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我們到處都找過了,連烏管事的影子都沒見到。”仆役在公輸究的面前,有些忐忑,他能感覺出今天的公輸究情緒并不是太好,就像是一截正冒著火星的干柴,說不好什么時候就會燃起燎原大火,所以他的聲音也是盡量的輕和平穩,像是怕驚動了什么一般。
“知道了,你下去吧。”公輸究低眉也不去看仆役,只是有些煩躁地擺擺手,隨后仆役如蒙大赦,逃也似得出了廳堂,只留下公輸究一個人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閉目沉思。
“烏助怎么會失蹤呢…”公輸究低聲喃喃,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最親近的管事卻在一夜之間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蹤跡,弄得他也是提心吊膽,總覺得有一張網已經在冥冥之中張開,隨時就要把他套在里面。
“難不成是老四?”似乎是想到什么,公輸究猛地站了起來,但隨后又坐了回去,用盡可能穩重的聲音說服自己道,“也不應該,老四哪里知道糧倉里的事情?這么說來,雪那丫頭倒是可能性更大一些,但雪那丫頭應該沒有這么大的膽子,會劫了他…”
公輸究皺著眉頭,有關于他的賬目,烏助哪怕不全知道,卻也能了解到個成,如果他這個地方出了問題,難保不會影響到自己。
所以他此刻也有些后悔,當初自己就應該狠下心來,把這個最大的知情人給滅了口,也省的他這會兒心里吊著一塊大石,一根神經幾乎要崩得斷開。
“跑什么跑!會不會看路!在外面就遇上個不張眼睛的小兔崽子,回了家又遇上個你這樣有眼無珠的混賬王八蛋了,小爺我今天真是惹了太歲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了,怎么成天就跟你們這些人撞上了呢?”
正在這時候,院子里卻傳來了一個年輕的叫罵聲,聽話語里的意思,顯然是剛剛那名仆役因為走得太急,一頭撞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身上,惹來一陣怒罵。
公輸究聽到這個聲音,卻怒火上涌,下意識地握緊了小葉紫檀木的椅子把手。
這個聲音,自然是自己那位不成器的“好”兒子,公輸成了。
本來公輸究這會兒心情就不怎么好,結果被自己兒子這一聲聲聒噪更是攪得心煩意亂,他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了起來,對著門外大聲吼道:“公輸成!你個混賬,給我進來!”
叫罵聲戛然而止,隨后是滿臉倉皇的公輸成像是一只受了驚的老鼠一般邁著小碎步一點點從院子口走了進來,腳下卻像是三步一退一般,遲遲進不到廳堂里。
“進來!”公輸究瞪著眼睛。
公輸成沒法子,老老實實地走了進去,陪著一張笑臉:“爹,怎么這么大火氣。誰惹您生氣了?來,喝口茶消消火,別傷著身子。”
然而十分遺憾的是,他這一招也只有在母親林氏的面前還能起些作用,公輸究可不是他那么容易能糊弄的。
公輸究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兒子帶著討好意味的笑聲,質問道:“昨天一夜未歸,去哪兒了?”
聽他這意思,倒不像是在問公輸成,而是在問那個讓他發火的管事烏助。
公輸成勉強地笑道:“爹,你知道的,錢宗昨日生辰,請我出去喝酒,所以…”
“錢宗!哼,又是那些爛泥扶不上墻的狐朋狗友。”公輸究重重地哼聲,“成天跟這些人廝混有個什么出息?昨日功課做了嗎?看看雪找的那個男人,人家年紀也不比你大幾歲,人家都已經入了第三重境界了!將來小宗師境界都是指日可待,你再看看你,現如今還是第一重境界,整個一廢物!”
公輸成也是受了氣,聽到公輸究說到秦軻,也是叫屈道:“爹,你還別說,今天我遇見那小子了,他還打了我呢!你看!”他挽起袖子,露出之前被秦軻一推而摔出的淤青,“都紫了!”
公輸究一皺眉:“怎么回事?反了他了,他憑什么打你?”
