滿,便是傻子也能聽出來,銘雅音卻不以為意,只是輕輕淺淺的回答道:“既然固守待援不可,你難道就不能想想與固守待援完全背道而馳的方法么?”
“血戰一場?”秦歌吃驚的問道,難道說,這銘雅音其實是個宗師或者大宗師一般的存在,所以準備殺出一條血路?
銘雅音愕然回頭,那眼神滿是驚駭,仿佛在看一個白癡,淡然說道:“你腦子里只有進攻與防守?怪不得西岐公對你的評價是性懦弱浮躁,只知固守為懦弱,只知進攻為浮躁,西岐公識人之術,堪比伯樂識馬,未有不中者!”
秦歌滿臉黑線,這是把自己比作馬了啊!
心中有氣,秦歌滿臉憤然的看著銘雅音:“閣下不說,我便不走了!”
哪知銘雅音卻是微微點頭:“也好,帶著你一起會更麻煩,你若不走,我便樂得清閑!”
“你…”秦歌幾乎忍不住了。
這么漂亮安靜的妹子,說話怎么這么傷人呢?
銘雅音背著琴,緩步向前走著,似乎真的不打算理會秦歌了。
秦歌有心要脫離這女子,卻無力面對四宗之人,聳拉著腦袋,跟在了銘雅音身后。
緩緩的跟在銘雅音身后,秦歌既然沒辦法用心中所想的方式去向銘雅音證明自己,那就換個方法,例如,想出當下到底該怎么做,來證明自己…實際上沒那么蠢?
可惜,一路行來,到處都是煙霧裊裊,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連周圍的地形地貌都看不清楚,自然不知道,現在他們到底在往哪兒去。
也就對想到該怎么做毫無助益…
于是,想破頭都想不出來的秦歌,終于覺悟了,三年的擼啊擼生涯的確讓他的腦子生銹了…
西岐山腳,西岐公與暗部精銳齊齊沖出森林,眼前景物豁然開朗,之間東城方向已經完完全全的彌漫在霧氣之中了。
也不知道銘家那丫頭會不會照顧君子,也不知道就銘家丫頭大周天的修為又能撐得住幾時?
心下焦慮至極,腳步未免就快了起來。
“羅生網!”一個陌生的聲音響徹在耳旁,恍然一驚之下,西岐公才反應過來,那羅生網是個什么東西!
羅生網,同樣是陰陽家的術法,同樣與羅睺有關,卻并不是如同禁術“羅生羅睺”那般修煉到最高境界能夠召喚出羅睺意志。
這羅生網只是模仿羅睺那極為邪惡的真氣的一種法術,據傳聞,羅睺的真氣造就的傷勢,便是九天玄女也不能令其愈合!
羅生網便有著與羅睺真氣相似的力量,若是被羅生網所傷,便是有著神藥在手,也不能愈合傷口!
身邊一名暗部成員猛地將西岐公撞開,卻是自身就被那羅生網纏住。
只見那羅生網一絞,那名暗部成員便化作一團碎肉…
西岐公滿臉駭然,看向那施術者,不可置信的問道:“陰陽家,也要摻合此事?”
陰陽家那人笑了笑,連帶著他眉間的紫紅二色的陰陽魚印記跟著起伏起來。
“宗主推算天機,算出大勢如此,周室氣數已盡,新的時代由九國爭霸,并在三百年積累后,其中一國可傲視天下!”說到這里,那人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呆呆的看著天空,喃喃自語:“天機不可泄露么?”
與此同時,空氣中慢慢的波動起來,隨后,一個一個的人影從那空氣波動之處緩緩的浮現出來。
總共十三人,每個人的眉間都有著一個極為醒目的紫紅二色的陰陽魚…
陰陽家,當世之人只要聽到這個字眼,腦海中浮現的必然是陰森而又冷血的,將整個身子都緊緊的籠罩在黑色長袍中的索命使者,這些索命使者更是施展著詭異而又威力絕倫的術法。
幾乎沒有誰,會在第一時間便想起陰陽家原來不過是,三百年前從道家分裂而出的所謂離經叛道的一支。
由此來看,不得不說,陰陽家在脫離道家之后,的確走出了他們自己的路,他們自己的輝煌!
西岐公看向那十三名陰陽家弟子其中一人時,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
那是左數第一人,春秋時,尊左,能位于左側第一的人,必然是這群人中的佼佼者,只是,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西岐公依然在發信對方是一名宗師境的修行者時,內心微微一顫。
當今修行界,對于境界的劃分,大多還是依據著虞代時的分劃,只是略有些地方不同,例如,因為絕地天通,人不可再上天界,故而,在境界分化中,再也沒有了所謂天仙,金仙,大羅神仙的說法。
而是將對應這天仙、金仙的境界更名為了恍惚、洞塵、眾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