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秦軻聽見她們私下交流的話語大多都是:“你看那位陳公子,今夜已經是連猜出十八道謎了,聽說他的父親是大理正,家學深遠,人長得也還算是周正。”
“這算什么?”很快有位女子嬉笑著道:“今夜猜燈謎還只是起了個頭兒,這還只是酒仙居的第一輪燈謎,現在定論都為時尚早。這陳公子雖然說是先拔了頭籌,可坐在他身旁的那幾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那名許公子的叔父可是尚書右丞,難道他的家學就能比陳公子差了?可你看他到現在都還只是搖著扇子坐著笑,擺明了就是沖著后面的謎題去的,能破前面的謎題不算本事,能破后面的才見才華呢。”
“鶯鶯說得不錯。”又有一位女子插嘴,只見她眼波流轉,輕聲笑道:“不過我怎么聽說,你父親已經跟太府少卿談起了親,你這么夸人家許公子,就不怕傳出去惹人笑話么?”
被稱作鶯鶯的女子聽著調笑,瞪了那女子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可不喜歡那個太府少卿的兒子,一看就是游手好閑,寫詩也寫不出幾句,整日就知道打馬球上青樓,我要是嫁給他,還不得氣死。”
秦軻搖了搖頭,聽到后面,這些女子的心早已不在燈謎上,而更多是在對那些猜燈謎的士子品頭論足,甚至有些女子已經暗中和士子們對起了眼神,每當士子破解謎題,總要把目光放到那女子身上,而女子也是十分給面子地拋個媚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秦軻找了個地方坐下,很快就有小二走了上來,他穿著一身普通的棉布衣,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塊玉佩飾品,手上的菩薩雖名貴,卻只有識貨者才能看出幾分端倪,自然在小二眼里,秦軻應該只是個寒門子弟,所以態度也就顯得平淡一些:“客官,點些什么?今日酒仙居猜燈謎有獎,若要參加,可先在我這里登記姓名。”
秦軻笑了笑,對于小二的態度毫不在意,本來他就不是什么官宦子弟,雖說現如今他身上錢財不少,但終究還是個窮鬼心態,他看了看掛在柜臺上的牌子,道:“就來一壺米酒吧,一盤腌蘿卜,還有…鳳爪。”
這倒是唐國的特色美食,據傳當年稷朝冊封唐王,唐王去往唐國的路上,見天邊有鸞鳳祥瑞翩翩而過,也正是那只鸞鳳,才讓唐國在稷朝分崩離析之時仍然平靜富庶。
而在唐國把雞爪稱作是鳳爪,也是討個吉利。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轉過身,臉上倒是露出了幾分不屑,心想果然不是什么豪客,光點倆不值錢的吃食。
不過秦軻卻叫住了他:“等等。”
小二再度轉過頭來,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變臉之快讓秦軻暗自咋舌:“客官,還要點什么?”
“不是說可以參加猜燈謎嗎?”秦軻笑了笑,心想自己這會兒坐在里面喝著米酒,正好猜猜燈謎,他倒是想看看那跟蹤的人能熬到幾時,“我參加。我姓秦,名軻。”
小二記下了他的名字,緩緩離去,只說他只需要在解謎之時讓他聽見即可。
秦軻倒是有些驚艷小二這能把人的聲音和名字記住,并一一對應起來的本事,若不是如此,每個人解謎之后都得專門去找小二確認,確實麻煩。
很快,酒菜都已經上來,鳳爪是從鹵水里撈出來的,帶著一股辛香,然而入口卻是綿軟之極,秦軻一口米酒,一口鳳爪吃得很開心,而這會兒眾人猜燈謎已經到了第二輪,酒仙居換下了原來的燈籠,又不斷地掛上新的,而眾人猜燈謎的興趣正濃,不時有人高聲呼喝,縱酒狂歡。
秦軻嘴里咬著鳳爪,抬起頭微微看了個燈謎,他也是第一次玩這樣的游戲,微微瞇著眼睛,看著燈籠上的文字:兩點天上來。猜一字。
兩點天上來?秦軻想了想,手指微微一動,天字上有兩點,不正是一個關字嗎?
想到這里,他對著小二高聲道:“是不是,關?”
小二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大聲喊了起來:“秦軻秦公子,破一道謎題!”
眾人頓時把目光放到秦軻的身上,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在這異國他鄉也不認識人,所以只是找了個坐在角落的位置,不怎么起眼。
而那群坐在一起的女子們看了看秦軻的衣服,又看了看他全身并無裝飾,就連一塊玉佩也無,自然把他當成了寒門士子,紛紛露出了幾分輕蔑的笑容。
秦軻倒是也不在乎,只是坐在原地,繼續喝著米酒,嘗著鳳爪,同時還留心門口是否有人有什么異樣,只不過人來人往,那名跟蹤他的人又謹慎得出奇,竟然是沒有露出半點馬腳。
既然如此,秦軻又把目光放到了第二只燈籠上,這一只上面寫的是,日月同在。
秦軻抿嘴笑了笑,日月同在,合在一起當然就是一個明字,于是常見再度響起了小二的一聲喊:“秦軻秦公子,破兩道謎題!”
看見如此簡單,秦軻的興趣也上來了,這樓中燈籠漫天,到處都是光亮,他就這么找著那些對于自己來說不難的謎題,不知不覺,桌上已經多了兩壺酒仙居贈送的美酒。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連那些士子們也不敢再忽略秦軻這個坐在角落看似毫不起眼的“寒門士子”,那些指指點點的女子們也對他多看了幾眼,那名被稱作鶯鶯的女子看著秦軻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場上一個個都想著拔得頭籌當一回英雄,結果一個個在這些簡單謎題面前都成了狗熊,反倒是這個秦公子坐在那里自顧自地喝酒,隨便抬頭看看破了十道謎題,有些出人意料。”
她對面一名有些豐腴的女子笑道:“怎么,鶯鶯,看上人家了?”
鶯鶯有些羞惱道:“玉姐,你就知道拿我說笑,我光夸人家一句,怎么就又看上人家了?就算人家能答對十道謎題,也跟我沒什么關系。何況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我能看上他?”
“喲,還急了。”玉姐嘻嘻地笑了起來,“他是什么人?人家就算窮,也好歹是個滿腹詩書的學子,就算現在看起來還不怎么樣,可將來哪兒說得準?你可別看不起人家,想想前年那位于家小姐,她為了一個種田出身的胡公子,硬是卷了細軟與他私奔。當初別人都說她是進了火坑,可誰知道今年這位胡公子因為學問做得好被貴妃娘娘看重,如今雖只是主簿,可誰不知道他日后飛黃騰達是遲早的事兒?”
“那也只是極少數的事兒。”鶯鶯氣哼哼地道,“能被貴妃娘娘看重能有幾人?總不至于是年年都有。我反正是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賭贏了還好,萬一賭輸了,豈不是滿盤皆輸?”
玉姐笑嘻嘻地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們鶯鶯是要找怎樣的如意郎君?給姐姐們說說?”
鶯鶯想了想,眼神之中露出幾分神往,她輕聲道:“我的如意郎君啊,如果能像是國主那般滿腹詩文,瀟灑不羈就好了。”
話音剛落,滿桌女子頓時都笑成了一團,一只白貓在困倦之中被笑到捧腹的女子搖醒,有些不滿地叫了一聲,哧溜一下從懷里跑了出去。
“哎喲。”玉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鶯鶯還真有志氣…”
鶯鶯漲紅了臉,道:“是你要我說的,現在又笑我,我就想找個跟國主一樣的如意郎君,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