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道統天,文明於是馭歷;大寶曰位,宸極所以居尊...皇太子世民,久葉祥符,夙彰奇表,天縱神武,智韞機深...天祿之期,永安勿替。布告天下,咸使知聞。”
李淵的“禪位皇太子詔”經司空裴寂之口在顯德殿中響起,布告天下,立國九載的大唐王朝終于迎來了他的新皇。
傳天子九璽,授玉冊,受百官朝拜...一連串繁瑣卻不可或缺的流程走下來,李世民的登基大典便算是功德圓滿了。
不過登基大典僅有的遺憾便是李淵未能親至,大典舉行的地方也不是太極宮內朝正殿太極殿而是在東宮顯德殿。
李淵禪位,縱有詔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封“禪位皇太子詔”的背后是隱太子建成一黨的數百條人命,還有李世民手中的禁軍兵權。
今日登基大典,名為禪位,實為逼宮。
面對如此局面,年邁而且對朝堂疏于掌控的的李淵自然無力與李世民相抗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些細枝末節方面于李世民唱唱對臺戲,宣泄不滿。
不過如今已經沒有人會再去在乎李淵的態度了,因為皇位已定,大唐的天已經換了。
新皇登基,諸禮已畢,剩下的自然就是犒賞功臣和大赦天下了。
李世民登基,論功首推長孫無忌、房杜、尉遲恭等天策府舊臣,此番論功行賞,主角自然便是他們。
新握帝權李世民站在顯德殿的上首,看著階下立著的眾臣,躊躇滿志,頒下了他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圣旨。
“皇帝臣世民,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夫肇自生民,樹以司牧,所以闡極則天,開元創物,肆茲大道。天下惟公,命不于常...”
李世民的繼位詔書乃是與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三人一同商議擬定,一應俱在長孫無忌腹稿之中,滿朝上下,聽著這封繼位詔書,除去李世民外,最為得意恐怕也就屬他長孫無忌了。
今日臨朝大封,其妹長孫氏為后,外甥李承乾為太子、族叔長孫順德為右驍衛大將軍、舅父高士廉為侍中,而他自己則被封為齊國公、吏部尚書,俱是位高權重。
長孫氏如今有如此氣象,可以預見,在未來的幾十年內,長孫氏都將得保榮華,成為當朝首屈一指的權貴人家,說不得將來還能更進一步,踩過隴右李氏和弘農楊氏一頭,成為關隴門閥之首。
封賞的圣旨還在繼續,長孫無忌的胸中已經展開了一副畫卷,如何讓長孫氏名冠天下的畫卷,長孫無忌的心情無比大好。
不過這種好心情他卻能未能維持太久,當他聽到李恪的封賞時,他的臉色稍稍變了,因為李恪的封賞與他所知的出現了變化。
蜀王,益州大都督,這與先前他們所商定的并不相同。若是按照他們原先所定,李恪的封賞本該是漢王,益州都督。
益州都督與益州大都督看似只有一字之差,但卻相距甚遠。益州都督掌益綿簡嘉陵雅眉濛犍邛八州諸軍事,而益州大都督卻掌益綿簡嘉陵雅眉濛犍邛八州諸軍事,并掌巂、南寧、會都督府共計三十六州,兩個地位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李恪的封賞已與李世民嫡次子李泰的越王、揚州大都督相若。
李恪年幼,自然不會遠赴蜀地之官,是益州都督還是益州大都督都于權勢影響不大,但這卻代表了李世民的一種態度,這便由不得長孫無忌不好生揣度了。
長孫無忌一邊暗自想著,一邊悄悄地眼睛瞥向了杜如晦的方向。
杜如晦為中書侍郎,掌圣旨草擬,臨軒冊命,又是李世民的心腹,此次臨朝冊封的圣旨便是由杜如晦所書。
長孫無忌不動聲色地看著身旁的杜如晦,只見杜如晦神色如常,臉上并入絲毫的訝異,顯然早在登基大典之前他便知道了李恪的官爵封賞。
長孫無忌雖然與李世民的近侍常涂熟識,但常涂忠于李世民,也很清楚作為帝王親近之人,他自己該如何行事,他自然不會將李世民的意思告訴長孫無忌,而偏偏長孫無忌自己也無法揣度。
其實李世民加封李恪的意思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出于對李恪的意思愧疚和補償的意思罷了,但長孫無忌將李恪的封賞聽在耳中,卻覺出了全然不同的味道。
長孫無忌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靠的就是行事周全,長孫無忌很清楚,長孫氏能有如今的氣象皆乃皇權庇護,長孫氏的皇后之位和李承乾未來的皇位便是長孫氏最好的倚仗,可這道圣旨卻叫長孫無忌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味,猛然警覺了起來。
此前,長孫無忌一直著力與如何助李世民奪取太子之位,如何登上大唐帝位,可如今,李世民已經登基,他的注意力便轉變過來,變作如何助李承乾穩坐太子之位,鎮住李恪那些庶出的皇子了。
此時,當長孫無忌再看向他身前的李恪時,他的眼中已經帶上看來一絲陰郁,縱然此時的李恪還只是一個八歲的孩童。
李世民的登基大典前后將近兩個時辰,一直到午時方才告終。
此時的李恪自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么早的時候就已經被長孫無忌給盯上了,他輕輕拍了拍自己有些酸痛的腿,往殿外走去。
李恪剛走到殿外,卻看到了一個他頗為熟悉的身影——左武衛大將軍秦叔寶。
當日李恪在玄武門遇刺,當時值守玄武門,救了他性命的正是秦叔寶,說來秦叔寶于李恪亦有救命之恩。
“秦將軍留步。”李恪快步走下石階,輕聲喚道。
秦叔寶聽到身后有人喚他的名字,停下了腳步,回身望去,原來喚他的人竟是李恪。
李恪雖年幼,但畢竟貴為皇子,又有親王爵在身,怠慢不得。
秦叔寶俯身拜道:“末將秦叔寶拜見蜀王殿下。”
李恪忙上前將秦叔寶,扶起道:“秦將軍快快請起。”
秦叔寶此前與李恪從未說過話,他被李恪扶起,對李恪問道:“不知殿下叫住末將所為何事?”
李恪回道:“秦將軍于我有救命之恩,一直未能當面道謝,今日便是專程來向將軍道謝的。”
秦叔寶道:“鎮守玄武門乃是末將職責所在。殿下受傷,末將已是失職,豈敢再當殿下一拜。”
李恪當面與秦叔寶道謝,李恪倒也未曾想過太多,在他看來不過是應有之義,可這一幕到了有心人的眼中,便有了另外一層意思。
站在石階之上的長孫無忌看到這一幕,眼中的陰郁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