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挽裳喝了姜湯依然不見好轉,身子依然很沉,渾身酸痛。
外面天冷,換上一件銀灰色錦袍,帶上斗篷,直接上了街。
此處是一處較大的州府,藥鋪是很好找的,來到一家藥仙堂,口氣還是蠻大的。
冬日的暖陽照在臉上不冷,她的身子卻是從心里面發冷,冷的打哆嗦。
一進門就沖著里面喊道:“抓一副治療風寒的藥。”
大夫是一位很年輕,儒雅俊美的男子,一身白衣,溫潤如星的眸子。見著這張看著那張有些黑,卻很精致的臉龐,掩蓋斗篷下面的耳朵白皙清透,竟然是有耳洞的。
此人是女扮男裝,右手上面的可是暗器,看上去甚是眼熟。
起身來到沐挽裳的身邊,伸手去抓她的左手手腕,白皙立顯,“看你病的不輕,進來診脈方才可以對癥下藥,豈可胡亂抓藥。”
沐挽裳費力的拉開被他禁錮的皓腕,“咳咳,我只是偶感風寒而已,不牢大夫診脈。”
那大夫低聲道:“姑娘,你臉上涂得是百草霜。這樣對你的皮膚不好,如果姑娘一定要女扮男裝的話,最好將自己裹得嚴實些,不然耳洞會出賣你的。”
沐挽裳忙不迭護住斗篷,“我不懂你說些什么?”轉身欲走。
“在下沒有惡意,只是好心提醒。你剛剛滑胎不久,月信就要到了,身子自然會弱,還敢染了風寒,老實在家里待著不要出來走動的好。”
又沖著一旁的藥童道:“佟兒去抓兩幅治療風寒的藥來。”
沐挽裳錯愕的看著那個樣貌儒雅的俊美男子,這人究竟是什么人?只是抓了她的手腕,就知道她身體的癥狀。
還是要謝謝他的提醒,放下了一錠金,拿著兩個藥草包神色匆匆的離開。
藥童看著沐挽裳離開,“先生,你對那位公子說了什么?怎么就神色匆匆的跑了。”
“虧你跟我這么久,從她走路的姿勢,便已經看出那是個女子。”
“先生,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咱們出來兜兜轉轉快一年了,什么時候回藥仙谷。”
“不急,還有幾味藥沒有找到,找到了再回去。”
沐挽裳抱著藥草包,她要去了客棧的廚房,親自煎煮湯藥,喝了藥湯將體內的寒毒排出來就好了。
遠處角落里,緋衣一身黑衣遮住了面紗,俞宗垣就站在她的身側,并未認出緋衣就是太子送給李舷的舞姬。
兩人見著沐挽裳從醫館內走了出來。
緋衣道:“你要抓的人就是那個身穿斗篷的女子。”
俞宗垣定睛看去,“那不是聿王妃嗎?你們抓她做什么?”
緋衣道:“她已經背叛了皇上,此女是李舸的摯愛,你要是抓了她,就可以要挾到李舸。”
“恐怕沒有那么簡單,是軒轅罔極想利用我將這個女子抓到新羅,又不想暴露意圖。”
“不管是什么意圖,對你沒有壞處。做完這件事你就自由了。”
沐挽裳抱著草藥包,只覺得身子冷的徹骨,來到一間玉器行的商鋪前,看著門口雕刻的玉石雕。
讓她想起了西林家的騰龍玉璧,軒轅罔極還命人雕了一副蓮花墜子,被她留在了李舸的身邊。
無論軒轅罔極也好,還是李舸也罷,兩個人都已是過往云煙了。心口傳來劇痛,她不知道為何會痛,痛的連呼吸都會疼。
眼前天旋地轉,藥草包落在地上,整個人暈了過去。她現在知道,為何那位大夫會讓她快些回家。
此刻,醫仙堂內,佟兒看著街道,遠遠的見著沐挽裳暈倒在地。
“先生,那女子暈倒了。”
還未等佟兒的聲音講完,一道白色身影已經沖了出去。
緋衣見沐挽裳暈倒正欲上前,見一身白衣的男子,上前將沐挽裳抱了起來。
緋衣定睛看去,心中驟然停頓,仿若時空瞬間變得凝固。
是西昭,他不是該在藥仙谷嗎?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
沖著身側的俞宗垣道:“你先躲起來,有事自然會叫你。”
命人跟著俞宗垣,她要去會一個老朋友,九人組里面最清閑的一位。
兩歲背誦湯頭歌,五歲會抓藥看病,八歲就已經是一名神醫了。兩個人是青梅竹馬的玩伴,楚西昭曾經幫助李舸治好了胎毒。
楚西昭將沐挽裳抱進醫館,命佟兒去煎煮湯藥。
佟兒埋怨道:“先生既然知道她要暈倒,為何還放她出去,非要見死了才救,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楚西昭不悅的皺眉,這小子出谷不到一年,竟然敢頂嘴了。
“還不快去!”
楚西昭方才細細的為沐挽裳診脈,她是寒毒攻心,加上郁結不舒,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年紀輕輕的怎么會心事如此沉重?
