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似是著實難以啟齒,末了才一再放緩了聲調道:“還有爭風吃醋之事…”
這下子輪到幼薇震驚了,她萬萬想不到竟還有這層桃色緋聞。
趙大娘子見長公主不語,也慌了神,怕她立時就喊來人將自己押到內獄里去。
誰料長公主仍是溫聲細語地道:“趙大娘子,你若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本宮,本宮可以許諾盡力保全你。”
趙大娘子幸蒙這等恩赦,方才將心情略為平復,說道:“多謝殿下。臣女自當對殿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幼薇道:“使君有婦,羅敷有夫。你和趙娘子哪里會有爭風吃醋之事?難道是云英未嫁之時的舊事?”
趙大娘子又叩了一個頭,說道:“臣女罪該萬死,受了不該受的蠱惑,于婦德上有虧。”
幼薇聞言難免心驚,說道:“你細細說來。”
趙大娘子道:“新中了探花郎的范家公子本就是名門之后,無論是族中長輩還是他自己都與我家老爺有些交情,如今既然高中,又被圣上命為翰林院的編修,自然與我家老爺更加常來常往。以至于他閑暇時便常來找我家老爺談政論道,十次趕上三兩次,我家老爺不在府中,臣女便與他相識了。”
幼薇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便猜到了幾分。
趙大娘子接著道:“臣女未曾想到,他不僅文采出眾,還身懷不俗的武藝,后來便趁我家老爺夜晚出門與人飲酒之時入府與我私會…”
幼薇道:“聽聞這范公子年紀尚輕,還未婚配,想不到他竟然…”
趙大娘子道:“臣女起初也不解,可是他每一次前來都舌燦蓮花,哄得人喜不自勝,于是就懶得想那么多了。”
幼薇道:“那這與過世的御史夫人有何關聯?難道范公子對她也…”
趙大娘子道:“長公主殿下圣明。我與那范公子兩相歡好,越發地癡纏,心中便多出許多不該有的心思,日日只想著他來。后來我偶然得知范公子也常去尤御史大人家,心里就犯了嘀咕。尤御史家的賈大娘子我也是熟識的,她雖說生養過孩子,可是身段兒仍然纖細曼妙,我不得不防。于是有一次,我便故意撒了一把粉末在她身上。”
幼薇道:“粉末?這又是何用意?”
趙大娘子道:“長公主殿下許是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粉末日光照著是無影無蹤的,可是到了夜里,卻可發出微茫的光亮,不仔細瞧也不會注意到。奇的是這粉末一旦沾染到人的皮肉或者衣服上,十數天都不能盡散。”
幼薇心中明白了,她這是故意讓御史夫人的身上沾染上這奇絕粉末的痕跡,若是范公子和御史夫人真有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那范公子的身上也難免會沾染上分毫。
趙大娘子接著道:“然后我便故意將我家老爺支使了出去,約范公子相見。我故意將所有燈都熄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見他周身布滿星星點點的光亮。”
幼薇道:“于是你認定了范公子與賈大娘子有私情,總是找她的麻煩。”
趙大娘子再次叩首道:“長公主殿下明鑒。臣女知道駙馬爺新晉升任了開封府尹,斷判這些公案是份內之事。長公主殿下今日設宴便是要將我捉拿歸案。可是臣女冤枉啊!臣女的確因范公子的事情與賈大娘子十分不睦,可是這都是閨閣小事,萬萬沒有對她起殺心啊!”說罷猶豫了一下,繼續道:“的確,她已不在人世,不與我爭搶范公子,我自是十分高興,可是臣女再糊涂也不會因為一段露水姻緣去殺害一條人命啊!”
幼薇道:“按你的說法,賈大娘子生前已經與范公子相好,那又怎么會自尋短見呢?”
趙大娘子道:“這,這臣女實在不知。”
幼薇道:“若你是她,可會因為什么事輕生么?”
趙大娘子道:“臣女愚笨,聽說此事之后只顧著高興,并未深想有何不妥。可是若臣女是賈大娘子,縱然與公婆、姑嫂有些嫌隙,但是既然得了范公子這樣文武雙全的郎君青睞,那是說什么也不肯去死的。活著不知有多好。”
幼薇沉吟道:“是啊…”
趙大娘子道:“可是請長公主殿下信我的話,雖然我有對她下手的理由,可是我一介女流,本來就甚少出門,甚至都沒踏進過御史府一步,只是偶然在旁人的席面上碰面,如何會殺她?”
幼薇道:“你說得懇切,本宮暫且信你。自然,本宮也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若是因你今日的這番的話,得以使真相昭雪,那也算是你的一件功德。”
趙大娘子又再叩首道:“多謝長公主殿下包容體恤。”
幼薇道:“你私通外男,實在是于情于理都難容。如今本宮暫時看在你實話實說的份兒上暫免你的罪責,可是你日后務必要謹小慎微,不得再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
趙大娘子道:“臣女知罪,一定馬上與范公子斷了關聯,一心一意地服侍我家老爺。”
幼薇嘆息道:“本宮何嘗不知,你家老爺早已不復當年的少壯,你作為填房嫁給他,這老夫少妻,關系頗難維系。可是你要明白,他既然給了你尊貴和體面,其他的事情便是你應該承受的。若你承受不住,早該自請和離求去,不該一邊享受著官眷夫人的富貴風光,一邊還抑制不住地紅杏出墻。”
趙大娘子道:“長公主殿下教訓的是。臣女知錯了。”
幼薇親手扶她起來,又說道:“托生在這世道是你逃脫不了的命數。若是你云英未嫁,你與范公子果真有情,本宮大可成全你們。可是你已是有夫之婦,不可妄動春心。再者說,你看范公子的樣子,也絲毫不曾專情于你,這份孽緣就此了斷罷!”
趙大娘子含淚點了點頭。
于是,幼薇讓人將趙大娘子送出了庾府。
“表面上嘴里不饒人,誰知也是個可憐人。她心里的苦又有誰知道呢?怪不得常人說道,嘴越毒的人,心里越苦。”幼薇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