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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妖蛇化龍

  第五次爬起的時候,秦軻從口中嘔出的鮮血已經成了濃稠的塊狀,甚至帶上了一些細碎的血肉碎片。

  胸膛里像是被塞了一塊堅冰,不斷地向著四周探出如針一般鋒利的冰棱。

  回想起上一次受重傷,那還是在墨家境內,他運氣頗為不妙地遇上了唐國那個用宣花板斧的猛將程雙斧,幾斧子下來砍得經脈受損,休息了近一月不能動用全力。

  而這一次,他受的傷顯然要比上一次還要嚴重,不但修行者最為重要的經脈變得紊亂無序,內臟也紛紛移了位,甚至一根肋骨扎進了了肺。

  這樣沉重的傷勢,換成是小宗師以下的修行者,只怕早已經橫死當場。

  而換了小宗師境界的修行者,在這樣的傷勢下也應該站不起身來。

  可他還是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

  來自黑龍的毒血在各處流淌,那顆健壯卻畸形的心臟依舊還在砰砰地跳動。

  這讓他承受住了全身各處的疼痛,盡管他依舊需要不斷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暈過去。

  菩薩劍再度橫在面前,顫抖得如同風中的稻草,卻依舊倔強地不肯倒下。

  軍陣中的廝殺聲不知道什么時候離他遠去了,而孫青的腳步聲變得那樣清晰,“踏…踏…”一聲接一聲,向著他靠近。

  距離秦軻一丈的距離,孫青停了下來,神情有些復雜地看著秦軻道:“都傷成這樣了,為什么還要站起來?就索性躺在地上留一條命不好么?”

  “哈…呵…”秦軻艱難地吐氣,滿是鮮血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喉嚨里發出沙啞的聲音,“你又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去交換這股力量?”

  “愚蠢!”孫青的聲音卷動氣流,幾近宗師境界的氣血展露無遺,“你只是一顆棋子罷了,就算拼去這條性命,又能如何?”

  “棋子…嗎…”秦軻低下頭思考,或許孫青說得的確不錯。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是一個足夠幸運的人,雖然經歷過失去父母的痛楚,卻是分幸運地被師父拯救和收養。

  然而這一切都在那個狐媚女人的話語中被摧毀了。

  當然,他可以認為那個女人只是為了干擾他的心神方便逃跑,所以才拋出這些話,只是她言之鑿鑿樣子卻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只是…若她說的是真的,那么作為一個就連過去都是虛假的人,到底有什么東西是真實的?

  由之延伸出來的東西,填滿他的心房:也許他就是一棋子。

  諸葛臥龍選擇了他,并不是因為憐憫之心,只是他擁有修行先天法術的天賦,可以為他的計劃增添一份薪柴。

  畢竟,那個男人就連血緣至親的父親都可以不管不顧,癡心愛戀的洛鳳雛都可以棄如敝履。

  只要是為了那個男人心中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的目標,沒有什么不能利用,也沒有什么不能犧牲。

  那么在經過稻香村時落下他這樣一顆微不足道的閑棋又有什么稀奇?

  這樣看來,劉德曾經說諸葛臥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并非是空穴來風。

  秦軻說服過自己一千次不要胡思亂想,卻總會有一千零一次重新肯定這個想法。

  因為有些真相一旦被揭開,就算再怎么遮掩,終究和以前不一樣了。

  但是…

  秦軻抬起頭,凝視著孫青那居高臨下的冰冷目光,“不管怎樣,我想還給他一些東西。”

  只要還了這份債,以后就再無瓜葛,連帶著荊吳這里的一切,他寧肯舍了去,和蔡琰一起遠走天涯。

  孫青并不明白秦軻心中所想,因此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困惑。

  在他們兩人周遭的戰場上,依舊萬馬齊喑,灰塵幾乎蒙住了天空。

  秦軻終于再度站直了身體,左手的臟兮兮的袖子擦干了嘴角上的鮮血。

  嘴唇上依舊殷紅一片。

  心臟跳動越來越強,隨著每一次因為肺部被戳穿而變得如同破風箱一般的呼吸聲中,秦軻露出帶血的牙齒笑了笑。

  一聲野獸的嘶吼,小黑龐大的身影再度從孫青的身后出現,甚至身軀比原先還要更加龐大!

  這本就是秦軻的算計。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小黑的肉體多么強大,即便是剛剛那樣可怕的雷電也不會真正傷到小黑。

  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受傷的地方已經重新長出了新肉,褪去了那些破碎的鱗片。

  因為剛剛在孫青的槍下受了傷,小黑顯然十分憤怒,雙眼已經完全是猩紅色。

  這代表著黑龍那股殘存的意志與小黑正在不斷地融合。

  盡管黑龍在神龍逆鱗的壓制下已經無法再重新控制小黑的精神,可一頭野獸潛藏在身體里的兇性又如何會輕易消除?

