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記你一功,等回去給你吃頓好的。”看著手上的小黑,秦軻順手往肩膀上一拋,只來得笑著及說出一句話,隨后雙膝下沉,踏破黑土,向著哲別格追趕了過去。
小黑銳利的爪子使得他在秦軻的身上不會脫落,只是它一雙大眼睛里似乎顯出幾分無趣,心想難不成你還敢不給我吃不成?
吱吱叫了一聲之后,小黑又鉆進了秦軻的衣領。
兩人的局面已經反轉,原本攻勢凌厲的哲別格此刻像是一條喪家之犬,奔逃之間的姿勢也顯得猥瑣起來,而與之截然相反的,則是秦軻單手持劍如一道長虹,在巽風之術的加持下他的腳力甚至還要高過小宗師境界的哲別格,瞬息間便到了那身影的后方。
如果按照常理,只怕他這一劍下去,以菩薩劍的鋒利,哲別格就算有小宗師境界的修為,也當場被刺個透心涼,口吐鮮血凄慘而死。
可不知道為何,秦軻看著哲別格那看起來十分狼狽的背影,卻總覺得有這件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因此劍上的力量也就沒有那樣決絕,而是留了幾分余地,似乎是等待著什么。
事實證明,秦軻并沒有猜錯。
就在秦軻菩薩劍貼上哲別格背心的同時,一道銳利的風聲卻像是跨越了數尺的距離,直接飄向他的面門。
秦軻微微一驚,菩薩劍蕩起一道波瀾,“叮”地一聲便把那飛來的物什給拍飛了出去。
居然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巴掌大小,雖然并不輕盈,但在哲別格發動渾厚氣血的一記投擲之下,震得秦軻手腕略略發麻。
但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有石頭在不斷地向著他激射而來。
原來哲別格剛剛之所以動作猥瑣佝僂,實際上是趁著奔跑的過程中,在地上撿起了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石塊!
投擲石塊這種事情,本就是軍中一項嬉戲的事情,一般不打仗的時候,軍中將領時常會把這作為一種游戲讓麾下士卒比較,有看誰扔得遠的,也有看誰扔得高的,還有看誰扔得準的,花樣繁多。
秦軻甚至還見識過一個并無修行天賦的軍士,把一塊重約二十斤的石頭足足扔出兩百多步,這已經是箭矢才能達到的距離,卻是軍中常有的奇景。
至于這種活動的好處也有很多,其一是可以鍛煉士卒的臂力,其二投石本也是戰場上用得上的手段,無論是守城還是兩軍對壘,沉重的石塊都可以成為一種有力的武器。
只不過當這些石塊被哲別格扔出的時候,卻要更加強大,甚至已經不弱于那些攻城的投石機。
這樣近的距離,秦軻就算是要躲也不見得輕松,與其狼狽的左支右拙,倒不如索性一往無前,于是菩薩劍化作一道白光,閃爍之間,無數的石塊被劍鋒所劈斷,散落在泥土地之中。
哲別格一直把手中的石塊扔完,整個人像是一只奔狼一樣,已經跑到了那張大弓之畔。
撫摸著那鐵胎大弓,盡管因為天氣冰涼,但其中卻包含著某種溫度,讓他胸膛中翻滾著灼熱的氣血。
他本是滄海的第一神箭手,如今失去了右手,他卻完全不甘于只做個廢人。
一個蠻人的尊嚴與榮耀,在他想要茍且偷生的時候盡皆被拋諸腦后,可當他觸摸到自己的那柄大弓,卻又好像重新找回了那些在戰馬上馳騁,在亂軍之中斬將奪帥的樣子。
秦軻的身影隨后而至,菩薩劍鋒芒畢露。
旁觀的劉德卻微微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心想秦軻終歸還是年輕了一些,不知道這世上但凡成名已久的高手總有他的過人之處,即便是斷了一只手,也仍舊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弓弦發出崩響聲,利箭銳利的風聲幾乎蓋住曹沛的戰鼓之聲,秦軻甚至只來得及把菩薩劍下垂,翻轉出劍面,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壓得菩薩劍微微彎著,直接撞得他向后墜落出近兩丈的距離!