“這…”這一問倒是讓公輸成不好回答,但在公輸究那對冷厲的眼睛下,還是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說,當然,添油加醋是少不了的,在他的描繪之下,秦軻故意借題發揮,只是為了落公輸究面子才出手的一般。
公輸究聽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發出“啪”地一聲,“混賬東西。”
公輸成被這一聲吼嚇得一跳,隨后又聽到公輸究道:“你是我兒子,就算要管教,也該是我自己來管教,她公輸雪有什么資格在你面前充長輩?大哥平常多關照一些,她還真以為自己跟我平輩了?”
公輸成本來想說的是秦軻,結果公輸究生氣的對象卻是公輸雪,這讓公輸成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想到這件事情正好讓他可以把責任推卸出去,趕忙順著桿子往上爬道:“是呀。堂姐明明大不了我多少,說話一句一句倒像是我的長輩,還抬出大伯來,這哪里是沖著我來的?這分明是沖著爹你去的呀。”
公輸究瞪了他一眼:“不要以為你這么說就能把自己摘出去,你這小兔崽子,要不是你干那荒唐事,能被人家抓個正著?身為公輸家二房長子,居然會跟個窮孩子過不去,真是威風。”
“爹…我這…”
“別叫我爹!”公輸究打斷他,“成天就知道給我添亂,我哪里是你爹?你是我爹!現在…現在就去,把昨天的功課都給我補上,還有今天的功課,統統加一倍!做不完不準吃飯!”
“啊?哦…”公輸成的表情頓時垮了下來,要他精心修行,實在是一件難事,但自家老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如果他還不知好歹,只怕一會兒就該挨棍棒了,所以只能是垂頭喪氣地答應下來,向著自家的演武場走去。
公輸成走后,公輸究繼續坐在椅子上沉思,心里那團火卻怎么也滅不了,他一顆一顆地掰弄手串的珠子,冷聲道:“哼…雪…老四…就你們兩個,還想跟我爭?”
只是他心中一動,突然想道,這公輸雪今日怎么這樣咄咄逼人,一點也不給公輸成留面子,甚至還搬出公輸仁來說事?這可不符合她以往裝模作樣的性子。
“難不成,烏助…”公輸究此刻心亂如麻,自然也忍不住把一壞事情聯系了起來。
正當這時候,剛剛那位被公輸成劈頭蓋臉一陣痛罵的仆役卻低著頭走了進來:“老爺,有人送了信來,說是高先生給您的。”
公輸究豁然抬頭:“高先生?拿上來。”
他接過了竹筒,竹筒里面裝著的是幾根竹簡,上面簡短地寫了幾句話,但卻讓他越看越是心驚,口中不斷地喃喃:“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仆役不明白公輸究為何這般驚惶,懼怕之余,低聲問道:“老爺,什么果然如此?”
公輸究抬起頭,望向仆役。
他當然不會開口跟仆役說,竹簡上寫的是:
“烏助在昨夜悄悄與馬六會面,而馬六是公輸雪的人,烏助此舉難免有賣主求榮之嫌,而糧倉的事情事關重大,一旦公輸雪借此發難,難免會威脅到三爺,而今有一個法子,可以抹平此事,希望三爺早做決斷…”
公輸究揮手讓仆役下去之后,在廳堂內連續轉了三四圈,終于忍不住心中的情緒,指天罵道:“烏助!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枉我還相信你,結果你竟然去投靠那個小賤人!”
他的妻子林氏被廳堂里的吵鬧聲驚動,走進廳堂正好看見公輸究劇烈地喘氣,雙眼有些翻白,趕忙地沖了上來,扶著氣得快要背過氣去的公輸究坐下來。
“爺,你這是怎么了?怎么發這么大的火?”
公輸究躺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才緩過來:“你自己看!”
林氏接過竹簡,也是越看越是心驚,等到看完,她哎喲一聲,道:“老爺,這可怎么辦好?你不是說雪不敢把這事兒捅出來嗎?”
“我也以為她不敢。”公輸究喘著氣道,“可事情明擺著,人家是非要把我逼上死路不可。為什么她要跟烏助搭線?還不是為了把人證物證都湊齊全了,到時候好開祠堂,直接在族老面前告我這一狀?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公輸雪,就是一條狼啊!”
他眼神里滿是刀光:“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義了,這事兒,我本來還想留你一條性命,而今…我只能按著高先生的意思辦了…”
(我不是人,碼字間歇又去唱了兩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