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這時候,秦軻已經解開第十五道燈謎,桌上已經上了第三壺酒,掛著的燈籠已經不多。
場內眾人也不敢再小覷秦軻,甚至還有不少人下座邀他對飲,稱兄道弟起來。
秦軻哭笑不得,其實他倒是沒覺得自己有多少學識,對于這種尊敬反倒是有些無所適從,只能是一個勁地跟人碰杯,喝酒,酒水下肚,臉上也紅潤了起來。
當然,如果高易水在這里,多半就要嘲諷秦軻不自知了。
在這酒仙居里的,大多是些中等官宦家子弟,這些人所謂的才名,說到底不過是仗著父輩們的名聲,才有人愿意去捧他們。
以他們含著金鑰匙的成長環境,有幾個能靜下心來讀書的?寒門士子可以做到十年寒窗苦讀,日夜不輟,可換做是他們,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哈欠連天。
相比較之下,秦軻少時受教于諸葛臥龍,而后到荊吳之后又在太學堂讀書,就算他的學識未必能比得上那些真正的經世大才,但相比較下,這酒仙居里所謂的這些“才子”,大多不過是空有名頭的草包而已。
幾杯酒的功夫,那位陳公子已經答上了二十八道題,有幾位一直保持平靜的士子也開始了答題,整個酒仙居里的氣氛越發火熱,似乎人人都在競爭著什么,或許是那拔得頭籌的一壇酒,亦或是,能脫穎而出的名頭?
至少從這一點可見,酒仙居倒是很能把握這些人的心理,借著猜謎的噱頭,將這些人吸引來了這里,而為了一個“頭籌”的名頭,士子們不斷地爭搶,也就造就了這賓客滿堂的景象。
也不知道這酒仙居的老板到底是誰,能如此聰明。
等到燈籠幾乎都被摘完,酒仙居里的小二們終于有了新的動作,他們再度開始一個一個地在樓里掛上不同顏色的花燈,只是這一次上面的謎題相比較最初的時候卻要困難不少,不單單是那位一直銳不可當的陳公子,就連一些在后續猜謎之中逐漸展露頭角的士子們也難得地皺起了眉頭,無一不在冥思苦想。
“君子動口不動手?打一字?”秦軻微微苦笑,之前的謎題大多是拼字,就算是他也能答上不少,不過現如今這燈謎難度驟然提升這么多,讓他也覺得無法回答了。
而就在這時候,樓上卻傳來了一聲清亮的聲音:“君子動口不動手,謎底為“識”字,拆解為“只言”。”
小二面色不變,只是在那個從來沒有答題的名字后,畫上第一橫,然后朗聲道:“蔡燕蔡公子,破一道謎題!”
秦軻怔了怔,沒想到自己正看著的謎題頃刻間被人破解,而這個破解的人似乎也是跟自己一樣的半路參與,只能是苦笑了一聲,心想這世上總是不乏學問大才的。
不過他本來也不是為了拔什么頭籌,單純只想拖延一下時間,閑著無聊才參與其中,也就不怎么在意,目光微轉,繼續向著下一道看去。
“一自初冬到前方,打一節氣。”秦軻皺起眉,相比較前面那個猜字,這個猜節氣更讓他摸不著頭腦。
然而樓上的那個清亮聲音卻再度響了起來,那聲音里飽含著的自信,可以說是胸有成竹:“一自初冬到前方,自然是夏至了。”
那個聲音回答的極快,甚至可以說是不假思索,就在樓下人大多還在冥思苦想之中,那個聲音竟然是不斷地回答燈謎,僅僅只是秦軻喝杯酒的功夫,這個蔡燕的名字就已經在小二的口中出現了五次,而這時候,其他人加起來竟然也不過兩道。
雖然燈謎相比較詩文大道相差甚遠,可能輕易地回答上這些艱澀的題目也足見這個蔡燕有真才實學,酒仙居內竟然有這樣一位高手,倒是讓眾人都議論紛紛。
不知道這位士子是哪家的大才,亦或是跟秦軻一樣,是寒門的士子?
相比較荊吳,其實唐國的朝堂反而更清明一些,畢竟唐國雖然也是士族林立,可朝政一直在李氏手上把持,鄉郡舉薦制度哪怕逐年衰弱,可也從未斷絕,還是有不少寒門學子愿意寒窗苦讀,畢竟,只要能做官,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陳兄,你見的人多,不知道這聲音能否聽出什么來?”一旁有人交頭接耳,“定安城里姓蔡的豪門可不多,首當其沖的,可是那蔡柱國…”
那名姓陳名義的士子面色一變,立刻道:“不可能。蔡柱國家里只有男丁二人,何曾聽過一個叫‘蔡燕’的兒子。”
“那就奇了。難不成是寒門士子?”
“不知道。”陳義看了看樓梯,倒是有些想上去親眼看看,但又覺得自己拉不下這個臉,若是自己好奇而去看,豈不是證明自己才學不如人?
雖說進廟燒香拜山門不丟人,能結交一個才識過人的友人,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兒,可這里不是文學院,放在平常,他大不了敬酒一杯,說不定兩人還能把酒言歡。
可今日這里卻不是容納士子的大廟,而是一座相互角逐的修羅場。他還被一眾官家小姐看著,周圍又都不是什么平常人家的子弟,他要是在這時候服軟,顏面何存?
而其他士子大多跟他是一個打算,聽著那個蔡燕已經又答出兩道燈謎,各自都急迫起來,一個個看向頭頂的燈籠,皺眉沉思。
不過秦軻倒沒那種放不下的面子,他進來本就不是為了拔得頭籌,更沒打算在這些女子面前炫耀一把,甚至他一開始的目的都不是猜謎,只是為了看看那個跟蹤他的人的反應而已。
眼下他也喝了兩壺酒,但以他修行者的體質而言,兩壺酒甚至不能讓他有半點昏沉,倒是酒水滲入血液之后周游全身,最終變成熱力散發出來,讓秦軻感覺身上暖洋洋的。
腌蘿卜和鳳爪也已經吃完,他干脆就站起身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著樓上走去。
反正出來也是玩兒,他正好有些好奇這個“蔡燕”公子到底是如何風采卓絕,看看也好。
剛上了半截樓梯,迎面一名女子從樓上快步下樓與他撞了滿懷,慌亂中,秦軻微微用力,一步撐住了身體,這才沒有當場帶著女子從樓上滾落下去。
他用力地把女子扶了起來,認出這正是被稱作玉姐的女子,只不過看著她滿面桃花的樣子,倒不像是喝醉了。
“你沒事吧?”秦軻其實很少跟女子這般對視,好在臉上的酒氣掩蓋了他的臉紅。
“多謝公子。”玉姐看起來心思根本沒在秦軻身上,不管不顧地從樓上跑了下去,秦軻微微偏頭,看見一桌女子正等著玉姐這個“探子”下來,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而玉姐雙目眼波流轉,帶著幾分媚意,眉飛色舞地道:“鶯鶯,這次你可說錯了,這位蔡燕公子,可不是什么寒門子弟,看他身上的衣服品質,只怕是梧桐布莊的布料,一匹就得百兩銀子,這哪兒是那些窮酸文人穿得起的?對了,他腰間的那塊玉佩,單說品質,怕是連我爹爹時常把玩的玉如意都比不上呢。”
一眾女子都是笑成一團,而鶯鶯有些不服氣地道:“這怎么可能?定安城的蔡家,也只有蔡柱國還算有權有勢,這蔡燕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