緋衣從門外走了進來,“大夫,我要診病。”
楚西昭聽到門口的聲音甚是耳熟,起身朝內堂而去,見那一身黑衣裹身,戴著面紗的女子,那雙眼她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緋衣,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還要問你,你不在藥仙谷待著,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我煉藥遇到了瓶頸,所以出來四處走走。你呢!來完成任務。”
“沒錯,我的任務就是她。”緋衣指了指榻上昏迷的沐挽裳。
楚西昭不解的看了一眼緋衣,害怕有人聽見兩人的談話,將醫館的門關了。兩個人找了另外一間房,坐了下來,兩個人大約兩年多沒有見了。
“說說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緋衣大致將沐挽裳與李舸與軒轅罔極三人的感情糾葛說了一遍,也將軒轅罔極的計劃講了一遍。
說來,他還是李舸的師傅,李舸的醫術還是他教授的。
“主人真的要對付李舸?”
“新羅與大必有一戰。所以主人才不讓你插手此事。”
“是主人多心了,咱們從跟隨主人的那天起,一切以主人的大業為重。那個女子是染了風寒,需要在我這里調養幾日。等她身子好了,再帶她走吧!”
畢竟沐挽裳是她們的主母,有楚西昭照顧,緋衣也很安心。
“緋衣,不如你也住下吧!后面的院子很大,你住在閣樓不會被她發現。你也通講講你這兩年都在那里?九霄和天音她們,可知道他們的消息。”
“葉天音和黎婧姐姐在西番,凌九霄在新羅,煙紗在蠻胡,夜錚娶了阿玖,至于我......一言難盡。”
楚西昭伸出手抓住緋衣的手,“等完成了主人的大業,不如你就來藥仙谷吧!你不是很想學習煉丹術嗎?你說過你最喜歡我給你調的胭脂。”
緋衣咬了咬唇,看著那雙溫潤的眼眸,他的手很暖,暖的讓她很舍不得放開,“我.....那不過是兒時戲言。娘娘該醒了,我也該走了。”
緋衣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兩天后會有人來接她。”
“緋衣,不管發生什么?我都等你。”
緋衣還是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心里面如陰霾的天氣,沉重無比,一個為了完成任務,隨時隨地都可以獻身的女子,不配擁有西昭的愛。
沐挽裳只覺得身子忽冷忽熱的,神智還是清晰的,她才剛剛逃出皇宮,就病倒了,接下的路還很長。她要讓自己快些好起來。
看著陌生的房間,見著佟兒在她面前,這不是藥鋪的藥童嗎?看著燃亮的燭火,竟是到了這般時辰。
費力的撐起身子,“有勞小哥兒相救,我要回客棧,不付銀子,馬夫會被趕出來的。”
“不用謝我,是我們家先生救的你。看你穿著也是不是凡人,定是住在聚升客棧吧!我們家先生已經去了客棧,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先將藥喝了,養好了病再走。”
沐挽裳心中感激,卻不明白他們素昧平生,為何會對她這么好。
“你們為何會對她這么好。”
佟兒笑道:“我們家先生醫術高明著呢,平日里見阿貓阿狗的快死了,也會撿回來救的。”
沐挽裳一怔這孩子是在罵她嗎?看來是個無心機的孩子。
“佟兒,你又口沒遮攔的,如此說來你都是我從大街上撿回來養大的。”楚西昭從門外就走了進來。
佟兒朝著他吐了吐舌頭,將藥碗直接交給他,“我去關門。”
沐挽裳見著一主一仆在斗嘴,撐起身子,“謝謝大夫救命之恩。若是換了別人,只怕.....。”
“姑娘怎就知道在下沒有企圖。”
“啊!”沐挽裳神情僵在臉上。
“和你開玩笑,醫者父母心,怎么會見死不救。姑娘放心在此休養,馬夫已經在別院。若是想報恩呢,走的時候多給些銀子就成。”
旋即將苦澀的藥湯遞了過去,沐挽裳見他眸中溫潤,似曾相識。
接過楚西昭遞過來的藥碗,“先生總覺得你很像一個人,一個很熟悉的人。”
楚西昭知道沐挽裳口中提到的是他的徒弟李舸,有其師必有其徒嘛!
故意佯裝不識,“是你的丈夫嗎”
沐挽裳堅決否認道:“不是,是我的......一個朋友,他也是一個大夫。”
沐挽裳覺得或許醫者身上都會有那種溫和慈善,才會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楚西昭溫和笑道:“真的很巧。那你丈夫呢?你一個女人出來很危險。”
想起軒轅罔極,他有他的宏圖霸業,后宮女子無數,不缺她一個。
沐挽裳只想簡簡單單的活著,討厭被囚禁,討厭喜怒哀樂被人掌控在手中,即便軒轅罔極對她很好,她還是感覺壓抑,讓人透不過起來。
宴玖冒著危險幫她逃出皇宮,終于逃脫軒轅罔極的掌控,如同劫后余生。
沉默良久,沐挽裳方才開口道:“他死了,我是去投親的。”
楚西昭也是一怔,這個女人是有多恨主人,才會說他死了。
此女對李舸念念不忘?女子大都喜歡溫潤如玉的男子。為何緋衣卻是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