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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年號貞觀

  登基大典落幕后已是午時,依以往規例,當留五品及以上大臣入太極宮麟德殿宴飲。

  不過如今太極宮仍是李淵居所,還未讓出于李世民,李世民自然不便征用,于是便將宴飲的地址置在了內坊旁的光天殿。

  “錚、錚、錚...”

  光天殿中,隨著一陣琴音如流水般傾斜而出,緊接著一陣密集鼓點聲響起,讓人仿佛置身大勝之后的戰場。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咸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秦王破陣樂首作于武德三年,李世民大敗劉武周之時,那時關中同慶,將士們舊曲填新詞,遂作此曲以賀大勝。

  彼時李恪年幼,不過兩歲,自然未能親歷盛事,不過如今聽來,依舊覺壯闊非凡。

  奏秦王破陣樂已臣李世民宴飲前的規程,一曲奏罷,大宴方才開席。

  雖是慶賀李世民登基的宮廷宴會,但一陣寒暄后,席間仍舊難免朝中政務的商討,李恪自然插不上嘴。

  李恪早間站了許久,早就腹中空空,李恪只出了耳朵聽著,嘴上卻不曾停下。坐在李恪身旁的小胖子李泰見李恪如此,于是也舉箸大快朵頤,只剩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但卻不得不注重太子儀態的李承乾在一旁故作老成地端坐著,眼中卻頗有幾分艷羨。

  “今日朕初登皇位,欲定來年年號,眾卿可有提議?”新帝年號乃是大事,酒過三巡之后,李世民便當眾提了出來。

  新皇登基,另設年號本就是應有之意,自古便是如此。不過年號意義重大,非比尋常,非朝之權貴或飽學之士不敢擅言。

  就在眾人沉思的時候,胸中已有腹稿的孔穎達站了出來。

  孔穎達起身拜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如今海內靖平,天下安定,當漸重文事,臣以為‘昭文’二字甚好。”

  孔穎達乃孔子嫡后,海內文宗,又為弘文館十八學士之一,他自然足夠分量來提這個年號,可他提議的年號卻偏偏捅了簍子。

  所謂昭文,光昭文事也,寓意如今天下已安,武事當次,以文事為先,孔穎達本就是儒家門人,會這樣想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卻沒考慮到,如今在光天殿中坐著的可有不少武臣。

  “突厥未滅,西域、遼東、吐蕃未平,武備豈能荒馳,孔穎達此言簡直是包藏禍心。”

  孔穎達之言一出,滿朝的武城紛紛坐不住了,其中更以陳咬金和尉遲敬德的脾氣最為火爆,就差指著孔穎達的面罵出來了。

  唐朝風氣開放,沒有那么多的規矩,這些武臣又多是隨著李世民一起打江山的人物,哪里會將孔穎達看在眼中。

  不過孔穎達倒也是個硬骨頭,面對這些個如狼似虎的猛將,竟也不甘示弱,反倒一句一句地回了回去,一時間整個大殿亂作了一鍋粥。

  “肅靜,須知你等俱是朝中大臣,而非市井商販,如今喧嘩成何體統!”李世民見狀,當機輕喝了一聲,叫住了眼下雜亂的場面。

  李世民發話,眾人都悻悻閉上了嘴。

  李世民吩咐道:“但有提議者,每人均寫于紙上,由內侍交至朕的手中,不得喧嘩。”

  那些武臣大多出身行伍,雖通些文墨,但也頗為粗淺,要他們上陣殺敵,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亦非難事,但是提一個年號,卻難住了他們,前后一盞茶的功夫,不過才呈上去十多個備選的年號。

  彰武、貞亨、元初、咸興...

  李世民口中念著這些年號,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顯然,這些年號中無一是叫他滿意的。

  不過大殿中皺眉的還不止李世民,還有坐在李世民右側下首的李恪。

  李恪坐席離李世民很近,李恪豎起耳朵聽了許久,卻始終沒有聽到他腦海中的那個年號。

  “咦?”李恪眉頭輕鎖,輕輕地喚了出來。

  李恪的聲音雖然不大,只有周圍幾人能夠聽到,但仔細說來仍舊有些失禮,畢竟這些年號都是朝中大臣所提,李恪一個孩童總不該去褒貶什么。

  失禮終歸是有些失禮,不過李恪年幼,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李恪的反應卻偏偏落在了長孫無忌的眼中,長孫無忌想起今日李恪的異常,竟生出了將小事化大的意思。

  “蜀王殿下之意似有不滿,莫非也有腹稿在胸嗎?”長孫無忌問的聲音不大,但因為他們的席位離李世民很近,恰好能叫李世民聽到。

  李恪沒想到長孫無忌會突然這么說,他本能地抬頭看向了李世民的方向,只見李世民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些許的疑惑。

  李恪很清楚,這是長孫無忌在給李恪挖坑了,長孫無忌這么一問,李恪若是回答不上,必然會給李世民留下不學無術,嬌縱傲慢的印象,對李恪極為不利,而且這樣一來李恪還會在無形中開罪方向提議年號的那些朝中大臣,將關系弄僵。

  而長孫無忌也是料定了李恪小小年紀,哪會想出叫李世民滿意的年號,畢竟今日李世民問的突然,連朝中許多大臣都被問住了,更何況是剛剛開蒙的李恪。

  唐史之上的李恪與長孫無忌乃是死對頭,最后李恪還是死在了長孫無忌的手中,可如今的李恪年只八歲,還遠遠沒到能夠威脅太子地位的時候,李恪自己也未曾想到,長孫無忌竟這么早便對他動了心思。

  李恪無暇思量長孫無忌的想法,因為此時李世民的眼睛已經盯在了他的身上。

  “哦?虎頭也有擬好的年號呈上嗎?”李世民看著李恪好奇地問道。

  此時的李恪已經沒有了退路,李恪迎著李世民疑惑的眼神,只得硬著頭皮站起身來,俯身道:“兒臣方才偶然想得一個年號,本也想以此為父皇分憂,但自覺才疏學淺,也不知該不該在父皇和眾位飽學之士面前獻丑。”

  李世民聽了李恪的話,笑道:“虎頭有這份心便是好的,你盡管說來,自有眾臣為你斧正。”

  “諾。”李恪朗聲應道。

  李恪回完了李世民的話,稍稍頓了頓,接著,他便在李世民還有長孫無忌等滿朝文武的注目下吐出了兩個字:“貞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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