在地上重新站定的秦軻這時候才抖了抖自己那發疼的手臂,震驚地望著對面居然是用著殘肢配合用弓的哲別格,因為用力,他包扎好的斷手處血流如注,然而他左手拉弓的動作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這個人已經這個模樣了,居然還可以動用他那鐵胎弓!
而且這箭上的力道…
秦軻終于體會到哲別格在戰場上的威力,對于哲別格這樣的人,就算是敵方將領與他相隔五百步,也未必能避開他的箭。
這世上,不是每一個將領都有如他這般修為,也不是每一個將領都有風視之術加持,能在亂軍之中捕捉到箭的位置,并在第一時間做出抵擋。
原來劉德隱晦對自己做的提醒,是因為這個?至于他為何不直接言明,或許也是為了讓自己去體會吧,畢竟如果說這世上有誰能應付哲別格的箭,他這個修行過巽風之術的人無疑是其中之一。
“也算是上了一課?”秦軻咧嘴笑了起來,望向哲別格喊道:“喂,你這一手可真是好箭啊,只是你這架勢,有些不大對頭啊…”
哲別格身為蠻人,很難察覺到秦軻剛剛那句話中“好箭”的諧音,至于秦軻所說的架勢不對頭,哲別格心里當然清楚,他慣用搭箭的右手已經斷了,拉弓的姿勢肯定不會如從前那般瀟灑。
只是現在他已經沒有精神再去反駁什么,因為撐住弓臂的斷手處不斷傳來鉆心的痛感,一陣陣沖擊著他的大腦,幾乎令他全身戰栗。
他從前也時常用左手拉弓,可這種生死搏殺的緊要關頭,發力終究不如原先那般渾然天成,否則剛剛那一箭,絕不會僅僅只逼退秦軻幾步而已。
“能把我逼到這一步,我哲別格…承認你是個勇士。”哲別格冷聲道:“如果你肯認輸,給我哲別格一條活路,日后我必定會還你這一份情。乞顏部…也會還你這一份情,我甚至可以請塔木真汗王送你一匹絕世駿馬,不會比你那一匹大紅馬差。”
哲別格說得響亮,但引來的卻是曹孟低聲的嗤笑,他對著身旁的劉德道:“這家伙胡吹大氣,還送一匹絕世駿馬?還不比他那匹紅馬差?且不說塔木真舍不舍得為他的一條性命還一份人情,單單說那匹紅馬,那可是高長恭的‘赤火’,放眼整個草原,甚至北至長城之外,只怕也找不出幾匹相似的。”
劉德微微笑了笑,道:“人在這種時候,總是什么話都說得出來的,并不稀奇。”
秦軻倒是沒有精神去聽周圍人的對話,此刻他的風視之術幾乎全部集中在哲別格那已經上弦的箭上,他看向哲別格斷手處流出的仿佛源源不斷的鮮紅色,平靜地道:“哲別格,你現在知道害怕了,在你燒殺擄掠的時候,怎么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般狼狽的一天?”
“燒殺擄掠?笑話。”哲別格嘶聲道:“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你若不搶人家的東西,別人也會來搶你的東西。當年古達部趁著我出去打獵的時候,偷襲了我的營帳,搶走了牛羊不說,還強擄了我的妻子,可憐我那剛剛生產不久的妻子,沒能等到我去救她,就因為忍受不了屈辱,一頭撞死了…”
似乎是想到那件令他十分痛心的事情,他的眼睛里也透出悲憤:“事后我殺到古達部,把古達部的所有男人都殺了個干干凈凈,又把他們的女人全部擄走,送給了我們乞顏部的男人享用…這,便是我們草原上千年不變的法則!”
隨后他的左手再次松開了弓弦,一支鐵箭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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