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燁竟說自己是個水性楊花的妖?他怎能,如此說自己?不知道,她的心里會痛嗎?她的眼淚沒有遲疑的決堤,可他從始至終都背對著她。
“你不愿幫我就算了,為何還要用言語激怒我?”
為何自己滿心喜歡的人,既是這樣一個涼薄之人?
清泠泠的淚向下低落,她馭使鳳凰駛離。
佇立在云端的司燁,回頭看時,乘坐在鳳凰背上的背影已漸漸消沒于云海。
入夜,她把自己反鎖在遣云宮中,女仙過來拜訪,看見緊掩的宮門后便都離開了,又聽說度辰今夜亦不在天宮中,今夜又是月圓之夜,如此良辰,許是約會去了。
她潛縮于玉床之上,怕聽見聲音,也怕外界聽見自己的聲音,她蒙過頭,又覺得被內太黑,她便摸索出水蒼玉,水蒼玉透出幽幽碧光,恍惚中她聞到一絲絲淡香,再接著她便睡著了。
夢中,她見到一個女子,一襲綠羅裙,正在滿是鳶尾的山上翻找著什么,她的墨發慵懶地披散著,鮮花織就的花環戴在頭上,她的手指有著某種神秘的光潔,點過的鳶尾花苞竟開出了紫色的花,她笑時滿山的鳶尾花都跟著微微搖動。
她似乎聽見某種聲音,回頭看時空中降下一團白云,云中走出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她微笑著向他跑過去,卻頓時天崩地裂,一條巨蟒躥了出來…
她正想看清楚,卻感覺夢境塌了,她醒了過來,再看水蒼玉已黯淡無光,而房間似乎有人闖了進來,她透過云被的縫隙看見一線之間,一襲白衣的面容清冷如霜。
“是你?”
司燁緩緩轉過身來,云被之下的雪沁終于翻開了被,露出上半身來,淡紫色的發似海藻般披散著,墨綠色的瞳孔透著澄澈的光,肌膚比日常還要雪白幾分,能清晰明朗地看到皮下的血管。他走近玉床,雪沁下意識地往里躲,他將她身下的云被一掀,一尾銀色的魚尾巴盡露在他的眼前。
雪沁上次從西丘走后,云扶曾對他說過,雪沁只在月圓之夜和受傷之時展露原形,白天她央求他帶她回西丘時,他也未曾多想,等回到西丘月上枝頭時才想起云扶對他說過的話。
“你是怕度辰發現所以才讓我帶你回西丘?”
掀開的被子被蓋了回去。
“我們的宮規,不能在外族面前顯露原形。所以,我確實怕被天庭的人發現我是異類。”
“我可以帶你回西丘,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雪沁聽后心里覺得開心無比,別說一個條件,即使他開出一百個條件她都答應,只要他肯在月圓之夜帶她回西丘。
“我的條件就是請你以后離度辰遠點。”
他回頭看見她眼中的光漸漸消退,眼神空洞,似乎很哀傷,但她并沒有過多的遲疑,很快便用一種極輕柔的語調回復了個“好。”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和度辰不是同類,度辰貴為殿下,以后是要繼承帝位的,他的天后,必然也不是個尋常仙子,更別說,非我族類的你了。”
“你說的這些和我與不與度辰往來有什么關系?我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睜眼說瞎話。
“整個天宮都在傳你和他的秘辛,你還親手織了衣服送給他,你若不是別有居心,為何這般處心積慮?”
“我送他衣服,是因為度辰對我很好,我除了織造,其余什么都不會,我織件衣服給他怎么了?”
司燁覺得自己真是沒法跟她解釋,尋常女子別說送件衣服給未婚男子,即便送個手帕,都算是定情的信物,他也想不明白度辰和天帝天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度辰不遮不掩,無所畏懼,可是貴為天庭帝君的天帝,卻也睜只眼閉只眼,他真是有點看不懂了。
他沒再跟她爭論,只是把她變成了一塊手帕,放進了袖子里,雪沁躲在他的袖子里,隱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日神身上用的什么香料,倒是蠻好聞的。
要不是袖內空間太窄,讓她在他的袖子里呆一輩子她都情愿。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到西丘時已月上中天,司燁把她變回了原形,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她顯得無比的開心,把白日里司燁說的什么水性楊花的妖一類的統統拋諸于腦后,司燁說:
“你還是住原來的地方吧!”
她點頭說好,卻遲遲呆立于原地,不見移動。她恢復原形是鮫人,她沒有雙腳只有魚尾巴,又不在水中,她總不能當著司燁的面一蹦一蹦地蹦回去吧。
“你怎么還不去休息?”
“哦,我覺得今晚的月色挺好,想多看一會,日神你先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值班,今夜謝謝你帶我回來。”
司燁也沒理會她,化作一道煙便消失了。她看司燁走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但她很快又被另一個問題難住,那就是她是要一蹦一蹦地蹦到覆華宮去呢,還是摔倒在地滾到覆華宮去呢?
如果一蹦一蹦地過去,那魚尾得疼死,如果直接滾過去,門檻她就上不去,無奈,她只好蹦一段路滾一段路。
司燁在梨花枝椏上,看見她連滾帶蹦的模樣不禁感到好笑,他終是沒法置身事外,只是飛到她的跟前,看著她略顯尷尬的臉,說:
“起來吧,我抱你回去。”
聽完,她的臉蹭地一下就紅了,他既然說抱自己回去,她動作別扭,可還是很聽話的撐起身來,向他的臂彎倚去。
西丘太過靜寂,以至于自己那加速跳動的心聲都能被聽得一清二楚,她略微顯得尷尬,躺在他的懷里,修長的臂彎緊緊地環著司燁的頸項,司燁心下覺得她環得過緊,以至于自己連呼吸都不是特別順暢,她的發絲被風刮起,柔柔地拍打在他的臉上,微微的癢,可兩人似有默契般,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這夜,只有拂過梨枝的風,只有漆黑夜空璀璨的星云,在響,在具象。