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兒默默地退下,仍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諸位夫人的耳語。
“自從御史家那位夫人過世之后,她可是越發得意了!”
“可不是么?平日里這兩個人說話就夾槍帶棒的!只是不知人家什么時候攀上了長公主這根高枝。”
“也真是奇了。平日里的死對頭突然自己死了,還得了長公主青眼,這個趙大娘子怕不是會什么仙術吧?”
“哪有什么仙術?說不定是巫蠱之術、厭勝之法。”
“噓!這可不能瞎說啊。”
“怕什么?聽說開封府正在查這些事呢。”
“都別說了!長公主來了!”
幼薇由朦兒扶著,踏進了廳,眾人無不起立行禮。
禮畢抬頭,險些被幼薇頭上孔雀的金尾金翅晃傷了眼睛。
那金孔雀由赤金打造,似乎不甘于低伏于地面,欲展翅高飛而去,實在是巧奪天工、栩栩如生。
幼薇道:“眾位夫人免禮,快些請坐。因為突然有些急事耽擱了,這才來遲了。”
眾人笑吟吟地坐下,楚小姐率先開口道:“許久不見長公主殿下的面了,如今一見,更比從前更加明媚鮮妍了幾分。”
幼薇早已做過功課,庾遙說過,這位楚國公府的大小姐年紀也不小了,早前也曾婚配,那時大周還未建國,許的是大漢皇族公子。后來國家生變,楚國公一家堅定地站在先帝這一邊,與大漢切了關聯,楚小姐這份婚約也因而作廢。先帝即位時除了給予楚家一品國公的爵位,特賜予這位楚小姐一品誥命,身份榮寵至極。但也正是因為這無上的尊貴榮耀,再行婚配之事便耽擱了下來。
先帝也曾動過替當今皇上納她為妃的心思,但是也因為她身份過于尊貴,朝中符氏的臣工們怕動搖當初符皇后的地位,屢屢上書反對,先帝也只能作罷。
因為都是名門貴女,楚小姐與永安在幼時的確曾經相見。
幼薇道:“許久不見姐姐了,還是從前的模樣,竟然一點都沒變。”
但凡略上了點年紀,又沒婚嫁的女子,最怕的便是年華老去,青春不再。所以夸獎她們容貌如舊,必然討人歡喜。
楚小姐道:“昔日拈花斗草之時,殿下總是愁眉緊鎖,不想如今諸事順遂,笑容也越發舒展了。”
別的尊貴些的官眷命婦也都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都是些諂媚的言辭。
趙大娘子人微言輕,不敢開口,可她就坐在長公主右手邊,不說話似乎又不妥。
正在她左右為難之際,突然聽見長公主對她說:“這位就是翰林院掌院大學士家的趙大娘子吧?你家老爺可是個大才子,駙馬平日里對他的才學可是推崇備至呢。”
趙大娘子受寵若驚,回復道:“長公主、駙馬爺謬贊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幼薇道:“今日請諸位夫人赴宴,便是有一件事情要勞煩各位,其中趙大娘子的襄助尤為關鍵。”
趙大娘子道:“若有驅馳,還請長公主殿下盡管吩咐。”
幼薇道:“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尤御史家大夫人不幸離世之事了。本宮剛回京便聽聞了這噩耗,心中實在是不安。多事之秋,看來要好好地做一場法事了。”
眾人紛紛出言附和。
幼薇接著道:“本宮聽說這位夫人生前與趙大娘子情誼極為深厚,不如就由趙大娘子牽頭,請城外水云觀的道士來做一場法事吧。至于需要多少銀錢…”
幼薇說到此處指了指頭上的金孔雀:“本宮便以此金孔雀發簪為資,若有不足之處,還請各位夫人鼎力相助。”
楚小姐道:“這金孔雀看起來極為精致,難道是?”
幼薇笑道:“乃是本宮的陪嫁。”
楚小姐道:“果然是宮里御用之物!”
眾人紛紛勸阻:“這等寶物過于珍貴,一場法事可用不了這許多銀錢啊!”
“是啊,若是長公主開口,水云觀的道士樂不迭地就會來,哪里用得著這許多的酬勞?”
趙大娘子聽說長公主要她主持法事,臉色已是不大好,又聽聞長公主拿出陪嫁的金孔雀發簪來出資,自覺事關重大,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幼薇道:“那既然如此,這件事就全權委托趙大娘子了,若是需要耗費什么銀錢,只管來找本宮拿。”
趙大娘子口中稱是,心中則是越發地惴惴不安。
原本只是想來赴宴,見一見長公主的風采。
誰知這事情越來越不對勁。
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在了長公主身邊的座位,引得眾人嫉妒不已,而后未曾謀面的長公主竟然讓她主持法事。
她與尤御史家的賈大娘子交惡是京城眾所皆知的事了,長公主如此費心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趙大娘子不敢細想,只是一味地低著頭不做聲。
直到宴席終了,眾位官眷命婦都起身回府,趙大娘子仍然躊躇不前。
幼薇一邊起身一邊道:“趙大娘子,做法事的事就辛苦你了。本宮乏了,先回房歇息,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來見本宮。”
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趙大娘子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幼薇上前作勢要攙扶她,說道:“這是做什么?地下寒涼,莫要傷到身子,快起來再說。”
趙大娘子低著頭,不肯起身,反而磕了兩個響頭,說道:“長公主殿下恕罪,饒了我的命吧!”
幼薇見狀,自己坐了下來,問道:“趙大娘子,你有什么罪過,需要本宮饒恕?”
趙大娘子道:“我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與賈大娘子起了齟齬。都是,都是我的錯!長公主要打要罰都使得!”
幼薇道:“僅僅是口舌之爭?”
趙大娘子不敢抬頭,眼神閃爍不已。
幼薇向晰兒道:“給趙大娘子搬一把椅子來,坐著慢慢說罷!”
趙大娘子連忙伏在地上道:“我有罪,有罪!不配坐著,更不配坐在長公主跟前。”
幼薇道:“你這么說,本宮就更不懂了。究竟除了口舌之爭,還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