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觀望,齊王卻是雷厲風行,在蜀王聽到去皇宮這消息時,就已經來到了宮門前,不出預料,雖已經深夜,卻難得沒有下鑰,整個宮門掛著宮燈,燈火透明。
“讓開!”見有舉著燈籠的侍衛攔截,齊王直接怒喝。
攔著的侍衛卻不敢讓開,其中一人苦著臉說:“王爺,沒有皇上的旨意,您真的不能進…哎喲!”
齊王直接給了一鞭子,重重的抽下,接著就大步流星向里沖,長靴踩在清磚上發出嘰叮嘰叮的聲音,越走越快。
“王爺,王爺!”見齊王這模樣,別的侍衛哪還敢再攔,難道還真能跟齊王動武不成?
這可是王爺!是皇帝的兒子,太祖時,就有曲陽郡王當街怒殺官員,后果不過是關禁一年,罰俸三年罷了。
被鞭打的侍衛也是百戶,陰沉著臉,派人速去里面報信。
齊王一路無人敢阻,直到齊王闖到勤華殿外面,才有幾個武士上前,將他再次攔下。
“王爺,請止步!”
“讓開!”齊王怒吼著。
“王爺,里面是勤華殿,總領天下政務的機樞重地,皇上也在里面,如果你要硬闖,就恕臣無禮了。”
齊王身上一震,猛意識到此地乃是天闕,放眼看去,就著燈光,才看見攔截自己的是侍衛親軍指揮使尹泰,敦實的身材像一尊鐵塔,面無表情,穩穩站在階前,手已按住了刀柄了。
聽到這話,齊王腳步一頓,神情雖仍帶著怒色,卻稍平靜了一些,這副在暴怒中冷靜下來的模樣,并沒有出乎尹泰的意料。
天子之威,可怖可畏,便身為皇子,也不可能不懼!
而尹泰作皇帝最信任的侍衛親軍指揮使,某種程度上本身也代表著皇權。
便是齊王,也不敢真的硬闖。
齊王激烈的喘息下,目光越過侍衛和尹泰,直直望向里面,說:“本王要求見父皇!父皇!兒子要見您!父皇!”
齊王站著的位置,就在大殿外面,與里面沒隔著多遠,殿內本有議論聲,因著這一嗓子,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大殿內沉默了一會,一片死寂,沒有人答話,過了好一陣,才聽皇帝略帶嘶啞的聲音,陰沉沉吩咐:“朕意已決,汝等臣子,按朕的旨意行事!”
齊王聽到這一聲,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在來之前,就知道趙相等人也進宮來求見父皇,那里面的臣子必然就是內閣的大臣!
而父皇所說的事,必然就是冊封代王為皇太孫的事!
難道父皇就這樣想冊封代王為皇太孫,竟然連內閣臣子反對都不聽了?
齊王心中更焦急,再次在外面求見,聲音愈來愈大,里面大臣面面相覷,才要說話,就“啪”一記清脆的耳光,齊王大聲:“混蛋,你們不過是我皇家的奴才,敢擋我?活夠了么?”
殿內,皇帝沒有去看下面站著瞠目結舌的大臣,只微微眺望,像透過大門,看到外面的齊王一樣。
齊王暴怒的聲音,坐在大殿中聽得清清楚楚。
皇帝目光變得陰森,冰冷冷說著:“來人,傳朕旨意。”
一側的太監忙無聲跪下,聽從著旨意。
“齊王桀驁無禮,擅闖宮禁,立刻杖十下,且圈禁一年,不奉旨,不準出府門一步!”
說著,皇帝又命令:“由侍衛親軍派人圍府,并且,沿途沒有攔截的侍衛,盡都杖三十,降三級!”
這話一出,現場的臣子俱是一驚!
皇帝的這態度,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
畢竟,過去齊王干出類似事情也不少,只要沒有觸及到皇帝的底線,皇帝一般也就是呵斥一頓,并不會真給予圈禁。
而且這是圈禁一年,一年時間,有時足讓一個實權王爺徹底失勢!
難道說,齊王這次闖宮禁,已觸及到了皇帝的底線?
在場的大臣胡思亂想著,外面齊王聽到旨意,卻直接瘋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圈禁一年,那自己與寧河郡王又有什么分別?難道父皇是徹底放棄自己了么?
就因自己強闖宮禁,想要反對父皇冊封代王為皇太孫,就圈禁一年,父皇未免太偏心了!
“不——”齊王怒吼著,還想說什么,卻被一擁而上的侍衛直接按了下去。
“那臣等就將詔書頒布天下。”宮殿內大臣面面相覷,趙旭就躬身,率人退了下去,隨著大臣離開,殿內直接冷清了下來。
除高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別人都噤若寒蟬,陰影中站著的趙公公,想了想,輕聲說:“皇上,齊王病才好,若杖責十下,怕身體吃不消,饒了這杖十吧。”
這話,也就是趙公公敢說了。
聽著趙公公為齊王求情,皇帝表情不變,只嘆了口氣:“朕這么做,是為了他好…”
趙公公聽了這話,眉尖跳了下,隱隱聽見杖責聲,皇帝雙目炯炯望著殿頂的藻井,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說:“哎,還記得當年淑妃么?她身體不好,卻拼死為朕生下了齊王。”
“死前,曾拉著朕的手,不說話,只流淚。”
“朕知道她的心事,說,必會厚待齊王,不使這個一出生就沒娘的孩子吃虧…唉,可我家到底是天家,許多事都由不得朕…蜀王齊王,一個文藻飾非,一個暴虐沖動,真可謂龍生九子,各個不同…”
聽了這話,不僅僅是趙公公,所有人都將頭垂得更低,再不敢搭話。
做奴婢的就要有做奴婢的樣子,剛才提醒一句,幫著求情一句,這是他應該做的,若他當時沒說,齊王出了什么事,必然會被遷怒。
但說完后,皇帝聽不聽,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概率,皇帝是不會聽。
趙公公卻沒想到,他還能聽到皇上說出這樣一番話。
涉及到心里話,聽了,也只能聽著,絕不能自以為的接話。
皇帝說完,果然也沒指望著有人回應,沉默了一會,就說著:“你退下吧,朕有些累了。”
“是!”趙公公悄無聲息從大殿內退出來,就看見一個小太監等候,低聲說著:“齊王受杖,昏迷了片刻,太醫檢查,并無大礙,只是怕要躺一二個月了。”
趙公公頜首,沒有說話,也沒有耽擱,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
自回到皇帝身側繼續服侍,他的住處也臨時搬到了這大殿附近。
在自己的房間里,陳設普通,一股淡淡的香氣卻非常名貴,是一種可以讓人頭腦清醒的熏香。
作太監,身上容易留下一些異味,像趙公公這樣在皇帝近身服侍的太監,一般都會在身上熏一點不刺鼻的香,為的就是沒有異味,別沖撞了皇上。
趙公公坐在椅子上,也不點燈,就這么在黑暗中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