  以至于,這頭四腳蛇一般的妖獸爪子上不斷伸出尖銳切彎曲的爪子,死死地摳進堅硬的石板地面,頭頂的凸起也越發高昂,甚至有破殼而出的跡象。

  蛇化龍!

  那一瞬間,小黑騰空而起,速度已經快到無法捕捉!

  一張血盆大口砰然合攏,兩顆長長的毒牙直接嵌入了猝不及防的孫青的肩膀。

  孫青悶哼一聲,長槍“咣當”地落在了地上。

  在那一瞬間,劇烈的痛楚讓他懷疑自己的整個右肩骨骼幾乎這一咬中碎裂了。

  而更要命的是,一股猛烈的毒液也從小黑的毒牙不斷地侵入了經脈。

  它如同極北之地的堅冰一樣寒冷,進入到經脈之后就匯聚成一股刺骨的寒流,凍結了所有接觸到的血液,甚至在皮膚的表面都凝結起一層霜花。

  按道理,氣血修行者其實是天下最不怕毒的一群人,畢竟他們的血氣旺盛,只要稍作控制,毒液一入體便猶如清水進入熔巖之中,用不了多久會變成汗水散出體外。

  然而沒有人想到當小黑的毒毫不收斂地用出時,效果居然如此霸道,甚至可以把一個快要破境的小宗師強者都給壓制住了。

  感覺到身體的熾熱血氣正在不斷地被毒素所侵蝕,孫青同樣發出嘶吼,雙腳牢牢抓地的同時身體猛然一震。

  這看似只是普通的一抖,然而其中蘊含的卻是一個小宗師境界巔峰的力量,若是撞在人身上足以把普通人撞成肉泥。

  在這樣的力量之下,小黑同樣也是一震,兩顆毒牙微微松動,牙齦開始滲出血來。

  但它依舊狠狠地咬著孫青,不曾有半點松動,蛇一般的身體扭動著,直接纏上了孫青健壯的身軀,每一次收緊,似乎都能聽到孫青骨骼被擠壓得咯咯呻吟。

  可孫青仍然掙扎著,甚至一只手猛然握住了小黑粗壯的身軀,指甲深深地陷入了鱗片的縫隙之中,撕扯出無數鮮血。

  一人一獸都發出雷聲一般的怒吼,戰斗完全淪為了一場野蠻的搏殺,從這一人一蛇相互廝殺的樣子,不由得讓人聯想到不見天日的叢林和遠古的蠻荒。

  “…”秦軻低低地說了一聲。

  他廢了很大力氣才邁開腳步,一只右手拖著菩薩劍,劍鞘早已經不知道丟到了哪里。

  但他必須前行,拋下一切。

  除了手中的一柄劍。

  那顆畸形的心臟砰砰地跳動著,釋放出黑紅色的毒血,內臟的傷口開始愈合,斷裂的骨骼開始重接,原本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的左臂上,痛楚升騰起來。

  奇怪的是,要是換成以前,這樣的痛楚足以讓他暈過去,但現在,這些痛楚卻讓他越發清醒。

  只需要刺出一劍。

  對,一劍。

  孫青此刻正在與小黑的糾纏中,盡管他的氣血相當強大,但終歸沒有破鏡入小宗師,因此在近身纏斗上,缺少利刃的他反而與小黑相持不下。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小黑的身軀正好擋住了孫青的視線,讓他無法看清前方。

  只需要…刺出這一劍!

  秦軻只覺得一身的氣血澎湃,勝利就在前方,如同魔鬼在他耳畔說出誘惑的話語。

  他費力地舉起長劍,不知道什么時候,那些痛楚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于是右臂的血肉被重新塑造,再度剛硬如鐵。

  秦軻嘴角露出幾分詭異的微笑,眼神里閃爍著全然不像人的冷漠與嗜血。

  只需要刺出這一劍!

  “阿軻!”

  正當這個時候,阿布的聲音在遠處傳來。

  秦軻悚然一驚,突然感覺全身一松,似乎有什么東西從他的身上離開了。

  又或者說,是躲藏起來了,它蟄伏著,依舊在等待,好像一顆有毒的種子,只等著在某一個瞬間再次伸出如爪牙般的新芽。

  一片痛楚再度充斥了全身,這讓他的手腳包括臉頰都抽搐起來,原本舉起的菩薩劍也無法握住,徑直地落在了地上。

  也是在菩薩劍落地的同時,一直纏繞在孫青身上的小黑發出一聲悲鳴,一身的鱗片縫隙之中炸出無數血花。

  孫青那冰冷的目光,再度從縫隙之中顯現出來,如同一桿鋒利的長槍一般,戳得人眼睛發疼。

  秦軻知道自己此刻再不動手,一切就再也無法挽回,于是幾乎瘋狂地彎下腰,握住那柄沾染了無數血污的菩薩劍。

  幾乎就在小黑松開纏繞的同時,秦軻刺出了一劍。

  點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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